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新建极其佩服地看着她说:“你知道吗?抓住g,可是对人类的一大贡献。”鲁晓飞带着淡淡的哀愁说:“可是段海同志牺牲了。郭小鹏依然在逃。”李新建无语,低下了头。屋内的气氛又一下子沉闷起……没有任何东西能改变陈然上网的习惯。尽管有重大的心理压力,他还是不能自拔地沉浸在网络中。
郭小鹏坐在沙发上,眼睛若睁若闭。鲁晓飞和母亲的身影不停地在他眼前交替出现,心头像有无数只虫子在噬咬。他竭力地驱赶着这些令他痛苦不堪的思绪,稳下神来,聚集起全部的注意力,盯着陈然的侧影。
良久,郭小鹏突然叫:“冯阳。”
陈然扭过头来问:“董事长,什么事?”
郭小鹏笑道:“一个人要是真的把自己由陈然变成冯阳,确实是个脱胎换骨的过程。”
陈然耸耸肩说:“名字不过是符号,符号要是换了,原来的人也就不存在了。”郭小鹏点点头:“是这个道理。”
陈然正准备继续上网,郭小鹏又说:“明天咱们换个地方?”陈然惊愕地睁大眼睛问:“为什么?”
郭小鹏伸了个懒腰:“这个地方住得太久了。”
李新建在办公室里来回转悠:“这么长时间,一点消息也没有,郭小鹏是不是跑国外去了?”
鲁晓飞从地图前转过身说:“我分析不太可能。”
李新建道:“能否讲讲原因?”
“他是个孝子,林小亮一死,他势必要想个办法,把他母亲给弄出去。另外,他得知国外的账户被封,一定知道国际刑警组织也在通缉他。所以要在国内躲一段。‘鲁晓飞的推断丝丝入扣。
强民嘴一撇:“这个心狠手辣的家伙还是个孝子?”
李新建思索了片刻之后道:“一个人在是好丈夫好情人的同时,可能是个罪犯。比方深圳的王建业。人的性格是复杂的。再说,晓飞的资料和分析,应该是权威的。”说这最后一句时,他不无醋意。
强民又问:“那凭什么判断他在国内呢?”
鲁晓飞道:“一个中国人,在异国他乡是极容易被辨认出来的。”李新建为她寻找依据:“当年东北的罪犯王氏兄弟,逃到了江西的大山里,一下子就被认出来了。你想想,在南方的大山里,突然来了两个说东北话的大汉,能不扎眼?”
鲁晓飞感情复杂地看了李新建一眼,提议说:“咱们是不是通过公安网,再发一次通缉令?”
“我看可以。”李新建马上表示赞同。
强民也道:“提醒各地,注意小旅馆、桑拿浴之类的地方。”鲁晓飞并不以为然:“据我对郭小鹏的了解,他肯定会找一个固定的地方躲避,不会去这类低级场所。”
李新建也用感情复杂的目光看了看鲁晓飞。
鼓浪屿,在万顷碧波的簇拥下,如同一艘岿然不动的战舰。在鼓浪西里住宅楼上,有一套三室一厅的套房。焕然一新的家具,摆设和舰桥半岛的别墅差不多。
郭小鹏指指桌子上的电脑,对陈然说:“ibm最新产品。”陈然像被负压吸过去一样,跑到电脑前,激动得脸上放光,道:“董事长确实出手不凡。这机器要七八万?”
