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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8、云深采药去 ——诗人们的隐逸情结

背靠着那株需要两三人才能合抱的大松树坐下,贾岛感到一阵怅惘。


汩汩的涧水声时时被不知名的鸟叫阻断,忽东忽西,忽高忽低,清脆而稚嫩。贾岛很想看看这些可爱的精灵,但目光所及,尽是在风中摇曳的苍翠,还陆续飘来缕缕烟云,如草书的飞白一般刷过峰峦,遮遮掩掩的不让人看清。


贾岛觉得身上有些凉意,摸摸衣袖,有些潮潮的。低头看去,正好一缕云低低流过,连脚下似乎也朦胧起来,竟有些飞升的意思。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回头看看那个半大孩子。可那孩子一直在松树下埋头挑拣着草药,没空搭理他——再说,他贾岛能与一个孩子聊些什么呢?


这时,远处隐隐响起丁丁的砍伐声,贾岛不觉精神一振,忙站起身来。但等他循声望去时,云雾早已经在湿气中渗洇开来,把群山隐得只露几个峰尖。


贾岛突然有了作诗的冲动。只一思量,脑中便有了一首完整的诗。他反复默诵几遍,居然觉得比他那些捏断了胡须多日苦吟出来的还要好些。他强按捺住兴奋,定定神,曼声吟道:


“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云深不知处——”“云深不知处——”山谷间,回音久久不绝。


贾岛为这首诗取名为《寻隐者不遇》。


那天,他没有遇见这位慕名已久的隐士。


隐士采药去了。


人类是群居动物,但自从互相搀扶着走出岩洞,开垦、筑室、建城,一步步远离山林的途中,有些人的耳边却始终萦回着来自山野的声音。或是松风,或是猿啼,或是鹤唳,甚至是狼嗥虎啸,呼唤着他们重新离开人群。


自古便有隐士,但到了唐朝隐士们才真正迎来了黄金时代。隐士再超脱,也得有强盛国力的保障,天下大乱时哪座山能避开战火、容得下这么多闲人呢?说什么隐士,大都是被逼入山的难民罢了:“(隋末)治日少而乱日多,虽草衣带索(指衣着粗劣的隐者),罕得安居。”(《唐才子传》)而到了开元年间,谁能说清,就在这笙歌鼎沸的万丈软红边上,终南山、华山、嵩山,莽莽苍苍之中,究竟隐藏着多少布衣麻鞋悠然来去的高人?山林深处袅袅升起的炊烟,竟飘到了庄严的朝堂之上,有的居然还交织成了登天之路。终南捷径,这个讽刺伶俐人利用隐居引起朝廷注意从而迅速得官的成语,自然是对真隐士的莫大侮辱,但这种全社会对隐逸生活的空前向往,却是之前任何一个朝代都没有过的。即使这种心态不能算唐朝最为兴盛,但起码有一点是值得夸耀的:还有哪个朝代对这个若隐若现的群体留下了这么多记录?而且,这记录本身就是不朽的艺术品。


有谁统计过,厚厚一部《全唐诗》,其中究竟有多少首诗提到了隐士,或者隐逸生活呢?


反正几乎每个诗人,李白、杜甫、王维、白居易、韦应物、柳宗元、刘长卿,当然还有贾岛,等等等等。大大小小、有名无名,随手翻去,诗集中往往都能找到几首隐逸诗。


原本清苦的隐士生活,由此被一个个天才给披上了令人陶醉的诗意。


正如农夫的耕作,采药是诗人想象中最具象征意义的隐士行为。一身短打扮,斜斜挎着竹篓,腰插精致的小锄,于雨后初晴的清晨,在鸟鸣声中踩着被露水润得有些滑脚的野草走入深山。茂密的森林把阳光筛得支离破碎,落在脸上斑斑驳驳的,有些麻麻的痒。不时有猴子或是松鼠从头顶跃过,落下几片树叶,隐士见惯不惊,就这么慢悠悠走着。突然,某种特殊的草木香气钻入了鼻孔,于是停下脚步,仔细打量着四周,很快,一株少见的药草进入了视线。他解下药篓,取出里面的葫芦——那里面是自酿的果酒——拔开木塞小小呷上一口,然后高高挽起袖子,蹲了下来。


