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涛

作为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末出生的我，随着工作的变动和职务的升迁，也历经几次搬迁，回首旧居，从公有房到商品房，每一处房子都有许多回忆和故事，每每想起，无不让我感慨万千。

一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在济南建设银行上班。那时还没有商品房的概念，员工住的是工作单位的公有房。1984年，我和恋爱对象达到了政府规定的晚婚年龄，办理了结婚登记，就向单位申请住房并获批准。这是我在济南获得的第一套单元房，地理位置是济南动物园附近的毕家洼小区六十九号楼东单元五层，我住顶层，面积约五十平方米，两室带厨房和厕所，厨房不大约有两平方米，内有一个水龙头和预制水泥板洗菜池，切菜时菜板就横在水池上，没有燃气烧水做饭，只有一个蜂窝煤炉子，厕所大约不足一个平方米。房子没有搞装饰的概念，水泥地面，白粉刷墙。拿到房子钥匙后，请我一起入行的赵月年同学帮忙收拾新房。开门看到房内有少许建筑垃圾和大量尘土，大冬天有风，我们两人打开南北窗户，用手绢代替口罩，捂住鼻子，先用笤帚扫，又用拖把擦，不到一个上午就收拾差不多了。临近中午，月年同学说下午还有工作，带着满身尘土回单位食堂吃饭，实则是不想让我破费请他吃饭。我则到附近的小店买了两个烧饼充饥。之后我又进一步打扫了一遍，新房就落成了。

房内摆设相对简单，一个写字台，一个大衣橱，一个文件柜，一个双人床（就是一对床头加一块床板），这四件是单位拆旧房时买的旧木头，请木工帮忙加工的。另从商店买回一个折叠方圆桌配一对折叠椅。新房中最亮眼的设施，是请同事帮忙从淄博购买的一对单人凤阳布面沙发。家里的“家用电器”，一是一个使用干电池的半导体收音机，再有就是使用交流电的四个二十五瓦的电灯泡，后来，为了省电还把厨房和厕所的电灯泡都换成了十五瓦。

最后进门的家具是四个小方凳，那是收到二十六元钱的预算外收入后临时追加的采购。这笔收入是我十几位校友给我送的贺喜礼钱，单笔大额是五元，小额是五角，还有一张用毛笔书写的红纸礼单。那时大家收入低，结婚不搞大的排场，不请喜酒，即便送礼贺礼也很轻，只是一种情谊。

这样一套房对我意义非同一般，父母家人对我放心了许多，感觉稳定了许多。我的班主任老师知道后，给我回信时，很动情地说了一句：很欣慰你总算在济南扎下了根。我的老处长高兴得合不拢嘴，不止一次地说着：俺小冯有了自己的家啦。老处长当时身体比较胖，她利用星期天和处里的同事们骑上自行车跑二三十里路，到我家看新房。我是一盘瓜子、一盘糖块、一壶茉莉花茶作为招待。老乡处长王凌权专程登门看望，我也只是敬上一支香烟表示感谢！

知道我有了新房成了家，在外地的同学也有的来家看望。淄博有位同学和其同事两人一起到济南，当天回不去，需要住下。那时经济上也没有能力住宾馆，我和夫人就把床铺让给她们住，我俩就在另一间屋打地铺睡。接待条件不很好，但我们是用心的。还记得老家的同学程福祥来济南出差，要到家里看一看。我安排他们从纬八路坐公交车到大观园换乘公交车，再到工人新村站下车，我骑自行车在工人新村站等候。七月份济南已经很热了，在工人新村下车时已经汗流浃背，他们一行四人带着家乡生产的红泥花盆，途中买了一个大西瓜提着，炎炎烈日下走了约半个小时来到我家。开门进屋蒸笼一般，把仅有的两把蒲扇交到两个人的手中，其他人只能找个书本、纸片子扇风。他们制止了我打开蜂窝煤炉子烧水的行动，就切开了他们带来的西瓜，解暑止渴。福祥同学说，你就不能买个电风扇。我撒谎说，正托人帮忙买呢。实际是我还没有购买的预算，热得厉害，同学坐一会儿就走了。那天他们也未接受我接待他们吃饭。多年过去了，当年的四个花盆仅有一个完好保存，每当看到它，都会让我想起家乡人对我的关心，想起那记忆深刻的岁月。

和我一起住到那个小区的还有几位省行的同事，每天上下班结伴行动，骑着新旧不一的自行车，一个单趟需要约四十分钟。路上还谈点新闻奇事，也谈报纸说有何电视节目。我们那些同事只有一个人家里有电视，都知道他爸爸是大学教授，去日本讲学时带回来的九英寸黑白电视机。有好节目时大家约好时间到同事家里看电视，去的时候各自从家里带着折叠椅，房子不大，同事们坐得很近，尽量小声说话，恐怕女主人不高兴，看上一会儿见好就收，每一次都是意犹未尽的集体撤退，但大家心里还是很高兴。那时候电话是个稀罕东西，家里有个突发情况不能按时上班，一般是请同事捎话。必须打电话时，离住处最近的是济南师范传达室有个公用电话，交上一毛五分钱才能打，并且限时。有两次所见印象深刻，一次是排在我前面的女孩，呼叫成功后想说的话可能比较私密，很为难地用手捂话筒看了我一眼，我很理解地走到远一点的地方，但排在我后边的人不知就里，又走近了……还有一次，排在我前边打电话的是一位白发老者，估计通话双方听力都不好，老人对着话筒，声音很大：听见了吗？我是毛毛啊！