“咱们同是天涯亡命人,还管它什么钱不钱的!我负担一切开支,条件只有一个。”他说着指指电话机,“在这个月,此电话你只能上网,不要往往何地方打。”陈然心领神会,点头答道:“明白。”
郭小鹏拿起沙发上的皮包,夹在胳肢窝里。“你尝试尝试新电脑,我出去转转。对于咱们来说,熟悉环境是最重要的。”说罢走出门去。他在狭窄的街道上转悠,终于找到了一个邮筒。他走到邮筒前,从皮包里取出一封信,又看了一遍,只见上面写着:海州市西山别墅7号裴敬芝转历号郭老太太。后面没有落款。他将信投人邮筒。接着,他走到一个公用磁卡电话前,拨打林小亮的手机,但对方已关机。当然,他并不知道弟弟为了掩护他,已经在狼牙嘴的枪战中被鲁晓飞击毙。可凶多吉少他还是有数的。于是他只好拨打母亲的电话。郭母苍老的声音很快从话筒里传出:“喂……”
郭小鹏哽咽着,没敢出声。郭母凭借女人的直觉问:“是鹏儿?”他怕自己忍耐不住,赶紧放下电话。
他脚步匆匆地回到住处。陈然仍全神贯注地沉迷在网上。他走到自己卧室的凉台上,精确地配制以汽油为主的燃料。直到他认为满意了,这才走进陈然的房间,对正在电脑上玩得津津有味的陈然说:“明天替我送些东西到广州如何?”陈然有些不情愿,但又不敢说不去,勉强地答应道:“好。”郭小鹏拍拍他的肩膀说:“只要对方来电说东西一送到,那你回来的时候,就只能见到这个了。”他说着,把一个活期存款折放在陈然面前。陈然情不自禁地打开折子。上面的1000000字样赫然入目。
郭小鹏道:“你的辛苦费也在里面了。”
陈然高兴地说:“我现在就去订飞机票。”
郭小鹏站在阳台上,看着楼下陈然匆匆而去的背影,自言自语道:“真是钱之所至,金石为开!”
他回到房间,打开一本英文版的《化学大词典》,然后又打开抽屉,取出若干个小瓶,开始配置一种蓝色粉末状的药品。
香港新界郊区的一个不大的村落里,有一普通已极的农舍。g正坐在一把藤椅上看一本围棋书。
警队呈扇形悄悄包围上来。
屋子里很安静。一个老式座钟正“滴答滴答”地走着庐音浑厚却清晰可闻。g对自己的危险处境没有丝毫察觉,依旧静静地看他的书。突然,门被猛地推开,四五个剽悍的警员冲了进来,大声喊叫:“你被捕了!”g慢慢地放下手中的棋书,向四周看了看,乌黑的枪口,从各个窗户伸人。他长叹一声,束手就擒。
警察们押着g走出院子。g看看四周散开的警队,估计动用了一个排的警力。与此同时,有关国家也展开了大搜捕行动,一批毒贩纷纷落马。一个世界性的毒品网络受到了毁灭性打击。
次日,香港各大媒体便在头版头条刊播了“世界著名毒枭g,日前在港落入法网”的消息。
陈然和郭小鹏在一张颇为讲究的餐桌旁就座。餐桌上摆放着一些精致的菜肴和一瓶人头马xo.陈然恭维说:“想不到董事长还会做一手好菜。佩服佩服。”郭小鹏感慨着道:“在美国时,勤工俭学,天天在中餐馆干活,闻着闻着就学会了。不堪回首啊!”
陈然似乎也有同感的样子。“咱们都一样,学生时代是最艰苦的。”有一百万揣在兜里,他特别想跟郭小鹏亲热亲热。
郭小鹏开酒瓶给陈然倒酒。
陈然连忙推辞说:“董事长,我不会喝酒。这你是知道的。”郭小鹏不听他解释,径直倒满,吩咐道:“你去厨房冰箱里拿点冰块来。”陈然起身离开。
郭小鹏以极快的速度把自己配制的蓝色药品倒人陈然的酒杯。陈然捧着冰块盒子回到餐桌旁,递给郭小鹏。郭小鹏把冰块放到二人面前的杯子里,然后举起杯说:“干杯!”
陈然再次婉拒:“董事长,我真的不会喝。”
郭小鹏把空杯亮给陈然看,有些凄凉地说道:“这很可能是你我之间今生今世的最后一杯酒了!”
