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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汪静飞再加一把火:“你对我本人的极度不尊重,姑且不论,对华龙公司你也缺乏基本的信任和诚意。”


郭小鹏诧异地瞪大眼睛:“这话从何说起?”


汪静飞乘势进入主题:“你们大规模地生产新药,而我作为集团公司的副董事长,还蒙在鼓里,华龙公司就更不知情了。我约见费总,他也是含糊其辞。这严重地违背合作协议的精神和主旨。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如何能投放二期资金!”郭小鹏沉吟了一下:“们观作一次推心置腹的长谈如何?”汪静飞引而不发,没有回答。


郭小鹏又说道:“我提议会谈,那么地点就应该由你来定了。”汪静飞还是不做声。


郭小鹏征询道:“去我的办公室?”


“去你家!”汪静飞突然开口说道。


郭小鹏满脸惊诧之色,嘴巴张着,半天没说出话来。


刘眉和杨春走进黄金海岸八号别墅。


厚厚的窗帘严丝合缝,遮挡住了外面的阳光。处在高度亢奋中的林小强,在阴暗的屋子里来回走着说:“我是海州的最高长官。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我就是市委书记!省委书记!‘他对站在他面前的刘眉和杨春视而不见。刘眉问靳铁:“他怎么变成了这样?”


靳铁委靡不振地说:“前天晚上开始,他就一直闹。后来杨总怕在旅馆闹出事来,就搬到这儿来了。”


刘眉蹙起眉头:“为什么?”


“不知道。反正过上两三个小时,他就要药。”说到这儿,靳铁一反平素的矜持,低声下气地对杨春、刘眉说,“你们谁有药,给我一点。”杨春把一个小纸包扔在地上。


靳铁赶紧像狗见鲜肉一样地扑过去:“没有这东西,就像好多虫子从骨头里往外钻似的。你们说,我这是怎么了?”


刘眉觉得这场面很恶心,便对杨春说:“我先走了。”


“我送送你。”杨春半搂住她的肩膀往外走。


他们出门时,林小强在后面高声说:“你们走,为什么不请示?不汇报?我告诉你们,我第一个要惩办的人就是郭小鹏。要严惩不贷!”刘眉不禁毛骨悚然。杨春一紧她的肩膀,出了门。刘眉出门后小声说:“你估计得真准。”


舰桥半岛。郭小鹏别墅的客厅里,洒满了明媚的阳光。阔大的真皮沙发闪耀着金黄色的光泽。茶几上的茶杯里漂着数片碧绿的龙井,袅袅升起的热气缭绕在透明的光晕里。


汪静飞意识到这时候自己必须有些实质性的表示了,于是问道:“你好像一直想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郭小鹏果然来了情绪,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我就完完全全地告诉你。“汪静飞显露出很坦诚的神情,”我的父亲是一位高级警官。他最后的职务,是公安部局级巡视员。父亲的样子很威武,学识也很渊博,他办过很多很多的案子,其中有几个,还上了刑警学院的教材。我从小就立志当警察,父亲对女儿的影响毕竟是最大的。我认为,警察是最高尚的职业,把安全给了别人,把危险留给了自己。可上高中时,信仰开始动摇。要知道,我是学校最优秀的学生之一。经济贸易、金融、外交等许多风光的专业,都向我招手。就在我即将填报志愿时,发生了一件大翻地覆的事。“


郭小鹏揣测着问:“老人家出事了?”


汪静飞点头时,已是热泪盈眶。


郭小鹏小心地问道:“在哪里出的事?”


“在东南沿海的某个城市。”汪静飞取出手绢,擦擦眼泪,“那是一个走私极其猖獗的城市。他被派去一个月后,走私活动便形不成规模了。当然,这使许多人倾家荡产不说,还进了监狱。于是,他们下了毒手。”说到这儿,她的眼泪又一下子涌了出来。


郭小鹏连忙递过去一包纸巾。


汪静飞几乎已经泣不成声:“犯罪分于把他放进一条麻袋里,沉入了海底。遗体好多大后才飘浮上来。他的模样已经不能辨认了,但累累伤痕却清晰可见。”郭小鹏也不禁跟着神情黯然。


汪静飞擦去眼泪,平定一下情绪,接着道:“于是我重新修改了志愿,报考了刑警学院,立志为父报仇。”


“那你为什么后来又弃警从商了呢?而且不愿提及上过刑警学院,说自己上的是北京商学院?”郭小鹏问罢,两眼紧盯着她。


“杀害父亲的凶手,在一年之内,便被捕、宣判,无一漏网。于是,我就失去了方向和动力。再加上我是一个不安分的学生,不太适宜过警察的准军事化生活,退学两年后,便到香港攻读工商学位去了。至于后边这个问题。”汪静飞沉思片刻,作下决心状,“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上过警察院校,一是从事商业活动的人都好像对警察这个字眼有些忌讳,二是我不愿因此勾起痛苦的回忆。这些你应该能够理解。而北京商学院,我在从刑警学院退学后,的确在那儿上了它们的二年制速成班,是夜大的形式。否则,我怎么可能被香港中文大学录取读硕士呢?”郭小鹏释然,又转移到另一个他非常关心也十分迫切想知道的话题:“你在刑警学院真的和李新建谈过恋爱?”