我住东单元的五楼西户，徐际国住西单元五楼东户，一墙之隔，南阳台未封闭，两家之间仅有一道单砖墙分隔，若同在阳台上，不仅说话可以听得见，探一下身还可以面对面。正因如此，我们两家还开展过阳台往来。先是徐家两口回老家旅行结婚前，在我家无人的时候，从阳台上用绳子拴着投放了一对红色玻璃花瓶，分别插着两枝塑料花，还有一张写着恭贺新禧的纸条。后来则是在他家无人时，我们两口通过阳台扑灭他家的大火，当了一次消防员。火情是对面楼上人发现的，待我到阳台一看，现场就在隔壁阳台的煤堆，我们两口端水泼洒，火势变小后，为了更准确发力，我爬上阳台外墙，骑在两家隔墙处，夫人端水传递……待火扑灭后，才想起我有恐高症，在夫人搀扶下从墙上下来再也不敢往下看。分析着火原因，阳台放的蜂窝煤盖着草苫子，正是春节期间，孩子放的“二踢脚”飞上阳台，点燃了蜂窝煤。等主人回家后盘点，损失二百斤蜂窝煤，窗子烧糊、墙熏黑……我家的经济损失，是当月水费超支。

女儿出生在这套屋中，也是一个甜蜜而又难忘的大事。女儿尚未出生时就得到来自多方的关注与帮助。左邻右舍的老太太们，早就隔皮猜瓜，根据媳妇怀孕时的体形、走路姿势，预测生男生女。春节前分年货时同事们想着给我挑一只老母鸡，为媳妇补身体。有一次我出差不在家，媳妇晕倒在家里，同单元的邻居郑永山夫妇陪同去九零医院，诊断为蜂窝煤炉煤气中毒。为迎接女儿的出生，老娘承受着晕车之苦，从老家坐长途车到济南做些必要的准备。媳妇产后出院时，我的师兄老乡张连升借了一辆脚踏三轮车，帮忙把母女接回家。记得那天家里初次养育的水仙开出了第一朵花，老娘很高兴，说这是美好吉祥的好兆头。

二

1985年秋，我搬家到济南建设路50-2号居住，西单元六楼东户，两室一厅，六十平方米，厨房厕所都比原来的房子大了。室内是白粉刷墙、水泥地面，打扫一下就入住。当时单位统一分配房，搬家比较集中，年轻同事成了主力，几乎天天有任务。我的家具不多，但是住的楼层高，从五楼搬下来再抬上六楼，是为数不多的几户爬楼层最多的。知道大家辛苦，多请了一些人帮忙，提前一天把煤气罐、煤气炉搬过去，提前准备茶水，洗好一盆苹果，让大家中间增加点能量。特意到纬一路买了老玉记扒鸡，到杆石桥买了老马家牛肉，到大观园买了狗不理包子，我的同学赵月年动手做了一个西红柿鸡蛋汤。待全部家当搬入后，大家围坐下来，吃一吃我用心采购的吃食，就算为我乔迁新居“温锅”了。

这次搬新居，老娘从老家赶到济南，帮助照看孩子，收拾东西。这个房是单位自盖房，住的全部都是本单位的同事，我住的那个楼有四十多户，也是影响较大的事。领导很关心员工，特别是我们这些老家在外地的青年人。在大家都搬入之后，有一个星期天早晨，老高行长和他老伴一大早从纬一路步行到建设路看望。许多同事还未起床，我因为晨练起得早，在楼下迎到了老高行长，把他接到家里，又叫了几位早起的同事陪领导看了看，领导很高兴。

这套房子的基本设施变化不大，无燃气，无暖气，搬进去的那个冬天格外冷，许多户的水表都冻爆了。后来为防再次冻坏水表，采取不关水龙头让其细水长流，当然要多花些水费。在这里居住的四年多，我家添置了两个大件。先添置的是济南产的泰山牌黑白电视机，购买的主要原因是夫妇两人都需要参加省级机关干部电视学习，授课方式是在各自家里收看电视。自己的钱不够，本处的李处长借给我二百元钱。此后省吃俭用，第二年年底还清了借款。新添置的第二个大件，是一百四十五立升的阿里斯顿电冰箱，当时货源紧缺，济南分行会计处的王处长帮忙购得。记得当时处里的青年人多，去了四个小伙子，帮忙抬到家里，放上一碗水试验效果。第二天到早市买了二斤猪肉冻进去，冻的效果很好，还在处里给同事们发布一下，也算是个大事，同事们还很感兴趣。

