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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讲 自作主宰:陆九渊与朱陆之辨

南宋初年,二程思想开始成为士大夫精神世界的主流,当时的理学家的思想都跟二程有着不同程度的渊源。尤其乾道、淳熙年间,朱熹、张栻、吕祖谦等“乾淳诸老”一时兴起,均以二程思想为依归。北宋儒学为了确立自己的道统,对佛道二教做了激烈的批判。到南宋初年的时候,这种批判已经没有那么强烈的思想理由和必要了。这不能不归功于北宋道学的哲学建构的成功。北宋五子的哲学建构使得士大夫精神世界里儒家精神得以确立,儒家精神开始成为士大夫精神趣味的主流。正是由于北宋那批伟大哲学家从哲学思想上论证了儒家生活方式的合理性,基本上完成了为儒家生活方式奠定哲学基础的理论建设的工作,而这个工作在南宋时期得到了普遍的接受,才出现了陆九渊这样自信的思想。


北宋儒学复兴运动的脉络是非常复杂的,而在北宋儒学复兴运动的众多学脉当中,道学最终脱颖而出。这不是时代环境的作用,如很多思想史研究表明的那样,而是哲学品质不同产生的结果。道学传统所达到的哲学高度,它的有效的论证和说服力,是其最终成为正统的关键。北宋儒学复兴运动的路向纷繁多歧,有北宋五子为核心的道学、司马光的“朔学”、三苏(以苏洵、苏轼、苏辙为核心)的“蜀学”以及王安石的“新学”。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新学”和“蜀学”的影响更大,而关洛之学,尤其是洛学,长期受到打击。但到了南宋初年,长期被压制的、非核心和主流的洛学却凸显出来。之所以这样,其最根本的原因在于洛学把握住了儒学复兴运动的方向,也因此具备了更高的哲学品质。南宋初年,洛学兴起。“乾淳诸老”虽理路不尽相同,但同为洛学后劲这一点却殊无二致。在“乾淳诸老”当中,朱子无疑居于核心的位置。朱子身世背景并不显赫,虽然是道南学派的传人,但与家世显赫且学统纯正的张栻和出身政治世家、文献世家的吕祖谦是无法相提并论的。但从当时的思想交流看,张栻和吕祖谦是无法真正与朱子抗衡的。与朱、张、吕等人相比,乾道、淳熙时期的其他思想家的影响和地位就相对较弱,其中就包括江西陆氏和陈亮。正因为地位较弱,所以陆九渊思想的表达容易走向极端,透露着一种不平之气。当然,陆九渊确是豪杰之士,如果他生活在北宋,他也许能发展出一套精致的哲学系统;而在南宋,道学发展的疆域开拓殆尽,新理论诞生的可能性几乎穷尽,也只有朱子这样的集大成的综合者的出现,才可能应和南宋哲学发展的主题。陆九渊“本心”概念的提出,正是在儒家的趣味已经成为士大夫普遍的精神趣味的背景下才成为可能的。正因为儒家生活的合理性已无须论证,所以陆九渊才会觉得程朱向外寻求的“格物穷理”“支离”,而要去寻求更易简、更直接的思想和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