假若本书还稍有欠缺,除了任何一部学术著作都可挑剔的小的不足外,我认为作者对古典格律诗与现代白话诗的不同审美特征分析得还不够深入具体,远远不如对中西诗歌不同特征的归纳和梳理。我之所以提出这一点,是因为只有把这一方面也做得十分充分,才会使读者感到,不但中国现代诗人根本不可能走出自己的文化而完全进入西方的文化,而且也不再有可能走出现代而完全走回古代。在诗歌创作上和在文化上一样,全盘西化是不可能的,全盘复古也只是一种幻想。我们被推到了现代中国,不论怎样,都只能是一个现代的中国人,彼此的差别也只能是现代中国可能有的差别。洋与古都只是我们的文化参照物,而不是我们选择的本身。闻一多的新格律诗的主张不是为了替古人写诗,冯至的十四行诗也不是代洋人作诗,他们都是为了作好中国现代人的现代诗。
王富仁
1994年4月10日于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