这期间我们夫妇两人都逐步成为工作上的骨干，提升为科级干部，夫人在公司属于主持工作的中层管理人员，工作和照顾孩子的矛盾突出，孩子的成长得到了多方的支持和帮助。

父母曾结伴来过一次济南，就住在这个房子里，老人闲不住要活干，没有活干很快就要走。家里有一袋绿豆，里边有砂子，就请父母拣干净。为了增加工作量拖延时间，我还把拣好的绿豆又加进去砂石。这样挽留也就住了一周。后来父亲单独来过一次，结果突然发病，住到了医院。记得是1988年4月，父亲因想念孙女独自来到了济南。我们都去上班后，父亲独自在家，并随手将门反锁了。下班回家锁打不开，敲门不应，不祥念头浮现。急促的敲门引来邻居关注，大家很快将门撬开，发现父亲坐在沙发上已无知觉。同事的老公是省立医院的医生，很快过来，初步诊断是脑血栓。同事小郑骑车找来单位的司机，几个人一起把老人从六楼抬到车上，我和医生坐车照看父亲，好多同事骑车赶往医院，有医生跟随，作为特急病号马上做了CT检查，很快确诊，挂上了点滴，同事们才离开回家吃晚饭。同事王振祥还想着我也没吃饭，还要只身一人陪父亲，他去给我买了一包饼干，提了一个暖水瓶，并对我做了一番安慰后才回家。危难之时的相助，对我的心灵是极大的震撼，无以回报，只能以感恩的心，用同样的热情，关心帮助有需要的邻里。

房子的南阳台采光不错，养了几盆草花，还栽了一棵五叶枫小树苗，是从英雄山上移来的。由于精心管护，又长又大的它很快不适合在阳台生长了，我将小树盆搬到楼下，靠近传达室的小花池里，平时由我浇水，出差时请传达室的师傅帮忙照料。时间长了树根穿过盆底长到地里，我也打消了冬天再搬上楼的念头，渐渐长得更加茂盛。1998年夏天，趁女儿放暑假的时候，我和她从青岛去济南，专程去住过的老地方看看，传达室的师傅不认识不让进大门，孩子指着已经长大的五叶枫：“爸爸，您栽的小树长大了！”师傅弄清情况后很热情地给我们打开了大门。我们在楼下向六楼瞭望了一下，看了看院里的花草树木，指了指女儿儿时在丝瓜花前照相的地方。那是搬离近十年后第一次回去，和孩子一起回忆了居住时的许多往事，心里高兴了很长时间。

三

1990年12月，我搬入了济南乐山街小区2号楼东单元302居住，这是我在济南住的最好的房子，地理位置好，上班近，结构设计和建设标准都比以前的好，两室一厅面积七十平方米。在此居住七年间，经济条件逐步好了，家里先后添置了一些器具。搬家之初买了一个不大尺寸的彩电替换了黑白泰山，新买了一个淄博凤阳牌折叠的长沙发，单位职工福利发了一个吊扇，由于不负责安装，我读了半天说明书，桌子上摞凳子，好不容易挂到天花板上，忙活了一天，才享受到了电风扇的清凉。春节前托人从威海买了个不大的电冰柜，准备把春节时发的年货鱼肉冻起来好细水长流。第二年春天，家里又发生了一次我认为较大的变化。出差几天回家，打开门一看误以为走错了门，门厅铺着崭新的地板砖，就像宾馆一样。原来是夫人和大姐家儿子，买回原料自行施工，把门厅做了下美化。那是我家里第一次对房子实施装修。这一年的夏天，随着许多邻居安装空调的潮流，我家也从三联买了个一匹的小空调，那时商家不负责安装，请一个熟人电工帮忙给安装上，还对电工师傅给予答谢。由于功率小，只能解决一间屋的清凉，那时女儿还小，拿着自己的枕头就放在妈妈住的有空调的房间，还大声宣布，女的和女的一间屋，男的自己一个屋。我就只能在很热的时候过去凉快一会儿。

这期间有个偶发的意外事件促成我家也安装了电话。那时安装电话资源短缺，省行领导的家里才可安装外线电话，分行部门的一把手家里给安装一个内线（经总机交换）电话。我当时是副处长，不具备安装条件。有天晚上省行大楼失火，关键时刻想召集中层骨干到场，可是电话通知到的全部是年龄大的老处长，年轻副处长家里没有电话，又没有其他工具通知。总结这次教训，省行决定给副处长家里也安装电话，所以我这套房子，就成了配有家庭电话的住房。那时住房不具备洗热水澡的条件，单位有公共洗澡堂，每周开放一次。夏天出汗多，都是在家烧一壶开水，兑成一盆热水擦洗一下。在此居住时骑车上班用不了十分钟，夏天午休时间长达两个半小时，一般是从食堂买饭回家吃，便于饭后休息。最热的时候，从办公室回家，汗水湿透衣服，回家第一件事先去兑水冲凉，随手把湿衣服冲洗一下挂到阳台上，午休后上班时衣服就干好了。当时同事之间物质条件大同小异，对生活条件的日益改善表现出满足和充满信心。

居住的小区没有物业管理，日常服务靠自我管理和邻里互助。日常保洁同一楼层的各户轮流值日，我住的那层有三户，有个值日牌交接挂在门口，每户十天，卫生保持得很好，邻居相处愉快。左邻是田大姐，老公在国外支教，孩子又小，一个人忙得不可开交。右舍是丁老师一家，两位老人常住，周日或节假日孩子登门人才多一些。两位老人修养极好，有文化。老先生书法写得好，家里第一次挂书画时我曾登门请教是上齐还是下齐。老先生给了我许多指教。老太太好像从过医，性格爽朗，听着我在家喊夫人为老李（夫人那时也就三十岁），她遇到时也称呼老李，夫人很认真地请求老太太改称小李。我那时起床早，晨练回来不管是谁家值日，就顺手把楼梯卫生打扫一下，经常被邻居表扬。那时我出差较多，有时正赶上需要换煤气的日子，夫人将煤气罐用自行车带到楼下，自己搬不到楼上，都是本楼的邻居帮忙扛上去。一楼住户吕成玉的门前，有栅栏围起来的一块地方，没有统一绿化，我就把家里的花盆放到他的小院里，还栽种了一垄花生，几棵山药等，他们一家都很支持。我在浇水施肥时还给他们讲一些农村种地的知识。平时成为孩子们认识植物的样本，成果收获时供小朋友分享，看大家高兴，我也很有成就感。

