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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第七圈和八重天[1]


他瘫倒在一张扶手椅里,双手掩住脸。别人听不出,但从他的双肩的颤动,可以看出他在哭泣。无声的哭泣,可怕的哭泣。


他呜咽得憋住了。他起了一阵抽搐,朝后仰翻在椅背上,仿佛要吸气,双臂下垂,让马里于斯看到泪水纵横的脸,马里于斯听到他喃喃低语,好像发自无底深渊:“噢!我真想死!”


“放心吧,”马里于斯说,“我会保守您的秘密,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他也许不到应有的怜悯程度,但一个小时以来,不得不习惯这个可怕的意外事件,逐渐看到一个苦役犯在他眼前同割风先生重叠,一步步被这凄惨的现实所打动,顺着局势的自然斜坡,终于看到在这个人和他之间刚产生的距离,马里于斯又说:


“您这样忠实又这样诚实地交出所保存的款子,我不能不向您说一句。这是正直的行为。您得到一笔报酬是合理的。您自己确定数目吧,会如数给您。不必担心定得很高。”


“谢谢您,先生,”让·瓦尔让和气地回答。


他沉吟了一下,下意识地将食指尖擦一下拇指甲,然后提高声音说:


“事情大体办完了。我还有最后一件事……”


“什么事?”


让·瓦尔让似乎犹豫到极点,他嗫嚅着,而不是在说话,声音微弱,几乎不透气。


“既然您知道了,您就是主人,先生,您认为我不应再见到柯赛特了吗?”


“我认为这样更好,”马里于斯冷冷地回答。


“我再也见不到她了,”让·瓦尔让喃喃地说。


他朝门口走去。


他把手按在碰锁上,锁舌让开,门打开一点,让·瓦尔让打开到能让人出去的程度,站住了一会儿,然后又关上门,朝马里于斯转过身去。


他不是苍白,而是刷白。他眼里没有眼泪,而是一种悲哀的火焰。他的声音又变得异常平静。


“噢,先生,”他说,“如果您同意,我会来看她。我确实非常想看见她。如果我不是坚持要看见柯赛特,我就不会向您吐露这件事了,我会一走了之;可是,由于想呆在柯赛特所在的地方,继续看到她,我不得不老实地向您和盘托出。您明白我的理由,是吗?这件事好理解。要知道,她在我身边过了九年。我们先住在大马路的破屋里,随后住在修道院,然后住在卢森堡公园附近。正是在那里您第一次见到她。您记得她的蓝色长毛绒帽子吧。我们后来住在残老军人院那一区,那幢住宅有铁栅门和一个花园。普吕梅街。我住在后院的小屋子里,在那里能听到她的钢琴声。这就是我的生活。我们从来没有分离过。这样过了九年多。我就像她的父亲,而她是我的孩子。我不知道您是不是理解我,蓬梅西先生,而现在一走了之,不再见到她,不再同她说话,什么也没了,这很难办到。如果您觉得没有什么不好,我会不时来看看柯赛特。我不会经常来。我不会呆很长时间。您可以吩咐人在楼下小厅里接待我。在底楼。我可以从仆人进出的后门进来,但可能会让人惊讶。我想,不如从大家进出的门进来。先生,当真。我很想还能见到柯赛特。就照您的意思办,尽量少见面。设身处地为我想一想,我只有这么一点了。再说,小心为是。如果我根本不来,会有不好的后果,人们会觉得奇怪。比如,我能做的是,等天黑了,晚上来。”


“您天天晚上来吧,”马里于斯说,“柯赛特会等您的。”


“您真好,先生,”让·瓦尔让说。


马里于斯向让·瓦尔让鞠躬,幸福将绝望送到门口,两人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