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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我”与历史

对于“我”的一种内在矛盾的历时态的考察,就是“我与历史”的关系。这点我认为是最重要的。我们原来都说,人是社会性的存在,意味着人是历史性的存在。没有人的历史性,构不成真正的人的社会性。这个非常重要。


马克思说,什么叫历史?他说,历史不过是追求自己的目的的人的活动过程而已。历史就是人追求自己的目的的活动的那个过程。那么在人追求自己的目的的活动过程当中,它首先形成了历史自身的这样一个内在的矛盾,什么呢?那就是马克思的一句名言,马克思说,人作为历史的经常的前提,它首先是历史的经常的结果。人只有作为历史的经常的结果,它才能成为历史的经常的前提。这是我们理解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的一个最根本的入口处。


什么是历史唯物主义呀?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认为,作为历史的那个真正的起点的人,是一个矛盾的存在。作为人类的历史,构成历史的主体的我,既是历史的经常的结果,又是历史的经常的前提。而我们之所以能够作为历史的经常的前提,是因为我们永远是历史的经常的结果。这就是历史唯物论。我们作为历史的经常的结果,是因为历史不仅仅给我们提供了生产力,而且给我们提供了生产关系和广义的社会关系。因为历史不仅仅是生产力的再生产,生产关系的再生产,而且是全部丰富的社会关系的再生产过程。大家想一想呀,你这才能理解“我”为什么能够成为主体呀!你能够成为历史的主体,因为你首先是历史的经常的结果。马克思有一篇非常有名的文章,叫《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开篇的第一句话是:人们自己创造自己的历史,但是这种创造活动,并不是随心所欲的,不是在他们自己选定的条件下进行的。马克思一下子就说出了历史的辩证法!历史就是人们自己的创造活动,但不是在你自己选定的条件下进行的,因而你不是随心所欲的。


所以对于我与历史的关系,首先要理解我在历史当中是一个辩证的存在,我既是历史的前提,我又是历史的结果,所以才构成了我与社会之间的丰富的矛盾关系,“我”才成为马克思所说的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这些问题真正理解了,不仅仅是学问见长,而且你更会做人了。怎么在社会当中生活呀?首先就要理解你同历史的关系,你是一个历史的存在,这样你才能够一方面发挥自己的能动性、创造性,你又知道自己不是随心所欲的。


人作为历史的前提和结果,在这样的矛盾运动当中,我更加欣赏马克思所揭示的人自身存在的三种历史形态的理论。这样就把我的“小我和大我”的矛盾诉诸人的历史性的存在方式了。人作为历史的前提和结果,在他的历史运动当中,构成了马克思所说的三种存在方式,最基本的三种。马克思说,第一种,是以自然经济为基础的人的依附性的存在。几千年来的人的存在方式就是这样一种以自然经济为基础的人的依附性的存在。那么只有市场经济,它才改变了这种人的依附性存在。究竟什么是市场经济?市场经济是一种人的存在方式。那么市场经济是一种什么样的人的存在方式呢?马克思讲得极为精辟。马克思说,市场经济是一种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的存在。超越市场经济,人的第三种存在形态,就是马克思所说的人的全面发展的自由人的联合体。


几千年来的自然经济,它是一个三位一体的东西,什么三位一体呢?就是经济生活的禁欲主义、精神生活的蒙昧主义和政治生活的专制主义。正是经济生活、精神生活和政治生活的这种三位一体,决定了每个人的存在方式,这就是人对人的依附性的存在!所以自然经济条件下的那种文化,本质上就是确立“神圣形象”。马克思说得同样精辟!自然经济造成了“人在神圣形象中的自我异化”,就是,整个自然经济造成了一种人的“依附性”的存在,也就是每个人在这种神圣形象当中的自我异化。


那么市场经济相对于自然经济,是一个巨大的历史的进步。为什么?因为它在经济生活当中,反对禁欲主义,要求现实幸福;它在精神生活当中,反对蒙昧主义,要求理性自由;它在政治生活当中,反对专制主义,要求天赋人权。所以市场经济构成了三个基本取向的统一,这就是经济生活的功利主义的价值取向,精神生活的工具理性的思维取向,政治生活的民主法制的政治取向,这三种基本取向的统一。这种功利主义的价值取向、工具理性的思维取向和民主法制的政治取向,它确认了一种人的存在方式。市场经济条件下,人是一种“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的存在。


