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用一源”是《周易程氏传》中的论断。在《易传序》中，程颐说：

至微者理也，至著者象也。体用一源，显微无间。[1]

这段论述显然是在讲道器关系。在程颐那里，“体用一源，显微无间”是对道器关系最准确的表达。“至微者理也”，“微”就是难以察觉；“至著者象也”，象则显著明白。这里并没有对象与形的区别的强调。“理”为体，“象”为用。“体用一源”，不是讲体用为一，而是说体和用有共同的源头、根本。强调了区分，又强调了同源。“显微无间”，说的是至微的理和至著的象之间虽然有形上、形下的判然分别，但又不是相互独立、不相关涉的。看不见的理和看得见的象始终结合在一起。因程子强调分别而以为他未达一本，显然是一种误解。

程子说出这一论断，显然是经过了细密周详的思考的。相较而言，程颢的“道亦器，器亦道”就太过粗糙了，一味地讲道器合一，却并没有说清楚是怎么合一的。很多人在理解程子的“体用一源，显微无间”时，就只停留在了体用相即不离这样一个粗疏的程度。这样一来，其中蕴涵的各种深入思考的可能性就湮灭了。朱子《太极图说解》成篇以后，受到了各方的质疑。质疑者认为朱子的分析性解说和思考违背了“体用一源”的基本原理。然而，仅仅以体用、显微相即不离来理解程子的“体用一源，显微无间”，等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论述本身内蕴的思想和表达的张力。面对众多的质疑，朱子以对程子的“体用一源，显微无间”的深入理解作为理据来回应。在他看来，一旦错将程子的思想理解为体用为一、显微无别，那么这个世界要么是纯形而下的、无原则的气，要么是纯形而上的、空洞的理。越强调合一，反而越造成割裂。

[1]《易传序》，《二程集》，第58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