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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棍子卡住车轮


他扬鞭催马,飞驰而去。


他在埃斯丹失去了许多时间,他本想追回来。小马很卖力,像两匹马那样拉车;但眼下是二月,下过雨,道路泥泞。况且,这已不是轻便马车。破车又笨又重,还要爬坡。


从埃斯丹到圣波尔花了近四个小时。四个小时走五法里。


在圣波尔,他遇到第一间旅店就解套,叫人将马牵到马厩。由于他答应过斯科弗莱尔,马吃饲料时,他站在旁边。他想着令人忧愁、朦朦胧胧的事。


旅店老板娘走进马厩。


“先生不想吃午饭吗?”


“啊,不错,”他说,“我胃口大开。”


他跟着这个女人,她面色鲜艳,满面春风。她把他带进楼下大厅,有几张桌子,铺的是漆布。


“快一点,”他说,“我得赶路。我有急事。”


一个肥胖的佛兰德尔女仆匆匆地放上餐具。他舒舒服服地望着这个姑娘。


“我原来需要这个,”他想,“我没有吃过饭。”


食物端上来了。他抓起面包,咬了一口,然后慢慢放回桌上,不再碰了。


有一个车夫在另一张桌上用餐。他对这个人说:


“他们的面包为什么这样苦?”


车夫是德国人,听不懂。


他回到马厩,呆在马的旁边。


一小时后,他离开了圣波尔,朝坦格驶去,坦格离阿拉斯只有五法里。


这段路程他干什么?他想什么?像早上一样,他望着树木、茅草屋顶、耕耘过的土地掠过,每拐一个弯,景色就支离破碎,消失不见了。这样观看有时能满足心灵,几乎可以不思不想。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观看万千景物,有什么更令人黯然神伤,更加动人心魄的呢!旅行,这是每时每刻在生生死死。在他的脑海最朦胧的领域,也许正在以这变幻不定的视野比拟人生。生活中的各种各样事物,不断地从我们眼前掠去。明暗交替:在光华四射之后,是暗淡无光;人在观看,匆匆忙忙,伸出手去想抓住掠过的东西;每个事件都是道路的转弯;突然人变老了。好像感到一阵震颤,一切漆黑,看得见一道幽暗的门,拖着你那匹深色的生命之马站住了,只见一个朦胧的陌生人在黑暗中给马解套。


正当放学的孩子们望见这个旅行者进入坦格时,黄昏降临。确实,一年中这个季节仍然白天很短。他在坦格没有停下。他离开村子时,一个养路工抬起头来说:


“这匹马累坏了。”


可怜的牲口确实只能慢慢地行走了。


“您是去阿拉斯吗?”养路工又说。


“是的。”


“要是您这样走下去,很晚才能到。”


他勒住了马,问养路工:


“从这里到阿拉斯,还有多远?”


“将近七法里。”


“怎么回事?驿站手册标明只有五又四分之一法里。”


“啊!”养路工又说,“您难道不知道在修路吗?离这里一刻钟的地方,道路要被切断。没办法往前走了。”


“当真?”


“您可以往左走,路一直通往卡朗西,您渡过河去;到了康布兰,您再往右拐;这条圣埃洛瓦峰大路通往阿拉斯。”


“可是黑夜降临了,我会迷路的。”


“您不是本地人吗?”


“不是。”


“既然这样,又都是岔路……喂,先生,”养路工又说,“您愿意我给您出个主意吗?您的马疲倦了,返回坦格村吧。有一间好旅店。在那里过夜。明天再到阿拉斯。”


“今晚我必须到达那里。”


“这就不同了。那么您还是到那家旅店去,补充一匹马。马厩伙计会带您走近道。”


他听从养路工的主意,原路返回,半小时后,他又路过同一个地方,不过换了一匹好马,飞驰而去。一个马厩伙计充当车夫,坐在车辕上。


但是他觉得丢失了时间。


天已经黑透了。


他们走近路。道路很糟糕。破车从一条车辙掉到另一条车辙里。他对车夫说:


“一直快跑,赏钱加倍。”


在一次颠簸中,车前横木折断。


“先生,”车夫说,“车前横木折断了,我不知该怎么套住马了,夜里这条路很难走;如果您想回到坦格睡觉,我们明天一大早就能到阿拉斯。”


他回答:


“你有绳子和小刀吗?”


“有的,先生。”


他折断一根树枝,做成车前横木。


这又失去二十分钟;马车重新奔驰起来。


平原一片黑暗。低低的、短促的、黑沉沉的夜雾匍匐在山冈上,像烟雾一样散去。乌云中有泛白的光。强劲的海风在天际的各个角落发出搬动家具的声音。隐约可见的景物,都有骇人的形态。在浩荡的夜风中,有那么多的东西在瑟瑟发抖!


寒冷砭入他的肌肤。从昨夜到现在,他没有吃过东西。他模糊地回忆起在迪涅郊区的另一次夜行。那是八年前;他觉得这恍如隔日。


远处的一座钟楼敲响了一下。他问那个伙计:


“几点啦?”


“七点,先生。八点我们就到阿拉斯了。我们只剩下三法里了。”


这时,他第一次考虑起来,——心中奇怪没有更早考虑:他这样奔波劳累,也许是一场空;不过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庭;至少他本该了解清楚;他这样往前走,不知道有什么用,也够荒谬的。然后他在脑子里捉摸,平时刑事法庭在早上九点开庭;这类案件不会拖得很长;偷苹果很快就能结案;随后只有一个身份问题;四五个人作证,律师没有多少话可说;等他到达,一切都了结啦!


车夫扬鞭催马。他们过了河,将圣埃洛瓦峰抛在后面。


夜越来越深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