陈然没法不喝了,只好端起杯,很艰难地将酒喝完。
郭小鹏又开始抒情:“北宋黄庭坚有诗‘杨柳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正合此景此情。”
陈然虽然不很懂,但还是凑趣道:“董事长真好学问也!”郭小鹏又给陈然倒酒。“前些日子,有一位大作家说在梦中得佳句为‘江湖夜雨十年灯’。然后就写了一篇文章。很给人们嘲笑了一番。”陈然已显出恍惚,仍坚持着说:“中国的诗词实在是太多了。网上说,光流传下来的唐诗,就有三十多万首。记错也难兔。”
郭小鹏看着陈然渐渐变化的脸色,高兴地说:“但他应该这样认为:无论是白天思考,还是晚上做梦,自己都想不出这样的绝妙好词句来!”陈然的语速明显慢下来:“这……样想,他……就不会出丑了……”郭小鹏再次举起杯道:“我从此浪迹江湖……”
话音未落,陈然已经趴到了桌子上。
郭小鹏的脸立刻变得冷酷。他看了一下手表自语道:“化学是最精确的科学。说十分钟,就十分钟。”他把杯中的酒喝干,颇有些豪情四溢的架式,“有谁能想出这样的绝妙主意来?”
他迅速地把昏死过去的陈然,拉到自己的房间。然后把自己的身份证、给过陈然的那个存折统统放在浴室的浴盆里,放水浸泡。
他快步回到客厅,把自己以前经常用的一个拴有羊脂玉的钥匙扔在沙发上。最后,他穿过安放陈然尸体的卧室,到阳台把汽油桶拎人,拨撒在地上和陈然的身上。临出门前,他把一支蜡烛点燃。烛光映照着的脸,显得狰狞恐怖。这是他平生第一次亲手杀人。如果不是被逼上绝路,急于寻求脱身之计,他仍然不会去这样干。因为他一直坚持认为,他聪明的大脑足以战胜一切。郭小鹏把房门锁死之后,便以最快的速度搭乘出租车赶向机场。当他手持冯阳的身份证,顺利地通过安检口,进入卫星厅时,他看了一下手表。经过默算,他知道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现在救火消防车可能正在全力扑灭火灾。他在候机室坐了没有多大一会儿,卫星厅的电视便开始播报他很关心的内容:今日我市鼓浪西里居民楼发生大火,目前正在抢救中,具体伤亡情况不详……郭小鹏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两个小时之后,他走出了昆明机场……
相比海州大厦的高级商务套房,鲁晓飞现在的宿舍要简单得多。因为郭小鹏尚未归案,张啸华考虑到她的安全问题,也为了工作上的方便,把她安排在市公安局大院里的单身宿舍。
鲁晓飞正在网络上漫步,从打开的计算机上,可以看到有关g的报道影像。电话铃响。她拿起听筒接听。是李新建的声音,邀她出去吃饭。鲁晓飞婉言谢绝,说道:“新建,我实在没空。”
李新建恳求:“就谈一会儿。”
鲁晓飞语调温和但态度坚决地说:“改天好吗?”
“那好。”李新建声音显得很无奈。
鲁晓飞放下电话,又开始操作电脑。但精神却再也集中不起来。这天晚上,她失眠了。
次日清晨,鲁晓飞简单地洗漱了一下,没有去食堂吃早餐,只草草喝了杯热牛奶,就早早地来到刑警支队办公室。
李新建走进办公室时,鲁晓飞看得出,他显然也没有睡好,眼睛里布满红丝。两个人默默坐了一会儿,李新建终于忍耐不住先开了口:“晓飞,咱们是不是敞开心扉……”
鲁晓飞知道他要说什么,于是连忙打断:“厦门的信和电话落实了没有?”李新建见她不愿谈,也不好勉强,强打起精神道:“厦门市公安局以电话和寄信的邮局为圆心,画了一个半径为一公里的圆,以郭小鹏为主要嫌疑人,进行了细致的搜索。”他把若干张表格放到了鲁晓飞面前,“可疑的人都在这上面了。”鲁晓飞翻开表格,一张张认真地创览。
电话这时响了。
李新建接听,忽然握紧了听筒,急促地大声道:“什么?你再重复一遍!”话筒里清晰地传出:“郭小鹏已自杀身亡。”
鲁晓飞显然也听到了,霍地站了起来。李新建“嗯”了几声后,缓缓放下电话。他和鲁晓飞脸上的表情几乎是共同的:说不上喜,也说不上优,占主要成分的是遗憾。
李新建一屁股坐下,甩甩头说:“有点突然不是?”
鲁晓飞没回答他的问题,慢慢地说道:“咱们等厦门把资料传过来再说。”盘山公路像一朵银色的飘带,环绕着崇山峻岭。一只又一只鸟儿在密密的丛林里欢蹦乱跳,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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