四

1996年因工作需要，组织决定我到青岛市分行任副行长，为便于工作和生活，1997年我举家迁居青岛。当时还是福利分房时期，我谢绝了单位给我新买住房的美意，在闲置未分配的房源中选取一套上班就近的住房——青铜峡路十五号楼，步行上班到单位不足二十分钟。此房近海不见海，离海垂直距离约三百多米，因有其他建筑遮挡在家看不到海。房子是三室一厅计一百一十多平方米，房间带标准装修，暖气、燃气双气齐全，厨房安装海尔组合厨具，厕所面积大了许多，安装了燃气热水器，可以在家里洗热水澡。考虑在济南的几件家具已用多年，长途搬运已不合算，在青岛新购一套件数不多的家具。由于是一个品牌，色彩风格一致，显得整齐，一派新气象。过去比较稀罕的彩电和空调已成为当时搬新家的标配，固定电话作为工作条件由单位负责安装。这次搬新家是我第一次住装修的房子，由木地板代替水泥地面——过去一直认为宾馆才有。我家还第一次有了书房，书房中有了书橱，为散放在纸箱等处的书找到了体面的位置。有了写字台，大人在家加班写东西，孩子写作业都不用再挤吃饭桌了。闲暇时间到写字台前坐下，打开书本，安静舒适的环境，格外惬意，好像读书的效率都提高了。搬家后小弟两口陪娘来新家看看，那是娘第一次见到客厅、卧室、书房、厨房、卫生间齐全的住房，满眼的新奇，喜悦写在娘的脸上。娘在新家吃了顿饭，算是“温锅”了。我和夫人都不出生在海边，对加工海鲜知之甚少，就请教别人做了许多个海鲜，显示了青岛待客的特色。饭后在居住的小区走走，看到有一户复式住房一楼的小花园，盛开的月季，几组盆景，绿油油的草地，主人坐在遮阳伞下的小桌旁。娘小声问我人家房子有多大，我说二百多平方米吧，娘一脸惊讶。步出家门不远，就是八大峡海滨，从海上中苑广场，经过我上班的建银大厦，走到了著名旅游景点栈桥。来自沂蒙山的娘是第一次到青岛，第一次见到大海，内心的喜悦冲淡了疲劳。一双曾遭受过封建习俗摧残的小脚，效率极高地迈步在青岛海滨，对风景看得很投入。返回老家后，娘给婶子大娘们介绍起城里人的住房，多是以这次的见闻为原型的。这套住房我居住了五年，期间国家住房制度改革，此房参与了货币化改革，使我第一次有了属于个人所有的房产。

之后我国房地产业快速发展，许多地理位置好、建造品质好的商品房大量上市。商业银行个人住房贷款业务推出，个人家庭收入增加，使进一步改善住房条件成为可能。我卖掉了首套自有房产，向银行贷了点款，买了一处新的商品房，是一处当时看离市区稍远，现在已不偏僻，背靠着山，能看到海，一楼有个小花园的复式房，面积二百多平方米，没搞豪华装修，作为时兴的基本配置，中央空调和无线网络还是必须的，这也是过去的房没有的。进了自己的家门楼上楼下两层，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听说的，到了共产主义就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感叹发展真比人们想象的快啊！

夫人比我早退休几年，退休了有许多闲暇。我们都来自农村，对土地都有着特殊的感情，一楼的小花园便给其带来了许多乐趣。春天的牡丹，夏天的荷花，秋天的桂花，冬天的蜡梅，还有多彩的百合，变色的月季，许多我过去未见过的草花开放在园子里。夫人会拍照做成专集，发在微信朋友圈和亲友群里，获大量点赞。同院的邻居们也常来观赏，一派赞扬声，夫人很有成就感。桂花除了享受其馨香扑鼻，还可适时采摘做成桂花蜜等美食。一棵不大的柿子树，秋高气爽的季节，一树金色，令人感受到丰收的喜悦，更寄托着事事如意的美好愿望。成熟的时候，除了给同样盼了一年的喜鹊留下一些，其余的采摘下来，一部分与邻居分享，一部分冰箱存放吃鲜，另一些则削皮后用细绳拴成串挂起来，晾晒成干，冷藏保存。前两年我在总行工作时，就回家带过桂花蜜和自产的柿干，让同事们一起分享夫人的劳动成果。

弹指一挥间，几十年过去了，跟随着国家的发展，个人的许多方面都发生了很大变化，家庭住房发生的巨变恰如今天生活的富足、繁荣，是过去几十年前不曾想象的，然而，静下心来细想，却又有一种水到渠成的必然——大河有水小河满啊！

