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革命何疑!且准备搴旗作健儿。
——胡适:《沁园春·誓诗》
把胡适简单地认定为“反动文人”的时代显然已经过去了。于是,我们的印象似乎被变动的历史引向了一个新的方向:胡适,这位学贯中西的诗人第一次自觉地敞开胸怀,引进了西方诗歌的文化巨流,从而实现着从语言方式和思想追求的一系列“诗国革命”;他对西方诗歌的译介、模仿和对中国文学自身活力的开掘仿佛都是高度的理性思索的结果,是他周密审慎的选择。无疑,这样的理解清清楚楚地把胡适与“诗界革命”的前辈划分开来。的确,黄遵宪、梁启超等人的“改良”何尝有过如此的清醒呢,何尝如此地珍视西方诗歌自身的独立价值从而进行“前空千古,下开百世”的文化移植呢?但是,就是在竭力确立胡适超越于晚清诗人的历史地位之时,我们是不是也不知不觉地夸大了他进行新诗尝试的自觉性?胡适早期的诗歌尝试作为一个整体来看是复杂的,就是在《尝试集》当中,旧体诗或近乎于旧体诗的作品也仍然占了绝大多数除《去国集》、《尝试集》中的旧诗外,胡适早期旧诗尚有90余首(参见《胡适文存》)。,这不容忽视;作为过渡时期的“中间物”用“中间物”角度解读胡适的诗理始于董炳月同志。我认为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视角[参见董文:《中间物:胡适新诗理论的历史特征》,载《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1990(2)]。,胡适与传统的联系同样是清晰明显的,这也不容忽视。事实上,胡适并不可能也的确没有站在世纪的废墟上,无所顾忌地招来异域的诗歌文化,完成史无前例的崭新创造。胡适介入中国现代新诗显然属于一种过渡中的摸索,这种摸索是曲折的、艰难的,其历史进步的意义只能在这种“过渡”、“摸索”中去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