也许是灵芝、也许是苍术,还可能是茯苓、黄精……反正都是延年益寿的好东西,按古代药书的夸张说法,久服还能成仙。


“昔闻庞德公,采药遂不返。金涧饵芝术,石床卧苔藓。”(孟浩然)


“春风生百药,几处术苗香。人远花空落,溪深日复长。”(卢纶)


“南入商山松路深,石床溪水昼阴阴。云中采药随青节,洞里耕田映绿林。”(李端)


“幽人寻药径,来自晓云边。衣湿术花雨,语成松岭烟。”(温庭筠)


诗人向往的隐士生活就该是这么安逸脱俗。在他们想象中,再险恶的老林也是桃花源,再陡峭的山峰也是奇景仙境,根本不去考虑跋涉于其间需要耗费多大的体力、需要冒多大的风险——他们从不会担忧药草的叶底是否会盘着一条暴怒的斑斓毒蛇。


高适算是现实一点的,知道隐得再深也离不开钱,但在他笔下,这钱来得还是一样的潇洒:“卖药囊中应有钱,还山服药又长年。”


没有这种浪漫也就不成其为诗人了。


诗人从来不愁手头没钱,他们只怕肚里无句。


因为大唐帝国的舞台上,唱主角的就是诗人。诗人出生在这个时代需要修行几辈子:无论是谁,只要诗作得好,就有可能得到梦想的一切。


这种利益是用科举的形式兑现的。


科举确立后,起初很注重儒家经义,用“帖经”与“墨义”来考核考生对经典的熟悉程度。所谓帖经,类似填空,要求考生填上经书中被帖住的文字;墨义则类似问答题,要求写出经文大义。至于文采,则要当场作杂文两篇,最早主要是写作箴、铭、论、表之类实用文体。随着盛世来临,唐诗创作日益繁荣,上至帝王权贵,下至牧童竖子,无不喜欢吟诗作赋。这种背景下,诗赋终于被引进科举,很快就取代了杂文:玄宗天宝年间规定,进士先试诗赋,次试帖经,最后策问,即对时事的看法。从此诗赋成为科考最重要的内容,即使帖经不合格,诗赋做得好一样能过:“主司褒贬,实在诗赋。”


当年唐太宗看着新科进士鱼贯而出,不禁有些得意忘形,说了句未免带些奸雄气的话:“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


短短一百来年后,进入李家王朝彀中的天下英雄便都变成了诗人,他们提着饱蘸浓墨的如椽巨笔迈步走向了帝国的中枢。


于是,这个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帝国,正如汪洋大海上的一艘巨船,从船长到水手,每个人都在吟唱中行使着各自的职权。这首船也因此散发出了独特的魅力,连破开的海浪,高低起伏也符合平仄的韵律,层层荡漾,就像是一行行摇曳于碧波中的妙句。


在唐人看来,诗赋取士实在是高明极了。写诗贵在独出机杼,诗人当然是天底下最有创新能力的;而那些死啃故纸堆的老夫子,循规蹈矩墨守成规,一派暮气,哪能当好活力无限的大唐帝国的家呢?


御辇上,雍容优雅的唐文宗看着帖经墨义那写得密密麻麻的卷纸,目光里充满了不屑:“只念经疏,何异鹦鹉能言!”


然而,三百多年后,终于有人对这个高明的取士标准发表不同意见了。


王安石,这个坚毅的改革家,在抛出一系列施政大纲的同时,把矛头指向了诗赋取士。他说:“少壮时正当讲求天下正理,而书生们却闭门学诗作赋;等他得第做官后,世事却都不熟悉。这就是诗赋取士的科法败坏人才,导致不及古人的原因啊。”他提议罢考诗赋,专考儒经大义与时事策论。


此议一出,立时引来众多反驳。王安石的老朋友兼老反对派,苏轼,也洋洋洒洒写了文章辩驳。他说:“自文章而言之,则策论为有用、诗赋为无益;自政事言之,则诗赋策论均为无用矣。”他的意思是,诗赋诚然于政事无用,但甄别处理政事的人才,天下又有哪种标准是更有效的呢?