（选自2019年第12期《山东文学》）◎冯涛

作为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末出生的我，随着工作的变动和职务的升迁，也历经几次搬迁，回首旧居，从公有房到商品房，每一处房子都有许多回忆和故事，每每想起，无不让我感慨万千。

一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在济南建设银行上班。那时还没有商品房的概念，员工住的是工作单位的公有房。1984年，我和恋爱对象达到了政府规定的晚婚年龄，办理了结婚登记，就向单位申请住房并获批准。这是我在济南获得的第一套单元房，地理位置是济南动物园附近的毕家洼小区六十九号楼东单元五层，我住顶层，面积约五十平方米，两室带厨房和厕所，厨房不大约有两平方米，内有一个水龙头和预制水泥板洗菜池，切菜时菜板就横在水池上，没有燃气烧水做饭，只有一个蜂窝煤炉子，厕所大约不足一个平方米。房子没有搞装饰的概念，水泥地面，白粉刷墙。拿到房子钥匙后，请我一起入行的赵月年同学帮忙收拾新房。开门看到房内有少许建筑垃圾和大量尘土，大冬天有风，我们两人打开南北窗户，用手绢代替口罩，捂住鼻子，先用笤帚扫，又用拖把擦，不到一个上午就收拾差不多了。临近中午，月年同学说下午还有工作，带着满身尘土回单位食堂吃饭，实则是不想让我破费请他吃饭。我则到附近的小店买了两个烧饼充饥。之后我又进一步打扫了一遍，新房就落成了。

房内摆设相对简单，一个写字台，一个大衣橱，一个文件柜，一个双人床（就是一对床头加一块床板），这四件是单位拆旧房时买的旧木头，请木工帮忙加工的。另从商店买回一个折叠方圆桌配一对折叠椅。新房中最亮眼的设施，是请同事帮忙从淄博购买的一对单人凤阳布面沙发。家里的“家用电器”，一是一个使用干电池的半导体收音机，再有就是使用交流电的四个二十五瓦的电灯泡，后来，为了省电还把厨房和厕所的电灯泡都换成了十五瓦。

最后进门的家具是四个小方凳，那是收到二十六元钱的预算外收入后临时追加的采购。这笔收入是我十几位校友给我送的贺喜礼钱，单笔大额是五元，小额是五角，还有一张用毛笔书写的红纸礼单。那时大家收入低，结婚不搞大的排场，不请喜酒，即便送礼贺礼也很轻，只是一种情谊。

这样一套房对我意义非同一般，父母家人对我放心了许多，感觉稳定了许多。我的班主任老师知道后，给我回信时，很动情地说了一句：很欣慰你总算在济南扎下了根。我的老处长高兴得合不拢嘴，不止一次地说着：俺小冯有了自己的家啦。老处长当时身体比较胖，她利用星期天和处里的同事们骑上自行车跑二三十里路，到我家看新房。我是一盘瓜子、一盘糖块、一壶茉莉花茶作为招待。老乡处长王凌权专程登门看望，我也只是敬上一支香烟表示感谢！

知道我有了新房成了家，在外地的同学也有的来家看望。淄博有位同学和其同事两人一起到济南，当天回不去，需要住下。那时经济上也没有能力住宾馆，我和夫人就把床铺让给她们住，我俩就在另一间屋打地铺睡。接待条件不很好，但我们是用心的。还记得老家的同学程福祥来济南出差，要到家里看一看。我安排他们从纬八路坐公交车到大观园换乘公交车，再到工人新村站下车，我骑自行车在工人新村站等候。七月份济南已经很热了，在工人新村下车时已经汗流浃背，他们一行四人带着家乡生产的红泥花盆，途中买了一个大西瓜提着，炎炎烈日下走了约半个小时来到我家。开门进屋蒸笼一般，把仅有的两把蒲扇交到两个人的手中，其他人只能找个书本、纸片子扇风。他们制止了我打开蜂窝煤炉子烧水的行动，就切开了他们带来的西瓜，解暑止渴。福祥同学说，你就不能买个电风扇。我撒谎说，正托人帮忙买呢。实际是我还没有购买的预算，热得厉害，同学坐一会儿就走了。那天他们也未接受我接待他们吃饭。多年过去了，当年的四个花盆仅有一个完好保存，每当看到它，都会让我想起家乡人对我的关心，想起那记忆深刻的岁月。

和我一起住到那个小区的还有几位省行的同事，每天上下班结伴行动，骑着新旧不一的自行车，一个单趟需要约四十分钟。路上还谈点新闻奇事，也谈报纸说有何电视节目。我们那些同事只有一个人家里有电视，都知道他爸爸是大学教授，去日本讲学时带回来的九英寸黑白电视机。有好节目时大家约好时间到同事家里看电视，去的时候各自从家里带着折叠椅，房子不大，同事们坐得很近，尽量小声说话，恐怕女主人不高兴，看上一会儿见好就收，每一次都是意犹未尽的集体撤退，但大家心里还是很高兴。那时候电话是个稀罕东西，家里有个突发情况不能按时上班，一般是请同事捎话。必须打电话时，离住处最近的是济南师范传达室有个公用电话，交上一毛五分钱才能打，并且限时。有两次所见印象深刻，一次是排在我前面的女孩，呼叫成功后想说的话可能比较私密，很为难地用手捂话筒看了我一眼，我很理解地走到远一点的地方，但排在我后边的人不知就里，又走近了……还有一次，排在我前边打电话的是一位白发老者，估计通话双方听力都不好，老人对着话筒，声音很大：听见了吗？我是毛毛啊！

