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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黑夜之后是白昼


让·瓦尔让又说:


“蓬梅西先生,不要担心,我恳求您。这六十万法郎确实是属于柯赛特的。如果你们不享用,我这一辈子就白白操劳了!我们终于成功地制造出这种玻璃。我们能跟所谓的柏林首饰相媲美。比如,现在还不能跟德国的黑玻璃相抗衡。一罗有一千二百粒打得很光的珠子,成本只有三法郎。”


我们亲近的人临终的时候,我们就死盯住他,想把他留住。马里于斯握着柯赛特的手,两人难过得哑口无言,不知对死说什么好,绝望得发抖,站在他面前。


让·瓦尔让越来越衰竭。他每况愈下,接近黄泉。他的呼吸变得断断续续;喘气不时切断他的呼吸。他移动前臂很费力,他的脚动弹不了,随着四肢麻木,躯体也越发虚弱,崇高的心灵往上升,扩展到额头上。未知世界之光已在他的眼睛里隐约可见了。


他的脸变得煞白,同时露出笑容。生命已不在那里,有着别的东西。他气息奄奄,瞳孔在放大。这是一具死尸,可以令人感到长出了翅膀。


他示意柯赛特走近,然后让马里于斯过来;显然这是临终的最后一刻,他开始用微弱的声音对他们说话,声音仿佛来自远处,好像从现在起有一堵墙隔在他们和他之间。


“你过来,两个都过来。我非常爱你们。噢!这样死也安心了!你也一样,你也爱我,我的柯赛特。我很清楚,你对我这老人一直是有感情的。你将这靠垫放在我腰后多体贴啊!你会哭悼我,是吗?不要太伤心。我不愿意你真难受。你们要快快乐乐,我的孩子们。我忘记对你们说,不用扣针的搭扣,赚的钱超过其他。一罗十二打,成本降到十法郎,却卖六十法郎。确实是一桩好买卖。因此,对这六十万法郎不要感到奇怪,蓬梅西先生。这是正当赚来的钱。你们可以放心享福。要有一辆车,不时坐在剧院的包厢看戏,舞会穿上漂亮的衣衫,我的柯赛特,还要宴请你们的朋友,快快活活。刚才我给柯赛特写了几句。她会找到我的信。我把放在壁炉上的两只烛台留给她,这是银的;但对我来说,这是金的,是钻石的;蜡烛插上去就变成圣事大蜡烛。我不知道赠送给我的人在天上对我是不是满意。我竭尽所能了。我的孩子们,你们不要忘记我是一个穷人,你们把我埋在随便一个角落里,放一块石板当标志。这是我的遗愿。石板上不要刻名字。如果柯赛特肯不时来一下,我就很高兴了。您也一样,蓬梅西先生,我要向您承认,我没有一直爱您;我请您原谅。现在,她和您,你们对我来说只是一个人。我非常感谢您。我感到您让柯赛特很幸福。您要知道,蓬梅西先生,她漂亮的粉红脸蛋,就是我的脸颊;我看到它有点苍白,就很忧郁。在五斗柜里有一张五百法郎的钞票。我没有动过。这是给穷人的。柯赛特,你看到放在床上你的小裙子吗?你还认得吗?不过十年之前。时间过得多快!我们曾经多么幸福。完了。孩子们,别哭,我不会走远。我在那边会看到你们。入夜你们只要望过去,就会看到我微笑。柯赛特,你记得蒙费梅吗?你在树林里,非常害怕;你记得我拎起水桶的柄吗?这是第一次我接触到你的小手。手多冷呀!啊!那时你的手通红,小姐,不是现在这样白。还有大布娃娃!你记得吗?你管它叫卡特琳。你后悔没有把它带到修道院!我的温柔天使,多少次你让我笑得多开心!下雨时,你把草茎放到水沟,看着草茎漂走。一天,我给你一个柳条拍子和一只黄蓝绿三色的羽毛球。你呀,你忘记了。你小时候多么顽皮!你玩耍。你把樱桃塞到耳朵里。这是过去的事。我同孩子经过的森林,一起散步的树下,藏身的修道院,游戏,童年的欢笑,都沉入黑暗了。我原以为这一切是属于我的。这就是我的愚蠢所在。泰纳迪埃一家非常阴险。要原谅他们。柯赛特,现在是给你说起你母亲的时候了。她叫芳汀。记住这个名字:芳汀。每次你说起这个名字都要跪下。她吃过很多苦。她非常爱你。你有多么幸福,她就有多么不幸。这是天主的安排。他在天上,看着我们大家,他知道自己在这些大星球上的所作所为。我要走了,孩子们。永远相爱吧。世上只有这个:相爱。你们有时会想到在这儿死去的可怜老人。噢,我的柯赛特!这不是我的错,这些日子看不到你,我的心都要碎了;我走到街角,看到我走过的人,大概我给他们产生怪人的印象,我像发疯一样,有一次出门也不戴帽子。孩子们,现在我看不清东西了,我还有很多事要说,但没关系。惦记着我。你们是受到祝福的人。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看到一片光明。你们再靠近些。我幸福地死去。亲爱的,将你们的头伸过来些,让我把手放在上面。”


柯赛特和马里于斯跪了下来,万分激动,被眼泪哽咽住,每人都把头放在让·瓦尔让的一只手上。这双令人肃然起敬的手不再动弹了。


他仰翻在椅上,两支烛光照亮了他;他苍白的脸望着天空,他让柯赛特和马里于斯吻遍他的手;他死了。


黑夜没有一点星光,黑沉沉一片。无疑,黑暗中有一个巨大的天使站立着,展开双翼,等待这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