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诗歌到中唐,有了一种叫人鼓不起劲来的感觉。过去了盛唐那一代大诗人,中唐诗人显出了平庸之势,虽然技术上挑不出什么大的毛病,但没有了凌厉之气,没有了超迈之气,盛唐的那种豪雄壮阔傲视千古的气概更是没有了。等到韩愈出来,遒力鼎革,奇崛雄伟,才有了“中兴”之象,让读唐诗的人又为之一振,从一段时间的失望中走出来,觉得唐诗毕竟还是唐诗,仍非其他朝代可比。
韩愈是那种真正称得上“才高八斗”的人。他少依孤嫂,刻苦为学,读书日记数千言,尽通六经百家。他有意进行文体革命,捐弃齐、梁绮艳,气势浩荡地领导了一场古文运动。唐宋散文八大家以韩愈为首,从来没有什么争议。韩愈的文名太盛,把他的诗名盖过去了,在一般读者那里,韩愈的散文名篇耳熟能详,而他的诗却不甚了解,好像韩愈是能文不能诗的。
其实这样想是错了。晚唐诗人、诗论家司空图就说得极好:“金之精粗,考其声皆可辨也,岂清于磬而浑于钟哉!然则作者为文、为诗,才格亦可见,岂当善于彼而不善于此耶?愚观文人之为诗,诗人之为文,始皆系其所尚,所尚既专,则搜研愈至,故能炫其功于不朽,亦犹力巨而斗者,所持之器各异,而皆能济胜以为劲敌也。愚尝观韩吏部歌诗累百首,其驱驾气势,若掀雷抉电,撑决于天地之垠,物状其变,不得鼓舞而徇其呼吸也。”诚哉斯言,大才能文亦能诗,反之亦然。司空图还说,“又尝观杜子美《祭太尉房公》文,李太白《佛寺碑赞》,宏技清历,乃其歌诗也。”由此来看韩愈的那些滔滔宏文,又何尝不是其歌诗呢?韩愈跟李白、杜甫尚有不同,李、杜是专注于诗,留下的文不多;韩愈则文、诗兼备,二者都堪称大家。文学史上,像韩愈这样的巨匠为数不多。后人数典忘祖,无知地鄙薄前贤,也正如司空图所言:“后之学者偏浅,片词只句,未能自辨,已侧目相诋訾矣。痛哉!”
后人诋訾韩愈,在当代,恐怕是会针对韩愈的“文以载道”说了。当代人以娱乐为尚,以愉悦为求,早已对“文以载道”不以为然了。可是从那些为娱乐时代增添着佐料的“诗文”中,还是能够看出它们所载的“道”来,它们所载的不过是“诲淫诲盗”之“道”罢了,它们所载的无非是琐屑庸常之道罢了;它们的目的性从来都没有消失,也是很明确的。它们已经远远超过了韩愈领导古文运动要力扫的齐、梁绮艳,增添了淫靡之气、浮泛之气、庸滥之气、腐朽之气了。
韩愈作诗,正如他为文一样。韩愈有感于人心不古,世道日下,他是有心继承道统,以拯颓波为己任的。韩愈诗诸体皆备,五古为多。从韩愈的诗中,能够看出杜甫的遗风。杜甫之后,只有在韩愈这里,才又一次读到了“诗史”的意义。从韩愈的诗中,可以考证中唐的历史、诗人的行迹,韩愈像杜甫一样,把个人遭际与中唐的时代风云朝野变故结合到一起,用诗来抒写了。他的《赴江陵途中寄赠王二十补阙李十一拾遗李二十六员外翰林三学士》,“传闻闾里间,赤子弃沟渠。持男易斗粟,掉臂莫肯酬。”让人想到了杜甫的《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惊世揭橥。韩愈“上阵人疾苦,无令绝其喉。下阵畿甸内,根本理宜优”,也与杜甫“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出于同样的机杼。