我住东单元的五楼西户，徐际国住西单元五楼东户，一墙之隔，南阳台未封闭，两家之间仅有一道单砖墙分隔，若同在阳台上，不仅说话可以听得见，探一下身还可以面对面。正因如此，我们两家还开展过阳台往来。先是徐家两口回老家旅行结婚前，在我家无人的时候，从阳台上用绳子拴着投放了一对红色玻璃花瓶，分别插着两枝塑料花，还有一张写着恭贺新禧的纸条。后来则是在他家无人时，我们两口通过阳台扑灭他家的大火，当了一次消防员。火情是对面楼上人发现的，待我到阳台一看，现场就在隔壁阳台的煤堆，我们两口端水泼洒，火势变小后，为了更准确发力，我爬上阳台外墙，骑在两家隔墙处，夫人端水传递……待火扑灭后，才想起我有恐高症，在夫人搀扶下从墙上下来再也不敢往下看。分析着火原因，阳台放的蜂窝煤盖着草苫子，正是春节期间，孩子放的“二踢脚”飞上阳台，点燃了蜂窝煤。等主人回家后盘点，损失二百斤蜂窝煤，窗子烧糊、墙熏黑……我家的经济损失，是当月水费超支。

女儿出生在这套屋中，也是一个甜蜜而又难忘的大事。女儿尚未出生时就得到来自多方的关注与帮助。左邻右舍的老太太们，早就隔皮猜瓜，根据媳妇怀孕时的体形、走路姿势，预测生男生女。春节前分年货时同事们想着给我挑一只老母鸡，为媳妇补身体。有一次我出差不在家，媳妇晕倒在家里，同单元的邻居郑永山夫妇陪同去九零医院，诊断为蜂窝煤炉煤气中毒。为迎接女儿的出生，老娘承受着晕车之苦，从老家坐长途车到济南做些必要的准备。媳妇产后出院时，我的师兄老乡张连升借了一辆脚踏三轮车，帮忙把母女接回家。记得那天家里初次养育的水仙开出了第一朵花，老娘很高兴，说这是美好吉祥的好兆头。

二

1985年秋，我搬家到济南建设路50-2号居住，西单元六楼东户，两室一厅，六十平方米，厨房厕所都比原来的房子大了。室内是白粉刷墙、水泥地面，打扫一下就入住。当时单位统一分配房，搬家比较集中，年轻同事成了主力，几乎天天有任务。我的家具不多，但是住的楼层高，从五楼搬下来再抬上六楼，是为数不多的几户爬楼层最多的。知道大家辛苦，多请了一些人帮忙，提前一天把煤气罐、煤气炉搬过去，提前准备茶水，洗好一盆苹果，让大家中间增加点能量。特意到纬一路买了老玉记扒鸡，到杆石桥买了老马家牛肉，到大观园买了狗不理包子，我的同学赵月年动手做了一个西红柿鸡蛋汤。待全部家当搬入后，大家围坐下来，吃一吃我用心采购的吃食，就算为我乔迁新居“温锅”了。

这次搬新居，老娘从老家赶到济南，帮助照看孩子，收拾东西。这个房是单位自盖房，住的全部都是本单位的同事，我住的那个楼有四十多户，也是影响较大的事。领导很关心员工，特别是我们这些老家在外地的青年人。在大家都搬入之后，有一个星期天早晨，老高行长和他老伴一大早从纬一路步行到建设路看望。许多同事还未起床，我因为晨练起得早，在楼下迎到了老高行长，把他接到家里，又叫了几位早起的同事陪领导看了看，领导很高兴。

这套房子的基本设施变化不大，无燃气，无暖气，搬进去的那个冬天格外冷，许多户的水表都冻爆了。后来为防再次冻坏水表，采取不关水龙头让其细水长流，当然要多花些水费。在这里居住的四年多，我家添置了两个大件。先添置的是济南产的泰山牌黑白电视机，购买的主要原因是夫妇两人都需要参加省级机关干部电视学习，授课方式是在各自家里收看电视。自己的钱不够，本处的李处长借给我二百元钱。此后省吃俭用，第二年年底还清了借款。新添置的第二个大件，是一百四十五立升的阿里斯顿电冰箱，当时货源紧缺，济南分行会计处的王处长帮忙购得。记得当时处里的青年人多，去了四个小伙子，帮忙抬到家里，放上一碗水试验效果。第二天到早市买了二斤猪肉冻进去，冻的效果很好，还在处里给同事们发布一下，也算是个大事，同事们还很感兴趣。