这个问题难回答。即使现代招考公务员,究竟用什么知识才能最有效地衡量人才,仍在探索之中。


暂且把这个问题放在一边,重新看苏轼为诗赋辩护的奏疏吧。其中有一句话非常有力:“自唐至今,以诗赋为名臣者不可胜数,何负于天下,而必欲废之?”


是啊,诗人哪里对不起天下苍生,你王安石何必定要废除呢?


苏轼的文章自然是铿锵的。但细思之下,却又疑惑起来:历史上真有这么多名臣诗人吗?做到大官的的确不少,但有几位出色的诗人能做出了不得的事业,力挽狂澜扭转乾坤呢?


苏轼所言的名臣之名,究竟是以臣名还是以诗名呢?


或许在诗人们看来,这两者没有区别。他们认为自己治理天下的才能原本就蕴涵在诗才之中: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只要能做出好诗连天地鬼神都有感应,此外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看看活跃于大唐诗坛上的弄潮儿吧。


在诗人们的传记中,有一类词很常见:“恃才傲物”“倚才陵藉”。


初唐四杰之一杨炯,常称呼达官贵人为“麒麟楦”。旁人不明其意,他解释:“你不见那些演麒麟戏的吗?披着一身假皮神气活现,倒也像那么一回事。可扒了皮还不仍旧是头驴?”


杜甫的祖父杜审言,在苏味道做吏部侍郎时参加了官员的选判,出来后见人就说:“苏味道必死!”旁人闻言大惊,忙问缘由,审言慢悠悠道:“他见了我的判词,还不得羞愧而死吗?”他甚至扬言:他的文章就是屈原宋玉也得打下手,他的书法王羲之也得向他拜师。临终还狂了一把,对前来探病的人说:“我活着老是压着你们,使诸位不能出头;如今我终于要死了,遗憾看不到接替我的人啊!”


贾岛更是狂到了皇帝头上。某日他在一座寺院中吟诗,恰好唐宣宗微服出游至此,闻声寻来,随手取过案上的诗卷便想看看。可刚要翻阅就被贾岛一把夺了回去,还斜睨着皇帝说:“你先生衣食华美也就足够了,何必懂这些呢?”宣宗笑笑走了。后来贾岛反复思量觉得不对劲,一打听才知道那是皇上,吓了个半死。


或许狂傲也是随着时代盛衰而消长的,中唐以后,诗人的狂放多少收敛了一些,却又多了轻浮的毛病,乃至有了一句俗语,叫“进士轻薄”。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这联诗确实好,可一想到作者孟郊写这诗是抒发进士及第的狂喜,那就不得不令人感叹此人气度窘促难成大器了:区区一第何必如此炫耀!白居易的挚友元稹,有次在驿站遇见当红宦官仇士良,两人居然为了争房间闹了起来,结果元稹被打破了脸皮。阉宦固然可恶,但朝廷对此事的评判,说元稹年少轻威难道没有一点道理吗?如果这事还不能说明元稹确实不够稳重的话,那么日后他当上宰相后众人的评论:“举动浮薄,朝野杂笑”,“素无检,望轻”,就不应该是空穴来风了,因为他很快就被免了职。对于世人的指点嗤笑,杜牧洒脱多了,毫不理会。当官时夜夜寻欢青楼,宰相收到巡街官员报告杜大人在妓馆平安的帖子装满了整整一箱。一次有个同僚开家宴,顾忌杜牧类似于纪委的御史官员身份,不敢请他,可杜牧了解到那家的歌女号称一流后,竟然厚着脸皮暗示自己很想参加。同是逛窑子,温庭筠却要猥琐一些,有次喝醉了在妓院破口骂人,结果被巡夜的军士打落了牙齿。


