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世界的二重化”,是指人的实践活动把世界“分化”为“自在的世界”与“自为的世界”、“自然的世界”与“属人的世界”。这种世界的“分化”或“二重化”,当然不是说世界自身分裂为两种根本不同的存在,即不是在宗教的方式中把世界分裂为神的“彼岸世界”与人的“此岸世界”,而是说人的实践活动使“自然而然”的世界具有了二重属性。具体地说,人作为自然演化的产物,世界作为自在的世界,在“本原”的意义上永远是自然的存在;然而,人作为实践的主体,世界作为实践的客体,在人与世界的“主客体关系”的意义上,人和世界又都是人自己的实践活动的结果和产物,都属于人类自己创造的“属人的世界”。这就是人类的实践活动所造成的世界的“二重化”,也就是人类的实践活动把“自然而然”的世界“二重化”为“自然的世界”和“属人的世界”。
所谓人自己的生活的“三重世界”,则是指人类不仅仅是生活于“自然世界”之中,而且生活于自己所创造的“人化了的自然”之中,生活于自己所创造的“文化世界”和“意义世界”之中。具体地说,这就是:人作为自然存在物,同其他生物一样生存于“自然世界”;人作为超越自然的社会性存在,又生活于自己所创造的“文化世界”之中。人在自己创造的“文化世界”中,既被历史文化所占有,又在自己的历史活动中展现新的可能性,因而生活于历史与个人相融合的“意义世界”之中。“人化了的自然”、“文化的世界”和“意义的世界”,就是人类生活的三重世界。
人与动物生存于同一个物理自然世界之中,但是,人与动物对世界的关系却是根本不同的。动物只是以其本能适应自然而维持自身的存在,因而它就是自然的存在,它只是生存于“自然世界”之中。人则是以实践的方式改变自然而维持和发展自身,从而使自身不仅是自然的存在,而且是超自然的存在——改造自然的存在。人类在改变自然的过程中,包括改变自身的自然的过程中,形成了自己所特有的把握世界的多种方式,从而以这些基本方式为中介,构成了人与世界之间的丰富多彩的关系,构成了“属人”的“神话的世界”、“宗教的世界”、“艺术的世界”、“伦理的世界”、“科学的世界”。这就是人的“文化世界”。
人的“文化世界”使人成为历史的、文化的存在;能否从历史、文化去理解人的存在,就成为能否把人理解为现实的存在的分水岭。语言是“文化的水库”,它保存着历史的文化积淀;反之,历史的文化积淀又通过语言去占有世世代代的个人。文化哲学家卡西尔提出,语言的“具有决定意义的特征并不是它的物理特性而是它的逻辑特性。从物理上讲,语词可以被说成是软弱无力的;但从逻辑上讲,它被提到了更高的甚至是最高的地位:逻各斯成为宇宙的原则,并且也成了人类知识的首要原则”;“在这个人类世界中,言语的能力占据了中心的地位。因此,要理解宇宙的‘意义’,我们就必须理解言语的意义”。[8]现代的哲学解释学进一步提出,语言作为“文化的水库”,它构成了历史与现实之间、“历史视野”与“个人视野”之间的一种“视野融合”,也就是构成了人与历史、人与他人以及人与自我之间的相互理解和自我理解。这就是以人的“文化世界”为基础的人的“意义世界”。
人的“文化世界”和“意义世界”,表明了人与世界之间的特殊关系。人要把世界变成对人来说是“真善美”的世界,人要把人生变成“有意义”的“生活”。为了使自己的生命活动具有“意义”,人们总是向自己追问“为何生存”和“怎样生存”,也就是寻找意义和追求价值,把人类的“生存”变成人类所向往和追求的“生活”,把人类的社会变成人类所憧憬的理想性的现实。
人的“文化世界”和“意义世界”是人的历史活动的产物,也是在人的历史活动中发展的。我们现在来探讨人的“属人的世界”,我们要意识到,当今的“世界”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最基本的变化是人类的文明形态变化了。我们从原来的农业文明到工业文明再到今天的后工业文明,人类的文明形态发生变化了。因而人类的整个的“文化世界”和“意义世界”发生变化了,这是我们面对的最基本的现实。面对今天的现实,我们来思考人的生活活动和人的生活世界,我们会获得一种怎样的感悟呢?我想,我们的一个最重要的感悟就是,如何以爱智的、反思的、批判的、创新的哲学智慧,去重新理解和协调人与世界的关系。
[1]杜布赞斯基:《遗传学与物种起源》,第288页、第289页。
[2]参见陈明远:《语言学和现代科学》,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113页。
[3]参见《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第35页。
[4]参见《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第24—25页。
[5]《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6卷,第545页。
[6]《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第603页。
[7]《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第43页。
[8]《人论》,第14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