汪静飞没有像刚才那样顺顺当当回答,而是马上拒绝:“这是一个很私人的话题。”


郭小鹏执意要探个究竟:“但它对我很重要。”


汪静飞很无奈地随口道:“它已经成为历史了。”


郭小鹏仍不依不饶:“对此,我有不同看法。”


“准确地说,它将要完全成为历史。”汪静飞补充。


郭小鹏顿时轻松了许多,往沙发上一靠:“你知道吗?听见这话,我有一个被判绝症的病人听说以前的诊断是误诊的感觉。它是什么?它是福音啊!”沉沉夜幕罩住了黄金海岸八号别墅。起居室里,只亮着几盏昏黄的壁灯。林小强蜷曲着身体,窝在沙发里昏睡。


靳铁正在房间的角落里低声接听电话,从他的口气里能够听出,对方是他的姐姐。姐姐在电话里间他,林小强怎么样?他告诉她说林已经睡着。姐姐又问他银行本票呢。他说在他手里。姐姐嘱咐他说,快拿上它,到806国道港口站,她两个小时后从离海州最近的吴州过去。


靳铁打完电话,轻轻放下听筒,悄悄地走到林小强跟前。他稍稍用力推推,极度亢奋后的林小强陷人极度疲乏之中,根本就推不醒。


他悄悄地从林小强的衣袋里取出装银行本票的那个信封,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其放进自己的贴身兜里。接着,他开始收拾自己简单的行李。就在他准备向外走的时候,林小强阴沉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鳌鱼脱却金钩去,摇头摆尾再不回!”靳铁一下子呆住了,吓得魂飞魄散,半天不敢回头。


‘你慢慢地转过身来。“林小强的声音如坟墓里的幽灵。靳铁听话地转过身。只见躺在沙发上的林小强已坐起倚在沙发背上,正用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他是二个从来没遇到过这样场面的人,不禁膝盖发软。林小强突然提高音调,喝道:“把银行本票给我扔过来!”靳铁尽自己的力量,把信封扔过去。


林小强慢慢地站起,拿着一个枕头,走向他:“看我的情况不好,想溜之大吉是不是?”


靳铁老老实实地点头。


林小强把枕头抵在靳铁的腹部,隔着枕头开了一枪。


在沉闷的枪声中,靳铁慢慢地倒下。


依山傍水、兀立在丛林之中的西山别墅,落叶纷飞。夜色濡染的斑驳画面,更透出肃杀的萧瑟寒意。


郭小鹏和汪静飞进去的时候,郭母是穿戴整齐,坐在沙发上的。但可以明显看出,她是在强打精神。


郭小鹏亲热地叫了声“妈”后,坐到母亲旁边的沙发上。汪静飞也叫了声“伯母”,准备坐到郭小鹏对面去。


郭母抖着嗓音叫了声“闺女”,然后拍拍自己坐的大沙发招呼说:“来,这儿坐。”


汪静飞只好坐了过去。


“瞧这闺女,多俊啊!”郭母伸出手,象征性地抚摸了一下汪静飞的脸和头发。汪静飞不好意思地笑笑。


郭母软声细语地问:“闺女今年多大啦?”


汪静飞答道:“二十八。”


“结婚了没有?”


汪静飞摇头。


“该结婚了。我这个岁数,都生下小鹏了。”


郭小鹏埋怨道:“妈!您是越来越离谱了。”


郭母待儿子离开后,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汪静飞,问:“闺女,你喜欢我们小鹏吗?”


汪静飞觉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便笼统地道:“很少有人会不喜欢董事长的。”“我知道,小鹏身上有很多毛病。可要是喜欢一个人,就应该看不见这些毛病。”汪静飞应付道:“伯母说得对。”


“我在这个世界上,惟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鹏。他的心太大,胆也太大。可他什么也不跟我说,你是他身边的人,见他有不对的地方,要多劝劝他。”汪静飞心里隐隐发痛,可又不能不有所表示,只好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