这期间我们夫妇两人都逐步成为工作上的骨干，提升为科级干部，夫人在公司属于主持工作的中层管理人员，工作和照顾孩子的矛盾突出，孩子的成长得到了多方的支持和帮助。

父母曾结伴来过一次济南，就住在这个房子里，老人闲不住要活干，没有活干很快就要走。家里有一袋绿豆，里边有砂子，就请父母拣干净。为了增加工作量拖延时间，我还把拣好的绿豆又加进去砂石。这样挽留也就住了一周。后来父亲单独来过一次，结果突然发病，住到了医院。记得是1988年4月，父亲因想念孙女独自来到了济南。我们都去上班后，父亲独自在家，并随手将门反锁了。下班回家锁打不开，敲门不应，不祥念头浮现。急促的敲门引来邻居关注，大家很快将门撬开，发现父亲坐在沙发上已无知觉。同事的老公是省立医院的医生，很快过来，初步诊断是脑血栓。同事小郑骑车找来单位的司机，几个人一起把老人从六楼抬到车上，我和医生坐车照看父亲，好多同事骑车赶往医院，有医生跟随，作为特急病号马上做了CT检查，很快确诊，挂上了点滴，同事们才离开回家吃晚饭。同事王振祥还想着我也没吃饭，还要只身一人陪父亲，他去给我买了一包饼干，提了一个暖水瓶，并对我做了一番安慰后才回家。危难之时的相助，对我的心灵是极大的震撼，无以回报，只能以感恩的心，用同样的热情，关心帮助有需要的邻里。

房子的南阳台采光不错，养了几盆草花，还栽了一棵五叶枫小树苗，是从英雄山上移来的。由于精心管护，又长又大的它很快不适合在阳台生长了，我将小树盆搬到楼下，靠近传达室的小花池里，平时由我浇水，出差时请传达室的师傅帮忙照料。时间长了树根穿过盆底长到地里，我也打消了冬天再搬上楼的念头，渐渐长得更加茂盛。1998年夏天，趁女儿放暑假的时候，我和她从青岛去济南，专程去住过的老地方看看，传达室的师傅不认识不让进大门，孩子指着已经长大的五叶枫：“爸爸，您栽的小树长大了！”师傅弄清情况后很热情地给我们打开了大门。我们在楼下向六楼瞭望了一下，看了看院里的花草树木，指了指女儿儿时在丝瓜花前照相的地方。那是搬离近十年后第一次回去，和孩子一起回忆了居住时的许多往事，心里高兴了很长时间。

三

1990年12月，我搬入了济南乐山街小区2号楼东单元302居住，这是我在济南住的最好的房子，地理位置好，上班近，结构设计和建设标准都比以前的好，两室一厅面积七十平方米。在此居住七年间，经济条件逐步好了，家里先后添置了一些器具。搬家之初买了一个不大尺寸的彩电替换了黑白泰山，新买了一个淄博凤阳牌折叠的长沙发，单位职工福利发了一个吊扇，由于不负责安装，我读了半天说明书，桌子上摞凳子，好不容易挂到天花板上，忙活了一天，才享受到了电风扇的清凉。春节前托人从威海买了个不大的电冰柜，准备把春节时发的年货鱼肉冻起来好细水长流。第二年春天，家里又发生了一次我认为较大的变化。出差几天回家，打开门一看误以为走错了门，门厅铺着崭新的地板砖，就像宾馆一样。原来是夫人和大姐家儿子，买回原料自行施工，把门厅做了下美化。那是我家里第一次对房子实施装修。这一年的夏天，随着许多邻居安装空调的潮流，我家也从三联买了个一匹的小空调，那时商家不负责安装，请一个熟人电工帮忙给安装上，还对电工师傅给予答谢。由于功率小，只能解决一间屋的清凉，那时女儿还小，拿着自己的枕头就放在妈妈住的有空调的房间，还大声宣布，女的和女的一间屋，男的自己一个屋。我就只能在很热的时候过去凉快一会儿。

这期间有个偶发的意外事件促成我家也安装了电话。那时安装电话资源短缺，省行领导的家里才可安装外线电话，分行部门的一把手家里给安装一个内线（经总机交换）电话。我当时是副处长，不具备安装条件。有天晚上省行大楼失火，关键时刻想召集中层骨干到场，可是电话通知到的全部是年龄大的老处长，年轻副处长家里没有电话，又没有其他工具通知。总结这次教训，省行决定给副处长家里也安装电话，所以我这套房子，就成了配有家庭电话的住房。那时住房不具备洗热水澡的条件，单位有公共洗澡堂，每周开放一次。夏天出汗多，都是在家烧一壶开水，兑成一盆热水擦洗一下。在此居住时骑车上班用不了十分钟，夏天午休时间长达两个半小时，一般是从食堂买饭回家吃，便于饭后休息。最热的时候，从办公室回家，汗水湿透衣服，回家第一件事先去兑水冲凉，随手把湿衣服冲洗一下挂到阳台上，午休后上班时衣服就干好了。当时同事之间物质条件大同小异，对生活条件的日益改善表现出满足和充满信心。

居住的小区没有物业管理，日常服务靠自我管理和邻里互助。日常保洁同一楼层的各户轮流值日，我住的那层有三户，有个值日牌交接挂在门口，每户十天，卫生保持得很好，邻居相处愉快。左邻是田大姐，老公在国外支教，孩子又小，一个人忙得不可开交。右舍是丁老师一家，两位老人常住，周日或节假日孩子登门人才多一些。两位老人修养极好，有文化。老先生书法写得好，家里第一次挂书画时我曾登门请教是上齐还是下齐。老先生给了我许多指教。老太太好像从过医，性格爽朗，听着我在家喊夫人为老李（夫人那时也就三十岁），她遇到时也称呼老李，夫人很认真地请求老太太改称小李。我那时起床早，晨练回来不管是谁家值日，就顺手把楼梯卫生打扫一下，经常被邻居表扬。那时我出差较多，有时正赶上需要换煤气的日子，夫人将煤气罐用自行车带到楼下，自己搬不到楼上，都是本楼的邻居帮忙扛上去。一楼住户吕成玉的门前，有栅栏围起来的一块地方，没有统一绿化，我就把家里的花盆放到他的小院里，还栽种了一垄花生，几棵山药等，他们一家都很支持。我在浇水施肥时还给他们讲一些农村种地的知识。平时成为孩子们认识植物的样本，成果收获时供小朋友分享，看大家高兴，我也很有成就感。

