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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底力的江户文艺[2]

前编[1]


有底力的江户文艺[2]


作为祖先的遗产之一的江户时代中叶以后的平民文艺,在明治、大正时代被直接继承下来,即便我们自以为可以摆脱它,但它已经成为一种文化势力,在冥冥之中深深地渗入我们的血肉中,并在无意识的深处支配着我们的生活。在文化史研究中,曾有人武断地把这些平民文艺一概作为衰世之征兆,即作为亡国之音来看待,这种看法直到现在似乎仍然具有显而易见的影响力。这使我想起了曾在京城听到的艺妓唱的歌,两者可以做个对照。那是在酒席上吟唱的、由普通的大鼓做伴奏的一种歌曲,它给我的印象,可以说那是真正的亡国之音——没有活力的、虚脱的、阴郁的、单调的、令人打哈欠的靡靡之音。而与此相反的,却是江户时代的歌谣和浮世绘,充满了内在的激情和活力,是从最深处奔涌而出的一种东西。其中所表现的忧愁和绝望,从形而上学的宗教意义上来说,即便不是所有人都能从中受到感染,但它却从深处透出黑油油的光亮,人们可以从那幽暗的光亮中,感受到温暖、柔情和安慰。那种激情、那种底力、那种光亮究竟来自何处呢?那种激情、那种底力,还有光亮为什么会以这种奇妙的方式表现出来呢?这是我们必须思考的问题。


江户时代的文化,难以捕捉、不可名状,而且极难概括。那是一种奇特的Ragout(大杂烩),虽然陆地作物、水产品、紫苏、水蓼、蕺菜,还有鳗鱼、泥鳅、鸡蛋、赤蛙、蟾蜍、纹蛇等,乱七八糟都在一个锅里煮,如何以敏锐的味觉辨别出其中的味道,如何以理性分清哪是草药哪是毒药,如何靠悟性和想象力将其中蕴含的贯通始终的根本精神简洁洗练地概括出来,哪怕是对江户时代的文化无所不通的专家,要做到这一切恐怕也是很困难的吧。不必说,我主动地涉猎这一困难的课题,自找苦吃,并不是分内必做的事。然而,只要我对江户时代的不可思议的文化抱着一种热爱和憎恶,只要我在这种研究探讨中体会到乐趣和烦恼,换言之,只要我们的血脉与这种文化有切不断的联系,只要我们迫不得已只有以这种文化为基础才能有自己的创造,那么,无论我们是怎样的外行人,都必须对江户时代的文化作出自己的判断。现在我在这里来谈我对江户时代文化的看法,就是建立在这一认识基础上的,因为这是我们研究江户时代文化的一个不可回避的问题。


在我看来,江户时代的本质,就是在政治上拥有特权的阶层,和在文化上拥有创造力(文化的创造力基于经济上的实力)的阶层之间的分离和对抗,而以前者的失败、后者的胜利告终。这种根本性的社会关系决定了这一时代的文化特质。这个时代的有创造性的文化基本上(不是全部)是由后者创造,并在后者之中发展起来的。起初是两个阶层之间的相互影响,到后来被后者的文化统一起来了。这种富有创造性的文化的特色,是以创造这一文化的阶层在政治上的无权无势、在社会上的低贱地位所决定的。这个时代的文化,在日本文化的磨难史上是引人注目的一章。现在我们看到的江户时代的文学艺术,便是这种文化磨难史的见证。在这个磨难的见证中,胜利与堕落被同时标示出来。这不是衰朽的艺术,而是一个新兴的阶层——无论如何遭受压抑和虐待也不屈不挠的新兴阶层——的扭曲的艺术。江户时代的文学艺术的特征或特性,在文艺与社会之关系的层面上,大部分都可以得到解释和说明。


注释


[1]全书分为“前编”(1—31节)和“后编”(32—59节)两部分,又在前后两编之间加了一个《补遗·〈好色一代男〉觉书》(原载《思想》杂志1927年2月日本文化号)。本书最初曾以《游欧杂记》为题在《改造》杂志连载,前后达七年。为连载方便,总共划分为59节。1931年6月收编整理成书,由改造社初版发行,书名改为《德川时代的文艺与社会》,后收入《阿部次郎全集》(全17卷,角川书店1961—1967)第8卷,1972年又由角川书店收入“角川选书”出版单行本。


[2]本章属于《前编》,其中第1—6节是《在海外看日本/江户文艺的印象》,主要讲作者在欧洲的见闻及对欧洲艺术的感想,略而不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