这种存在,它既是一种巨大的历史的进步性,又是一种巨大的历史的局限性。因为在市场经济当中,人的“独立性”必须是“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这表明,市场经济是具有正、负两面效应的。所以我们才在当代中国的市场经济前面加上了四个字,“社会主义”,那就是说,我们既要充分地发挥市场经济的积极的正面的效应,挺立人的独立性,发挥人的主动性、积极性、创造性,又要自觉地克服市场经济的负面效应。所以邓小平南巡讲话时就说,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一起建设。现在我们更加明确地提出,要展开物质文明、政治文明和精神文明的建设。市场经济在文化的意义上,发生了一个重大的变化,那就是,构成了马克思所说的人在“非神圣形象”中的自我异化。


什么是这里所说的“非神圣形象”?什么叫做人在“非神圣形象”中的“自我异化”?在“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的历史形态中,个人摆脱了人身依附关系而获得了“独立性”,但这种“独立性”却是“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依赖于物,人受物的统治,人与人的关系受制于物与物的关系,人在对“物的依赖性”中“再度丧失了自己”。于是,对“神”的崇拜变成对“物”的崇拜。马克思之所以说黑格尔哲学是以“最抽象的形式”表达了“最现实的人类状况”,就是因为黑格尔哲学集中地表征了人在对“物的依赖性”中“再度丧失了自己”。


人自身的存在,在历史的发展过程当中,首先是一种以自然经济为基础的人的依附性的存在,近代以来又发展为以市场经济为基础的存在。按照马克思的理解,人类社会是要不断向前发展的。马克思认为,人的第三种存在形态,是以产品经济为基础的人的全面发展的社会。我认为这不是空想。前一段我写了一篇文章,题目叫做《解放的旨趣、历程和尺度》,中心是马克思的学说就是关于人类解放的学说,也就是关于人的全面发展的学说。在这个关于人的全面发展的学说当中,我认为蕴含着三个东西:一、解放的旨趣,也就是人类的理想之维的承诺;二、解放的历程,也就是人的解放过程的展现;三、解放的尺度,也就是观照人类历史的标准。人类的解放,人的全面发展,就是我们所追求的人的理想的存在形态。


这三种历史形态,它具体地展现在人的生活世界当中,所以我们人的生活世界,正好是表现了人的存在的方式,人的存在的形态。我们从原来的非市场经济进入到现在的市场经济,在人的生活世界的意义上,它发生了如下的重大的变化,我把它叫做非日常生活的日常化:一个是日常经验的科学化,一个是日常消遣的文化化,一个是日常交往的社交化,一个是日常行为的法治化,最根本的是农村生活的城市化。


大家想一想呀,当代中国在它从非市场经济转向市场经济,在它从前现代化转向现代化的过程当中,我们大家的存在方式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你不是按照日常的经验来进行日常生活,你是按照那种科学的规定来进行日常生活了,这不就是日常经验科学化吗?同时,你的日常消遣文化化了。过去你不外乎是侃大山,摆龙门阵呀,下盘棋呀,甩个扑克呀,现在你怎么样了?最起码卡拉OK了么。不然的话就是保龄球了,那更高级的还有“高尔夫”了。同样,你的日常交往社交化了。原来你跟谁交往呀?亲戚、朋友、邻居、同事,现在你跟谁交往?你和公安、税务、工商、银行、保险、消防各方面打交道,这不成了全部社会关系的总和了么?日常交往怎么样了?社交化了。你一旦日常交往社交化了,你怎么样了?日常行为法治化了。如果说你的行为,原来主要是受道德和纪律的约束,现在怎么样?主要是受法律约束么!所有这些“化”,最根本的在什么地方?农村生活城市化了,所以整个社会就现代化了。那么正是在这个现代化当中,深刻地展现了作为“我”的大我和小我之间的深刻的矛盾。或者反过来说,“我”的内在矛盾,在一个现代化的层面上,得到了一种具有历史意义的展开。所以我们今天再来在哲学的层面上反思“我”的时候,就获得了一种现实的、历史的规定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