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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马克思的社会理想

当代美国学者宾克莱有一本关于西方社会中变化着的价值观念的学术著作,它的标题是《理想的冲突》。在这部著作中,宾克莱首先提出这样一种认识,“一个人在对他能够委身的价值进行探索时,要遇到许多竞相争取他信从的理想,他若要使这种探索得到满足,就必须对各种理想有所了解”。正是基于这种认识,宾克莱的这本书具体地评述了马克思和恩格斯、弗洛伊德与弗罗姆、克尔凯戈尔和尼采、萨特以及宗教存在主义和元伦理学所提供的迥然有别甚至是截然不同的种种“理想”。在这些相互冲突的社会理想中,最值得我们思考的是马克思的社会理想。如何理解人类社会的过去、现在和未来,马克思的社会理想为我们点燃了理论之光。


在《理想的冲突》这本书中,宾克莱对马克思做出这样的评论:“凡能阅读马克思著作的人几乎无人不为他对19世纪不幸的工人命运所表示的深切同情所感动。他看到当时存在于资产阶级社会的一切非正义现象感到义愤填膺,以致他不仅为一个有自由与正义的较好的日子而呐喊,并且提出了一项实现他为人类所抱的理想的纲领。”[1]宾克莱认为:“马克思反对资本主义的原因主要在于它不能让人的创造才能得到充分发展,反而要使一切人(工人与资本家一样)都成为一种以对财物的崇拜为动力的制度的奴隶。资本主义制度评价一个人的价值是看他有什么而不是看他是什么样的人。结果金钱变成资本主义的伟大的上帝,而一切其他价值,不论是道德的还是精神的,都沦落为替它服务的东西。”[2]因此马克思所期待的是无阶级社会的出现,“在那个社会里,创造性的工作将代替异化了的劳动”。[3]


关于马克思的社会理想,宾克莱做出的基本评论是:“马克思对于我们今天的吸引力仍是一个道德的预言,人们如果根据人类价值考察现在社会上的种种事实,然后根据自己的发现而行动,以使我们的世界成为一个一切人都能变成更有创造性和更为自由的地方,这样我们就是忠于马克思了。”他同时又说:“作为我们选择世界观时的一位有影响的预言家的马克思永世长存,而作为经济学家和历史必然道路的预言家的马克思则已经降到只能引起历史兴趣的被人遗忘的地步。”[4]


对于宾克莱的这种评论,我们既可以感受到他所表达的对马克思的尊重,又能够发现他对马克思的社会理想的远非正确的解读。按照我个人的理解,尽管人们可以根据学科分类的角度把马克思的学说分述为哲学、政治经济学和科学社会主义理论,但是,从它的实质内容和社会功能来说,马克思的学说就是关于人类解放的学说,也就是关于实现人的全面发展的学说。这个学说既表达了人类解放的旨趣,是对人的全面发展的价值理想的承诺;又描述了人类解放的历程,是对人的全面发展的实现过程的揭示;还表述了人类解放的尺度,以人的全面发展的价值标准观照人类全部的历史活动和整个的历史进程。我们需要从解放的旨趣、历程和尺度的统一中去理解马克思的社会理想。


把人类奋斗的最高理想定位为人类自身的解放,即以“每个人的自由发展”为条件的“一切人的自由发展”,这首先意味着马克思对真正的“以人为本”的价值理想的承诺,也就是把人从一切“非人”的或“异化”的境遇中“解放”出来的价值理想的承诺。在发表于1844年的《〈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中,马克思就明确地把自己对人类解放的价值理想的承诺做出这样的表述:“对宗教的批判最后归结为人是人的最高本质这样一个学说,从而也归结为这样一条绝对命令:必须推翻那些使人成为受屈辱、被奴役、被遗弃和被蔑视的东西的一切关系。”[5]“推翻”使人“受屈辱”、“被奴役”、“被遗弃”、“被蔑视”的“一切关系”,这是马克思创建自己的全部学说的真正的出发点,也就是马克思的全部学说所承诺的最高的价值理想。正是从自己所承诺的人类解放的价值理想出发,马克思超越了费尔巴哈对宗教的批判,而把“对宗教的批判”视为对“其他一切批判的前提”,从而把“对天国的批判”变成“对尘世的批判”,把“对宗教的批判”变成“对法的批判”,把“对神学的批判”变成“对政治的批判”。[6]


马克思的人类解放的价值理想,直接针对的是人被“异化”、被“物化”的现实。正是针对人类的这种“非人”的或“异化”的存在状态,马克思不仅把自己的价值理想定位为人类解放,而且把人类解放的价值理想确定为每个人的全面发展,即以“每个人的自由发展”为条件的“一切人的自由发展”[7]。


对于马克思所承诺和追求的人的全面发展的价值理想,人们的评价历来是迥然不同的。承认马克思的人的全面发展的价值理想的“道德的号召力”,而否认马克思所揭示的实现这一价值理想的“历史必然道路”,这不仅仅是一种由来已久的学术思潮,而且形成一种影响广泛的社会思潮。因此,在对马克思的人的全面发展学说的思考中,有必要更多地思考马克思对人类解放的现实道路的探索。


在马克思所创立的唯物史观中,马克思在社会有机体众多因素的交互作用中,在社会形态曲折发展的历史进程中,在社会意识相对独立的历史更替中,发现了生产力在人类“历史”中的最终的决定作用,从而为人类实现自身全面发展的价值理想揭示出一条“历史必然道路”。马克思提出,在人类追求自己的目的的“历史”活动中,人类自身的存在表现为三大历史形态,即与自然经济形态相适应的“人的依赖关系”、与市场经济形态相适应的“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和“建立在个人全面发展和他们共同的社会生产能力成为他们的社会财富这一基础上的自由个性”。[8]


马克思关于人类存在的历史形态的论述,对于我们理解人的全面发展的现实道路,具有多方面的启发意义:首先,人的全面发展的价值理想以人类社会的历史发展为基础,因而是一个现实的而非虚幻的历史过程;其次,市场经济所形成的“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既尖锐地暴露了人的“异化”状态,又为人类走出这种“异化”状态提供了前提条件;最后,也是最为重要的是,马克思的关于人的全面发展学说所蕴涵的“解放的旨趣”一再地提示人们,人类的当代使命,决不仅仅是使人的“独立性”奠基于“对物的依赖性”,而且必须使人从“对物的依赖性”中解放出来,把“物”的独立性真正地变成“人”的独立性,实现人自身的全面发展。


在探讨理想与现实的相互关系时,深入地思考马克思的社会理想,不仅会使我们更深切地理解人是把现实变成理想的现实的存在,而且会使我们更加切实地理解实现人类解放的社会理想。


[1]宾克莱:《理想的冲突》,商务印书馆1986年版,第95—96页。


[2]宾克莱:《理想的冲突》,商务印书馆1986年版,第101—102页。


[3]宾克莱:《理想的冲突》,商务印书馆1986年版,第103页。


[4]宾克莱:《理想的冲突》,商务印书馆1986年版,第106页。


[5]《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第9页。


[6]《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第2页。


[7]《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第273页。


[8]参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第10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