韩愈做的官比杜甫大,他做到了监察御史,更有机会上奏朝廷。《旧唐史》称韩愈上章数千言,极论宫市,德宗怒,贬其为阳山令。后来,韩愈再一次上表极谏,作了他那篇义正词严的《谏迎佛骨表》上奏朝廷,差一点被处极刑,终被贬为潮州刺史,于是也就有了韩愈的那首《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上达天听是如此危机四伏,贬谪流离是如此云路迢遥,韩愈不能不思乡凄怆,心事浩茫了。“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韩愈似乎有些悲观绝望了。
以韩愈的智慧和学识,他怎么会不知道皇帝的龙鳞是不可碰触的呢?在皇帝那里,本没有什么对错,只有好恶,皇帝喜欢的就是好的,皇帝讨厌的就是坏的。皇帝要喜欢,你非要让他不喜欢,你再有多少道理,哪怕关系到江山社稷,皇帝也不会听的。
可是,韩愈是“不信邪”的,他自比孟轲,辟佛老异端。他在《谢自然诗》中斥神仙道,直接指向了皇帝那里,“秦皇虽笃好,汉武洪其源。自从二主来,此祸竟连连。”他提倡知识为上,相信自我,“人生处万类,知识最为贤。奈何不自信,反欲从物迁。”历史已经证明了,神仙是没有的,求仙是无用的,秦皇汉武都没有寻到神仙,没有能够长生久视,可是后代皇帝还是一个又一个走上了求仙求佛之路,他们实在不甘心丢下做皇帝的日子,成为一具得不到人生最奢靡享受的死尸。韩愈却要明确地告诉皇帝,那是不可能的,把佛骨迎入禁中也无用,只会“伤风败俗,传笑四方”。韩愈无畏地宣称:“佛如有灵,能作祸祟,凡有殃咎,宜加臣身,上天鉴临,臣不怨悔。”韩愈这样硬要逆着皇帝的心意来,不把皇帝惹恼就怪了。
然而,韩愈辟佛老异端的心志是至死不改的,他从所处时代现实出发,在《赠译经僧》中明确告诉他们:“只今中国方多事,不用无端更乱华。”尽管他深知“我今罪重无归望,直去长安路八千”(《武关西逢配流吐蕃》),赦免无望了,他还是不改初衷。“天下兵又动,太平竟何时。”(《归彭城》)这就是“方多事”的中国。韩愈忧国忧民,“刳肝以为纸,沥血以书辞。”他像当年的杜甫一样,“我欲进短策,无由至彤墀”,好佛好道只求长生不死的皇帝根本听不进去,韩愈即便苦口婆心地劝告皇帝“君子法天运,四时可前知”(《君子法天运》),也还是无用。
韩愈自然也有灰心的时候。“我材与世不相当,戢鳞委翅无复望。”(《赠郑兵曹》)韩愈不再抱有什么希望了。然而他还是不肯以自己的失望情绪影响世人,他在《驽骥》中仍然让人坚信“有能必有用,有德必见收”,这是后世“是金子总要发光的”那种说法了。可是,金子如果总被埋没呢?有能有德如果总不被发现总不合时宜呢?韩愈是基于他积极用世的思想,才那般孜孜劝勉于人的。韩愈绝不会像陶渊明那样挂冠而去。陶渊明凭幻想构造的桃花源,引得多少后人向往颂赞,韩愈却独持异说:“神仙有无何渺茫,桃源之说诚荒唐。”桃花源像神仙一样,未曾有过,永不会有,有责任感有济世之心的人还是不能逃避现实。虽然“静思屈原沉,远忆贾谊贬。椒兰争妒忌,绛灌共谗谄”,济世的道路上不仅有皇帝的龙鳞在上,不容触动,还有皇帝周围的小人构陷,进谗诬陷。唐永贞年间,王叔文等用事,制天下之命,“元臣故老不敢语,尽卧涕泣何汍澜”(《永贞行》),韩愈便深知济世不易,匡政之难了。
