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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静静的日子流啊流(外一篇)

◎王涘海


蝴蝶很秋风地飞舞着


把日子撞破


撞成一个洞两个洞三个洞无数个洞


击洞的声唱 一如


出土的残帛亘古不绝的撕裂


无言的诱惑迫使我趔趄着


撒开脚丫和茫然追逐


多年前,某个黄昏,我从喧嚣的大学寝室逃离,模仿着雪莱或者聂鲁达或者海顿斯坦的样子,在岳麓山下踽踽独行,写下这首名为《静静的日子流啊流》的诗歌。那时,我只是一个“为赋新诗强说愁”对自己的未来怀有强烈焦虑感的青年学生。


我从没想到我的文字会再一次与母校结缘。


大学四年,我无数次地从麓山路的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走过,无数次地仰望那栋朴素的并不高大的大楼,启功书写的苍劲有力的社名连同大楼的那份陈旧朴素让我无限着迷,总感觉里面蕴藏着巨大的神秘的能量,以至于我对大楼里走出的每一个人都充满好奇,想看看他们是否有三头六臂,是否有仙术奇技,甚至好多次我鬼鬼祟祟地溜进大楼去“巡视”,看能否在大楼的角落里淘到类似于武功秘籍之类的东西让自己增长能量。我也因此屡屡成了被怀疑为意图不轨的对象招来了警惕的目光,幸好我长着一副老实的面孔,才逃脱了被驱赶的命运,成功地满足了自己绵绵不绝的好奇之心。


上帝总是跟我开玩笑。其实,我最初的梦想是成为一名画家。画家的生活方式契合了我所有最浪漫的想象。上了大学,进了中文系,我还一度如此。我就像一个贪吃的孩子,捧着中文的课本,却做着画家的美梦。除此之外,我还做过很多七七八八不着边际的梦,但我终究没能在美术或者其他的道路上走得更远。说到底,是老天的错。老天给了我一个很大很大的心,让我不停做梦,却不给我聪明的大脑。加之后天的我又缺乏攻坚的耐力,不愿意早起捉虫,笨笨的不愿先飞,怎么找得着林子呢,而虫子也肯定不愿意自己跳到我的嘴里吧。我时常痛恨自己,自己的手怎么那么无力,手捧了一兜的沙子,不像高山,至少像小丘吧,那些可爱的沙子怎么就纷纷地从我的手缝中逃走了呢?它们像不听话的土地爷,从我手中溜走,带走了我的梦,遁到地下,却从另外一处出来,眼巴巴地看着在别人身上实现了。


我的诸多的梦想没能实现,聊以自慰的是,我终于实现了自己的一个小小心愿,那就是希望有朝一日看到自己的书摆在我曾经偷窥过的出版社神圣的编辑的案头。没想到我的这本小书真的被拿到母校出版了。这本小书是我公开发表的部分评论作品的结集,虽然它长得并不好看,甚至有些丑陋,让我很羞愧,但它毕竟留下了我飞过的痕迹。“误落评论中,一去二十年。”1997年,我大学毕业被分配至某大学中文系任教,1999年开始发表第一篇评论作品,二十年就在一箭之间。感谢我笔下的那些作家和作品,他们是我试图打开这个世界或者窥探隐秘人心的一个窗口,那一个个鲜活跳跃的文字也是我与这个世界对话或和解的方式。感谢我供职的省文联设立了“三百人才工程”这个伟大的项目,如果不是这个项目的资助,我是不会重新检视自己的作品的。因为种种原因,自己欢喜的一些评论作品并未收入,而收入的部分作品也只是简单进行祛痘抹粉,还是应该保持本真吧。感谢可亲可敬的李阳老师不厌其烦地催促,他也因此见识了牛伏在我身上的让我自己无比痛恨的惰性。我这简单的小集子,应该是最让他窝火的了。感谢在我身后默默支持我的家人,感谢所有我爱和爱我的人,你们,是我果敢前行的唯一动因。


还是再回到那首诗的结尾吧:


静静的日子流啊流


冷静地放大瞳仁


抛却迷惘抛却乳雾放成凸透镜


一绺绺地梳理 一根根地细数


日子的长发


日子 却


纷纷漫过我纸色面颊


把我撞成严重内伤


那时的我是那么忧伤,再看看现在,没有丝毫进步和成熟。很多生命中带来的东西是无法抹掉的,比如性格,比如做梦。不惑之年了,竟然还延续了青少年时期的恶习,还是那么忧伤,还是那么爱做梦,做着七七八八的梦,做着五颜六色的梦。


日子怎么就走了这么多呢,我两手握握空空的空气,我想问问朱自清,他沉默不语,他同我一样忧伤。但我只能仰望他的忧伤。


只有期待明天了,也只能这样了,还有什么办法呢?


