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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8、大暑天为什么呼喊“小寒”

那时候我住在老文化馆东南角的一间平房里,房子是很有些年头了,在作为我的宿舍以前,那里是图书馆的书库。巧合的是,在此之前,我住在靠近门楼的那个院子里,房子的前身也是图书馆的书库。也就是说,我搬来搬去,其实一直在给图书馆充当“填房”的角色。这样说或许带点自嘲的味道,但一想到那里曾经充栋的书籍和沉静的书香都是我乐于亲近的,反倒有了一种缘分天定的幸运感。


新的图书馆在马路对面、文化小剧场的底楼。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取得了进入书库看书的特权。起初大抵是因为我要借的那些书不大好找,弄得他们很烦,就撂下一句话:“你自己进去翻吧。”于是,我就像奉旨巡按的钦差一样,堂而皇之地走进了书库。


用什么才能形容我第一次走进书库的那种感觉呢?在大学读书时,有一位学兄曾打过一个比方,他用的是:一个好色之徒走进了一群美女中。卑俗固然卑俗,但倒有那么一点意思。反正这么说吧,你喜欢读书,现在你可以自由自在地在书库里巡视、检阅、取舍、提调,眼前身后,全是顶天立地的书架,散发出很好闻的纸张和木头的陈旧气息,书脊上各种字体的书名搔首弄姿地撩拨着你,让你目不暇接,心醉神迷,那种万卷皆备于我的帝王感,恐怕只能用一个“奢侈”来才能形容。与之相比,古人所谓的红袖添香夜读书,或雪夜闭门读禁书之类,就全部不值一谈了。那么就取下一本心仪已久的好书,且抑制住心头的狂喜,屏息凝神地慢慢受用吧。


据说1987年的夏天是近半个世纪以来最热的夏天,当时正值儿子来海安过暑假,我就每天带着他去书库里看书。小学四年级的男孩,已经有了自己的阅读取向,他在那一排排书架间所享受的满足和愉悦,一点也不比我少。书库里的书多是陈年不曾被人借阅过的,选书和翻书的过程中,难免要惹动尘埃;天气又热,揩把汗撸把汗,几把下来就弄得有如舞台上的大花脸一般。想不到的是,孩子在书库里灰头土脸的厮混,后来竟让他出了一次小小的风头。有次我带他去南京,顺便去看望省作协的杨旭老师。杨当时正在创作长篇小说《经纬堂遗事》,其间说到民国年间湖湘才子易君左因一本《闲话扬州》引起的风波。当时有人撰成联语,在报纸上公开征求下联。其上联云:“易君左闲话扬州引起扬州闲语,易君左矣。”此联极机巧,名人、大事、互文技法、当事者的名字经分拆别解而又意趣浑然,一时难住了文坛的衮衮诸公。直到若干年以后,国民政府换届,国民党元老林森(字子超)因其散淡超脱而得以蝉联主席,才有人据此对出了下联。杨老师停顿少顷,似乎要调整一个语感,我儿子却在一旁接上了:“是不是——林子超主政国府连任国府主政,林子超然。”老作家开怀朗笑,笑声中很有点“孺子可教”的激赏。事后孩子告诉我,说就是那期间在图书馆的书库里看到的,可见开卷有益。


回到1987年的暑假,有一次我和儿子在书库里竟然忘记了时间,出去时图书馆已经下班了,关门落锁,把我们囚禁在里面。一阵短暂的惊慌过后,父子俩随即便坦然了,囚禁就囚禁,大不了再进去看书呗,被自己喜欢的书籍所囚,这也许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囚徒了。当下午两点半管理员打开大门时,却看到我们父子从里面气定神闲地走出来,他们始则大惊,继则后怕:好在是中午,如果是晚上关在里面,那就惨了!


于是自那以后,每到下班的时候,就有人在书库门口喊几声。他们不喊我,喊孩子的乳名:“小寒,下班了。”“小寒,关门了……”


有时候是老肖,有时候是小孙,更多的时候是储德义,他原是文工团的演员,自然底气很足的。有一段时间,我们经常和他开玩笑,说他在舞台上从没演过正经角色,都是“匪兵甲”或“匪兵乙”之类,有一次还为此闹得他很不愉快。其实,就凭他那嗓门,老储在舞台上便不能算黯淡无光,例如他至少曾是《沙家浜》里十八棵青松中的一棵。


这是将近30年前的情景了,现在旧事重提,老储那粗重的男中音似乎仍带着热扑扑的暑气排闼而来:


“小寒,下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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