也许这几位还不太够分量,那就在大唐星空中找到最耀眼的双子星座,看看诗圣与诗仙吧。


杜甫与李白都有远大的政治抱负,一位是“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一位是“但用东山谢安石,为君谈笑静胡沙”,都想“济苍生”,“安社稷”。但有大志气的同时往往也有大脾气。


先说杜甫,这并不是个好性格的人,《旧唐书》载“甫性褊躁,无器度”。他一生可谓穷困潦倒,甚至还活活饿死过儿子。流落蜀中时,很长一段时间赖着世交、剑南节度使严武的照顾才有比较稳定的生活。但对这衣食靠山,他照样“恃恩放恣”,甚至有次喝醉了登上严武的床,直瞪瞪地盯着严武说:“严挺之(严武父)竟然有这么个儿子!”恼得严武想宰了他,最后还是严母出面才按住了。


李白的傲气则世人皆知。一旦喝高,连圣旨都不想理会:“天子呼来不上船。”玄宗倒是欣赏这种潇洒,于是李白更加肆无忌惮,醉醺醺地在金銮殿上写诗,居然还伸出脚,逼着宦官头目高力士为自己脱臭烘烘的靴子。这也是古往今来仅此一遭的妙事。


诗人们因了这些令凡夫咋舌的言行而永生。千载之后翻到属于他们的那页史书,那寥寥数行字仍在扭动跳跃,似乎还想挣脱纸张飞到空中,为世人拼凑回那一个个大袖飘飘的傲岸身躯。


在诗人的名义下,任何性格,无论再怪异,都是合理的,甚至是必需的。张扬与傲骨,是诗人绝不可少的禀性;所谓的轻浮,换个角度可以理解为天真浪漫,喜怒哀乐不加掩饰尽情流露;至于风流多情,更是诗人本色。


一个稳重老成、八面玲珑,如西汉霍光那般二十来年出入殿门每次脚步都不差分毫的人,怎能写出有血有肉、活泼泼的好诗——


然而,又有几位诗人在政治上的事功能与霍光相比呢?


自从诗人参政的第一天起,他们的仕途就笼罩着厚厚的乌云,很少有人能走得顺利从容。这点诗人自己也体会到了,他们把这种坎坷归结于命运:所谓“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杜甫)。其实早有人斩钉截铁地下了定论:“高才无贵仕。”(梁·刘峻:《辩命论》)这声哀叹世代传承,元代辛文房撰《唐才子传》,写到李杜一章时也不禁感慨:“能言者未必能行,能行者未必能言;呜呼哀哉!”


诗人们究竟有没有治国的才干?就说李白吧,真有如他诗中反复自诩的王佐之才吗?没有机会施展自然不能下结论。但他令高力士脱靴一节,倒可以引人深思。对阉奴的鄙夷,自然是合乎正常人心理的,何况清高的诗人。但凭良心说,高力士不能算是个坏人,一生对玄宗忠心耿耿,性格谨慎没有野心,也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勾当。相比李白对力士的当面羞辱,几百年后,名臣张居正却采取了另外一种方式。他主动与太监来往,一步步打点关系,终于在太监的帮忙下,取得了执政资格,这才放开手脚大干起来——须知明朝的太监名头可比高力士时臭上万倍。唐朝的宦官乱政,那都是高力士之后的事。


张居正写诗没什么名头,但他知道要做些实事,先得站稳脚跟。他清楚,你有再美好的理想、再高明的治国手段,如果不能爬到相应的高度,都只能白白烂在肚里。而这个高度,绝不是凭着一腔浩然正气清清白白就能获得的。甚至可以说,一个人有限的一生,大部分时间都是浪费在艰苦的攀爬过程中。往往是等你终于上来了,抹抹额头的冷汗,准备干活时却惊惧地发现自己居然已经老迈得举不动手腕了,曾经的血性锋芒更是消磨得无影无踪,从此只能瘫软在高台上喘息着,等着被人挤下去——而那个颤颤巍巍冒出来的头颅,当然也是一样的雪白。


如果以成败论英雄的话,上台之后还有余力做出大事业的人,才是英雄。有句老话,英雄不问出处,也可以理解为英雄一路走来,往往是不太光明的,常常得手脚并用连滚带爬。


你李白弯得下腰吗?