元结与朝阳岩


提到永州则无法不提到柳宗元,柳宗元已经成了永州的象征,柳宗元思想的精华构筑了永州文化的内核。可以说,柳宗元是永州无法躲避的一座高山。但是提到朝阳岩则无法不提到元结,因为元结,躲在深闺无人识的朝阳岩,才焕发出它的光彩,才在蓬茸的蒿草荆棘中露出它峥嵘的面目。事实上,元结可以当之无愧地称得上是诗画永州的一个浓墨重彩的描绘者,是永州厚重文化之书的一个编写者,是永州历史长河中屹立不倒的另一座丰碑。


唐代宗永泰元年,即公元765年,春风得意的元结奉旨回长安商讨军机大事。当其扁舟自舂陵飘至零陵时,已是清晨,睡眼惺忪的元结信步踱出船舱,不经意间转头西望,他不知道,就在他的不经意间,他开启了永州文化的一扇门户。一幕画屏般景象闯入他的眼帘,“苍苍半山,如在水上”。一座硕大峻拔的石岩身披藤蔓端坐于水边,皇皇大气。其岩底有石洞,乳雾汩汩而出,幽深神秘。是时,太阳正从东山升起,迎头洒向西岩,云蒸霞蔚,烟光紫气,异彩纷呈;而水面是绿波荡漾,散布着点点金光,相映生辉。元结大为惊叹:此邦之形胜也。于是乃邀零陵摄刺史独弧愐与窦泌攀岩入洞览胜,独弧愐为之“剪辟榛莽”,窦泌为之“创制茆阁”,元结情不自已,挥毫写下《朝阳岩铭》。月余后,返回再游,再留名篇《朝阳岩下歌》,尽情地唱颂着如梦如幻的朝阳岩:


朝阳岩下湘水清,朝阳洞口寒泉清。


零陵城郭夹湘岸,岩洞幽奇带郡城。


荒芜自古人不见,零陵独有先贤传。


水石为娱安可羡,长歌一曲留相劝。


对朝阳岩来说,元结只是一个匆匆的过客。正因为他是过客才显得朝阳岩的弥足珍贵。于是朝阳岩有福了,永州有福了。此之后,朝阳岩开始闻名遐迩,黄庭坚、杨翰、周敦颐、张子谅、徐霞客、黄佳色、潘节、何绍基、林伯渠等,这些或远或近,或大或小的名人跋山涉水纷然而至。“石台花影三更满,佛阁江声五月秋。”“峭壁拂云悬北望,落花随浪付东流。”“洞泉泠泠似清磬,危岩石栏恰可听。”他们纷纷用如椽之笔印证着元结的慧眼。


元结是柳宗元登临朝阳岩的前站,他使得四十年后柳宗元得以轻车熟路地去临江垂钓、拨弄丝竹、煮酒论诗,享受元结的成果。朝阳岩成了柳子寄情山水、排遣孤愤的又一载体,刻于其上的举世闻名的《渔翁》一诗可以为证。而且也正因为柳子的加入,朝阳岩更加富有了神秘的色彩,令若鹜之后人挖空心思去演绎朝阳岩的故事。也许有人说,元结不出现,但好游的柳子也会发现这个绝佳之处。但若此,朝阳岩的历史会因此推后四十年,永州的文化大书会因此减少几页,我们的历史不应让柳子独占啊。对永州来说,柳宗元应该是一座幽深静谧的庭院,他让我们屏住呼吸去顶礼膜拜。而元结他们应该是庭院周围的璀璨葳蕤的花草、傲然挺立的松柏,如果缺少了他们的话,我们的历史岂不显得太单调太单薄而失去很多生趣?


其实,元结同柳宗元一样是永州历史应该记住的人物,他对永州的贡献是多方面的,这不仅在于他对朝阳岩的发现,还在于他任道州刺史时,就深得民众爱戴。他在纵情山水之外,也着实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他了解百姓的疾苦,曾上书代宗皇帝请求减免税赋,并得以诏准。在祁阳的浯溪,一篇《大唐中兴颂》,令多少后人击案叫绝呀。浯溪因与他结缘,而获得了“三吾与五岳四渎并峙无穷”的美誉,天下留名。元结的心情似乎比起柳子来说乐观旷达得多。这当然跟元结正处在仕途上升之路有关。尽管两人的心态反差极大,但他们的本质是相通的,那就是对美的欣赏,对理想的不舍追寻。元结的爱民举动原本跟柳子的“利安元元”的理想如出一辙呀。


历史上的朝阳岩也曾笼罩着一丝阴霾。1949年以前,一撮反动分子曾用它做藏兵洞,干着罪恶的勾当。但不管历史如何喧嚣,它都静默地挺立。它以博大的胸怀容纳了像柳子般失意或像元结般欢喜者,给失意者以心灵的憩息、精神的抚慰,给欢乐者以情操的提升、信仰的支撑,给反动者以冰冷的嘲讽,以自己的纯净预示着反动者的必然自毁。它像一个睿智的老者,以千年不变的姿态凝视滚滚潇水,以自己的芬芳与内蕴来感动世人,引来络绎不绝之访客,以特有沉默来福佑着永州的子民。


刻于岩上的“何须大树”几个大字应该揭示了朝阳岩的静默的全部内蕴吧,历史上那么多的刻意流芳千古的帝王将相,大兴土木,或修庭院,或建庙宇,或立碑刻,但是真正让百姓记住的有多少呢?像柳子、元结这般亲民、勤俭、亲近自然而千年香火不断,自发拜祭怀念的鲜之又鲜呀。今日的朝阳岩也许固执地认为,柳子、元结他们远游了吧,它在等着他们归来,等着他们写就今日的华章。


(选自作者文集《穿越文字的迷雾》,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2019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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