多遭磨难的韩愈曾作《三星行》,自况命运,自悯其生多訾毁。后世苏轼也曾为此自叹道:“吾生时与退之相似。吾命在牛斗间,其身宫亦在箕。斗牛宫为磨蝎,吾平生多得谤誉,殆同病也。”苏轼与韩愈同宫同命,再怎么豁达也免不了自叹命运淹蹇。避佛避黄老的韩愈也在星象中感叹自己的命运了。可是在赠人的诗中,韩愈仍然不消沉,还是鼓励人积极向上。唐衢应进士,久而不第。衢“能为歌诗,见人文章有所伤叹者,读讫必哭。每与人言论,既别,发声一号,音辞哀切,闻者莫不泣下,故世称唐衢善哭”。韩愈在《赠唐衢》的诗中就鼓励唐衢:“胡不上书自荐达,坐令四海如虞唐。”韩愈似乎把自己的不幸遭逢忘记了,他又是那个“事业窥皋稷,文章蔑曹谢”(《县斋有怀》),“念昔始读书,志欲干霸王”(《岳阳楼别窦司直》),年少气盛的韩愈了。
韩愈年轻时是豪气凌云壮志在胸的。只是他“才高难容”,才致使“累下迁”罢了。“少小尚奇伟,平生足悲吒。”(《县斋有怀》)回首生平,他不能不感慨伤怀。“尔时心气壮,百事谓己能。”(《送侯参谋赴河中幕》)年轻的韩愈在前头为自己铺开了壮阔的道路,他以为什么样的目标都能够达到;可是,他没有想到,政治运动比他领导的古文运动复杂多了,也艰难多了。他一介文人,能撼动文坛,却动不了政坛。
岁月无情,更无情的是政事,是朝廷。韩愈过早地衰老了,他是未老先衰。“尔来曾几时,白发忽满镜。”想一想“少年气真狂,有意与春竟”(《东都遇春》),竟如昨日。韩愈对自己的未老先衰格外敏感,掉落了牙齿,便会令他上心留意。“去年落一牙,今年落一齿。俄然落六七,落势殊未已。”他不能忽视的是落齿所昭示的生命意义:“人言齿之落,寿命理难恃。”(《落齿》)这让人把他的散文名篇《祭十二郎文》记起来了:“吾年未四十,而视茫茫,而发苍苍,而齿牙动摇。”韩愈似乎预感到了他不会得以长寿,不过,他还是看到了生命的根本、寿夭大限的公平:“我言生有涯,长短俱死尔。”
不信神仙佛老,不信长生久视,在韩愈这里是始终也未曾动摇的。有河南人吕炅,元和中,弃其妻,着道士服,辞别他的母亲道,当学仙王屋山。离去数月,复出,见河南少尹李素。李素让他站在府门,命吏卒脱下他的道士服,给他俗世人的冠带,把他交送给他的母亲。韩愈为此作《谁氏子》诗曰:“神仙虽然有传说,知者尽知其妄矣”,“罚一劝百政之经,不从而诛未晚耳”,旗帜鲜明地支持河南少尹李素的做法。可以毫不含糊地说,一个时代,学佛学道的人成伙成群,越来越多,绝不是什么好事;至少,那是对俗世生活丧失了信念,有意逃避的结果。普天下的人都去做了信众,连香火钱也无处募化了,那就真的需要道徒们吃风喝风了,不必练习,就得辟谷,道理很简单,因为没有人种地打粮食吃了。
韩愈的坚定和自信来自于信念,也来自于读书。“归还阅史书,文字浩千万。”(《秋怀诗十一首》)这是抒怀,也是纪实。韩愈尽通六经百家,是手不释卷的。在韩愈看来,读书的意义还不止在于长学问,而更其重大。“人之能为人,由腹有诗书。”“人不通古今,马牛而襟裙。”(《符读书城南》)知书达理,通晓古今,是人区别于动物的根本标志。后世哲人也有此言:“人之所以不够理想,就是因为不读书。”(《孙犁全集》第十卷)在唐代诗人的诗中,像韩愈这样一再写到书的人不多。“始我来京师,止携一束书。”(《示儿》)“邺侯家多书,插架三万轴。”“今子从之游,学问得所欲。”(《送诸葛觉往随州读书》)在韩愈那里,家藏万卷比金玉满柜更值得推崇。韩愈的境界,绝非千年过后的暴发户、富豪们可比的。自然,韩愈劝勉读书,自有他的用意。在他看来,由于读书,不仅把人与牛马区别开了,也使人的社会地位发生了根本的变化。“一为马前卒,鞭背生虫蛆。一为公与相,潭潭府中居。问之何因尔,学与不学欤。”(《符读书城南》)