诗人们往往连正常的官场礼节都很难适应,类似“拜迎官长心欲碎”的苦涩句子,随处可见。


可不弯腰,你怎么爬?


攀爬的过程,其实就是与人竞争的过程;而这个竞争,靠的往往不是文才道德,而是计策权谋。常常需要妥协、迁就、迂回方能前进,起码不能在原本就狭窄的小路上为自己再堵几块大石头。史书上,诗人们扬眉吐气的痛快事之后,几乎都附缀着类似的词语:“僚吏疾之”,“为时所忌”,“由是斥去”……诗人们这样无谓地四处树敌,想凭着手中一杆狼毫横扫千军,现实吗?


而那些放浪轻浮的诗人情调,更是让天下人怀疑,如此瘦削溜滑的肩头,岂能扛得起这沉重的江山。


所以真正的诗人做不了政客。


应该说很多诗人并不欠缺才能,如刘禹锡被称为有“宰相器”;杜牧精于兵法,“指陈利病尤切”,但对于政客来说,这些并不是最重要的。他们实际最需要的,只是能在污泥里匍匐着战斗,能在豺狼群里龇牙咆哮——而这正是远离尘埃站在洁白云头的诗人们最不屑的,是诗人致命的死穴。诗人总是高傲地把目光投向远方,而政客则聚精会神盯着脚下。诗人也许能出色地治理一方,更能舍身对朝政进行激烈的谏责,可一旦加入王朝核心权力的角逐,诗人的性格便立刻使他们到处碰壁,前赴后继地落入陷阱坠下悬崖。


“安得倚天剑,跨海斩长鲸!”你李白就算真有斩鲸的神通,那柄倚天剑也落不到你手里!


另外,不少诗人还有一个严重缺陷,那就是对实际事物的不耐烦。


孟郊及第后得了个县尉的小官。但他上任后诸事不管,终日喝酒赋诗。县官急了,禀告上司,干脆派了一人替孟郊处理政务,同时分享孟郊的一半俸禄。


当然这也可理解为孟郊认为自己才大,不齿做小官。可天下政事,都是如此繁琐的,公门百事皆有期,哪能真如你李白想象的“谈笑”间搞定朝野万机呢?庙堂案上,很多时候并没有斩鲸的倚天剑,而只是一团团没有头绪的乱麻——


你李白能皱起眉眯起眼,低下头,一根根去清理吗?


“乍可狂歌草泽中,宁堪作吏风尘下!”


还是喝你的酒写你的诗去吧!