四

1996年因工作需要，组织决定我到青岛市分行任副行长，为便于工作和生活，1997年我举家迁居青岛。当时还是福利分房时期，我谢绝了单位给我新买住房的美意，在闲置未分配的房源中选取一套上班就近的住房——青铜峡路十五号楼，步行上班到单位不足二十分钟。此房近海不见海，离海垂直距离约三百多米，因有其他建筑遮挡在家看不到海。房子是三室一厅计一百一十多平方米，房间带标准装修，暖气、燃气双气齐全，厨房安装海尔组合厨具，厕所面积大了许多，安装了燃气热水器，可以在家里洗热水澡。考虑在济南的几件家具已用多年，长途搬运已不合算，在青岛新购一套件数不多的家具。由于是一个品牌，色彩风格一致，显得整齐，一派新气象。过去比较稀罕的彩电和空调已成为当时搬新家的标配，固定电话作为工作条件由单位负责安装。这次搬新家是我第一次住装修的房子，由木地板代替水泥地面——过去一直认为宾馆才有。我家还第一次有了书房，书房中有了书橱，为散放在纸箱等处的书找到了体面的位置。有了写字台，大人在家加班写东西，孩子写作业都不用再挤吃饭桌了。闲暇时间到写字台前坐下，打开书本，安静舒适的环境，格外惬意，好像读书的效率都提高了。搬家后小弟两口陪娘来新家看看，那是娘第一次见到客厅、卧室、书房、厨房、卫生间齐全的住房，满眼的新奇，喜悦写在娘的脸上。娘在新家吃了顿饭，算是“温锅”了。我和夫人都不出生在海边，对加工海鲜知之甚少，就请教别人做了许多个海鲜，显示了青岛待客的特色。饭后在居住的小区走走，看到有一户复式住房一楼的小花园，盛开的月季，几组盆景，绿油油的草地，主人坐在遮阳伞下的小桌旁。娘小声问我人家房子有多大，我说二百多平方米吧，娘一脸惊讶。步出家门不远，就是八大峡海滨，从海上中苑广场，经过我上班的建银大厦，走到了著名旅游景点栈桥。来自沂蒙山的娘是第一次到青岛，第一次见到大海，内心的喜悦冲淡了疲劳。一双曾遭受过封建习俗摧残的小脚，效率极高地迈步在青岛海滨，对风景看得很投入。返回老家后，娘给婶子大娘们介绍起城里人的住房，多是以这次的见闻为原型的。这套住房我居住了五年，期间国家住房制度改革，此房参与了货币化改革，使我第一次有了属于个人所有的房产。

之后我国房地产业快速发展，许多地理位置好、建造品质好的商品房大量上市。商业银行个人住房贷款业务推出，个人家庭收入增加，使进一步改善住房条件成为可能。我卖掉了首套自有房产，向银行贷了点款，买了一处新的商品房，是一处当时看离市区稍远，现在已不偏僻，背靠着山，能看到海，一楼有个小花园的复式房，面积二百多平方米，没搞豪华装修，作为时兴的基本配置，中央空调和无线网络还是必须的，这也是过去的房没有的。进了自己的家门楼上楼下两层，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听说的，到了共产主义就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感叹发展真比人们想象的快啊！

夫人比我早退休几年，退休了有许多闲暇。我们都来自农村，对土地都有着特殊的感情，一楼的小花园便给其带来了许多乐趣。春天的牡丹，夏天的荷花，秋天的桂花，冬天的蜡梅，还有多彩的百合，变色的月季，许多我过去未见过的草花开放在园子里。夫人会拍照做成专集，发在微信朋友圈和亲友群里，获大量点赞。同院的邻居们也常来观赏，一派赞扬声，夫人很有成就感。桂花除了享受其馨香扑鼻，还可适时采摘做成桂花蜜等美食。一棵不大的柿子树，秋高气爽的季节，一树金色，令人感受到丰收的喜悦，更寄托着事事如意的美好愿望。成熟的时候，除了给同样盼了一年的喜鹊留下一些，其余的采摘下来，一部分与邻居分享，一部分冰箱存放吃鲜，另一些则削皮后用细绳拴成串挂起来，晾晒成干，冷藏保存。前两年我在总行工作时，就回家带过桂花蜜和自产的柿干，让同事们一起分享夫人的劳动成果。

弹指一挥间，几十年过去了，跟随着国家的发展，个人的许多方面都发生了很大变化，家庭住房发生的巨变恰如今天生活的富足、繁荣，是过去几十年前不曾想象的，然而，静下心来细想，却又有一种水到渠成的必然——大河有水小河满啊！

（选自2019年第12期《山东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