《唐诗纪事》记述一个个诗人的简单生平,转引他们的诗作佳篇,大都是冷静的,可是写到韩愈,却一再转引别人的诗文,激情难抑地赞颂不已。其中全文转引皇甫湜作《韩先生墓志》,“先生七岁好学,言出成文。及冠,恣为书以传圣人之道。”墓志写到吴元济反,“吏兵久屯无功,国涸将疑,众惧汹汹。先生以右庶子兼御史中丞行军司马,宰相军出潼关,请先生乘遽至汴,感说都统师乘遂和,卒擒元济”。接下来,墓志又写到“王廷凑反,围牛元翼于深,救兵十万,望不敢前。诏择庭臣往谕,众慄缩,先生勇行。元稹言于上曰,韩愈可惜。穆宗悔,驰诏无径入。先生曰:止,君之仁;死,臣之义。遂至贼营,麾其众责之,贼惶汗伏地,乃出元翼。”韩愈,如此大义凛然,临危不惧,谁道书生百无一用?读书以至大家,直可以勇冠三军。皇甫湜不由叹道:“呜呼!先生真古所谓大臣者耶!”书写至此,皇甫湜意犹未尽,激情洋溢写下去:“先生与人洞朗轩辟,不施戟级。族姻友旧不自立者,必待我然后衣食嫁娶丧葬。平居虽寝食未尝去书,怠以为枕,餐以饴口。讲评孜孜,以磨诸生。恐不完美,游以诙笑啸歌,使皆醉义忘归。呜呼!可谓乐易君子钜人者矣!”韩愈的行为品格,真是令千年而下的后代,遗憾不能同代者矣!
皇甫湜为韩愈所作的墓志,与后世那些官样的悼词截然不同,他并未溢美。由韩愈的诗文中,我们已经一再地看到了韩愈的为人、韩愈的正气、韩愈的大义、韩愈的勤勉、韩愈的慷慨直言,千年而后,仍然放射着逼人的光芒。“李杜文章在,光焰万丈长。不知群儿愚,那用故谤伤。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调张籍》)这是对前贤的推崇与捍卫。“吾友柳子厚,其人艺且贤。”(《赠别王十八协律六首》)这是对同辈文友的赞美与褒扬。比韩愈本人的命运还要不幸的柳宗元,是韩愈的好友,又是与之齐名的古文大家,两人一起领导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古文运动。韩愈对柳宗元,从来没有狭隘小气文人之间的“相轻”,而只是“相重”。柳宗元先韩愈而逝,韩愈为之作《柳子厚墓志铭》,酣畅淋漓,至情至性,不是知音同道,是断然写不出的。
比韩愈小了三岁的孟郊仕途不达,连中进士都很困难,两次不第,清寒终身,韩愈对孟郊寄予了极大的同情慰勉,“人皆余酒肉,子独不得食”(《答孟郊》),“卞和试三献,期子在秋砧”(《孟生诗》),为孟郊打抱不平,同时鼓励孟郊切莫气馁,秋闱再试。孟郊连产三子,“不数日,辄失之”,韩愈念其无后而悲,担心孟郊伤怀不已,便推天假命作诗以喻之,“再拜谢玄夫,收悲以欢忻”,希望孟郊不要沉浸于悲伤中而难以自拔。所谓“郊瘦岛寒”与孟郊齐名的贾岛,也引起过韩愈的关注。韩愈在《赠贾岛》的诗中再一次写到孟郊,“孟郊死葬北邙山,从此风云得暂闲。天悲文章浑断绝,更生贾岛著人间。”爱才惜才,以至于如是,在人情浇漓的当下,益发令人思慕。韩愈在《醉留东野》中写道“昔年因读李白杜甫诗,长恨二人不相从”,“我愿身为云,东野变为龙”,那不是醉语妄言,而是真挚的情感,并非写诗自娱从而用以敷衍人的。