这些错位的痛苦,足够折磨你们一生,写出千千万万好诗了。


诗歌,原本就是在错位的追逐过程中,蘸着血泪的吟唱。


诗赋取士,成就的不知是大唐还是诗坛。


毫无诗意的现实面前,焦头烂额的诗人也是会慢慢改变的。那就是每个人都必须做出抉择:是从此弯腰屈膝学着做政客,还是咬着牙,仍旧一条道走到黑。


因为诗人们终于绝望地发现,上天不允许他们脚踏两条道;而谁也无法将自己劈成两半。


于是,真正的诗人与职业的政客慢慢分流,文学离政坛越来越远。


纵然是同一位诗人,作品的质量一般也与他的官职成反比;他们的代表作大多创作于贬谪的途中。


唐诗之后,文学大河的洪峰是宋词,之后是元曲,再是明清小说……


文学一步步走向民间,走向政坛的对面。


但任何朝代都有诗人不甘心离开政坛。或者应该说,真正的诗人永远不能忘却大济天下的责任。


于是,他瘦弱的身躯便必须得承受这种错位带来的所有痛苦。


全身的血液隐隐作沸,灼烧得手脚颤抖。诗人拼命控制住自己,不让胸膛在极度的悲愤中爆炸。


蓦然,他嗖一声抽出腰间的长剑,用力劈向冰冷的石柱。火星四溅。手心一热,原是虎口裂了开来。


像是一道倒射的闪电。扬手,带着血光,缺口的利剑被抛向高天,抛向那疾滚的乌云深处。诗人闭上眼,黑暗中,还是飞速地盘旋着那一张张脸,肥胖、庸俗、颟顸,但都趾高气扬,用冷酷的眼角扫着你,就好像扫视着一只垂死的瘦鼠。诗人痛苦地呻吟了一声,猛抬起头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终于一声厉啸:


“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


啸声长久不息,直至诗人委顿地蹲下身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良久,他又慢慢站起,冷笑中带着无限的疲惫: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不如归去!归去!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风起,乱发在诗人眼前飞舞,幻出了缥缈的云山。云山深处,有人高歌来往,影影绰绰的,似乎还背着竹篓,戴着笠帽。


“尔去掇仙草,菖蒲花紫茸”,好,随他采药去。


可是,就这么走了吗?这么些年,日夜萦绕于心的“功成,名遂,身退”,功在哪里?名在哪里?


诗人的眼角,一滴浊泪慢慢滑下,蚀出了满脸的皱纹。


这身,又该退向何方?


这问题纠缠着每个头破血流的诗人。


深山,也就成了失意的诗人们梦中遁逃的最后家园。


但遁逃也不必非要隐入深山。


王维晚年“万事不关心”,孤居一室,夜夜焚香独坐,屏绝俗务以禅诵为事。斋中除茶铛、经案、绳床、药臼外一无所有。


韦应物的书斋想是也有那么一套药臼的。


那日天气甚是寒冷,风雨大作。韦应物裹着毛毯独坐书斋,焚起一支香,思绪悠然。


也许是看到了桌上的药臼吧,他记起了一位隐居深山的朋友。这么冷的天,他在干什么呢?


是穿着蓑衣在溪谷间收拾柴火,还是已经回到了简陋的草房,正坐在火炉前慢慢煎熬着刚挖得的药材?


他忽然很想自己也坐到草房里去,与这位朋友一起喝点酒,在这风雨交加的夜晚。想到此节,他来了诗兴,挥笔写道:


“今朝郡斋冷,忽念山中客。


涧底束荆薪,归来煮白石。


欲持一瓢酒,远慰风雨夕。


落叶满空山,何处寻行迹。”


书斋中,隐隐升起了带着草木清香的云烟。


来自远山的云烟。


一时间,韦应物不知身在何处,浑然忘却了天地间那彻骨的冷,忘却了俗世里的一切烦恼。


相关医药知识摘录: 


中药采集相关知识:中药多为植物,植物在生长的各个时期,根茎叶花实各部分所含有效成分的量各有不同,故而应在含量最高时进行采收,通常有以下规律:


全草:植株充分成长或开花时采集。


叶类:花蕾将放或者盛开时采集;特殊品种,如霜桑叶,须在深秋或者初冬经霜后采集。


花类:一般在正开放时次第摘取,如菊花,旋复花;有些则含苞待放时摘取,如金银花、槐花、辛夷;花粉入药者,如蒲黄,须于盛开时采收。


果实、种子类:除枳实、青皮、乌梅等少数药材须在未成熟时采收,通常都在成熟时采收;容易变质的浆果,如枸杞、女贞子,应于略熟时清晨或者傍晚采收。


根、根茎类:古人以二、八月为佳,春初“津润始萌,未充枝叶,势力淳浓”,“至秋枝叶干枯,津润归流于下”,有效成分含量最高。少数例外,如半夏、元胡以夏季采收为宜。


树皮、根皮类:春夏时节植物生长旺盛、浆液充沛时采集;部分根皮,如牡丹皮、地骨皮等,则以秋后采收为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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