韩愈是大才,亦具大学问大才力,他以才以学以力为诗,惯于用奇用险用僻。他的五古《南山诗》一百〇二韵,一韵到底,却不见勉力凑合痕迹,他不避生僻,尽写胸次,自是大手笔,唯韩愈方能为之。他的《荐士》诗,为荐孟郊于郑余庆而作,他却不是简单地写一封介绍信,而是写了一篇诗体评述,由“周诗三百篇”而下,经建安晋宋,齐梁陈隋,直至国朝大唐。“国朝盛文章,子昂始高蹈。勃兴得李杜,万类困陵暴。”在这样的基础上,再提出了他所荐举者,“有穷者孟郊,受材实雄鷔”。韩愈不只是简单的一个诗人,或者一个散文家,他是卓然屹立的一位文学家,有识见,又有才情,他的评述,一言九鼎,不是随便说说的。文学史上,李杜并列,成为不易之论,韩愈是极早的倡扬者。同代以至于后代论者在“扬李抑杜”“扬杜抑李”之间斤斤辩白,在韩愈面前,不仅显出了识见的差别,也显出了小气。
读韩愈的诗,固然有时候会被他那些用险用僻构成障碍;但是,韩愈也有一些诗篇清丽可喜。《送桂州严大夫同用南字》“江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二首》“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细致入微,是信手拈来的好诗句,是大手笔写小诗,杀鸡用牛刀的游刃有余。《晚春》写“杨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深含寓意,却并不晦涩,与今天的一些白话诗故作晦奥令人百思不得其解自不可同日而语。韩愈写《示儿》诗,写《庭楸》诗,也让人把杜甫的同类诗作记起来了。
韩愈的《石鼓歌》是他的七古名篇,开篇慨叹“少陵无人谪仙死,才薄将奈石鼓何”;但他一鼓作气歌下来,奇崛卓荦,头角峥嵘,识见与才情挥洒自如,想象奇特,抒怀深沉,中唐一代,大约只有韩愈还能作出这样的七古了。稍后的白居易那是另一种面貌,不可拿来作比的。把韩愈的《石鼓歌》跟他的《青青水中蒲三首》放到一起来读,更能够感受到古诗大家的风采。大家手笔,是长诗也作得,小诗也作得,不可以一格限之的。韩愈还有四言诗《剥啄行》。四言诗于诗三百之后,到曹操手中放射过一段异彩,也是绝响,此后少见了。诗歌大家的韩愈不拘一格,什么样的形式都会拿来一用,只要是内容表达需要。
不必说,韩愈是有那种“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之意识的,他在《芍药歌》中曾道:“花前醉倒歌者谁,楚狂小子韩退之”,年轻的韩愈定然也有过狂傲不驯的时候。他在《和李相公摄事南郊览物兴怀呈一二知旧》中写道:“为仁朝自治,用静兵以销”,是与他所提倡的文以载道之“道”相一致的,他是希望朝廷以仁治天下,不必大动干戈。他的政治理想自然也像杜甫像所有良知未泯的诗人怀抱的理想一样,要成为空想,不过,他留下的英名,留下的诗文,则将千秋炳焕,比任何一个消失的朝代都为久长,不管那是衰世还是盛世。《唐才子传》评价韩愈的一段话说得极好:“公英伟间生,才名冠世,继道德之统,列明圣之心。独济狂澜,词彩灿烂,齐梁绮艳,毫发都捐。有冠冕珮玉之气,宫商金石之音,为一代文宗,使颓纲复振,岂易言也哉?固无辞足以赞述云。至若歌诗累百篇,而驱驾气势,若掀雷走电,撑决于天地之垠,词锋学浪,先有定价也。”
掀雷走电的韩愈,他撼不动一个朝代的根基,让一个走向败落的王朝复振朝纲,归于仁治,天下晏宁康乐;但他文起八代之衰,使一代诗文有了复兴之象,千年以后,仍能让人心生钦慕。韩愈,无愧于一代文坛领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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