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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9、幽默的叫卖声

夏丏尊


住在都市里,从早到晚,从晚到早,不知要听到多少种类多少次数的叫卖声。深巷的卖花声是曾经入过诗的,当然富于诗趣,可惜我们现在实际上已不大听到。寒夜的“茶叶蛋”“细沙粽子”“莲心粥”等等,声音发沙,十之七八似乎是“老枪”的喉咙,困在床上听去颇有些凄清。每种叫卖声,差不多都有着特殊的情调。


我在这许多叫卖者中,发现了两种幽默家。


一种是卖臭豆腐干的。每日下午五六点钟,弄堂口常有臭豆腐干担歇着或是走着叫卖,担子的一头是油锅,油锅里现炸着臭豆腐干,气味臭得难闻。卖的人大叫“臭豆腐干!”“臭豆腐干!”态度自若。


我以为这很有意思。“说真方,卖假药”,“挂羊头,卖狗肉”,是世间一般的毛病,以香相号召的东西,实际往往是臭的。卖臭豆腐干的居然不欺骗大众,自叫“臭豆腐干”,把“臭”作为口号标语,实际的货色真是臭的。言行一致,名副其实,如此不欺骗别人的事情,怕世间再也找不出来了吧!我想。


“臭豆腐干!”这呼声在欺诈横行的现世,俨然是一种愤世嫉俗的激越的讽刺!


还有一种是五云日升楼卖报者的叫卖声,那里的卖报的和别处不同,没有十多岁的孩子,都是些三四十岁的老枪瘪三,身子瘦得像腊鸭,深深的乱头发,青屑屑的烟脸,看去活像个鬼。早晨是看不见他们的,他们卖的总是夜报。傍晚坐电车打那儿经过,就会听到一片发沙的卖报声。


他们所卖的似乎都是两个铜板的东西,如《新夜报》《时报》《号外》之类。叫卖的方法很特别,他们不叫“刚刚出版?菖?菖报”,却把价目和重要新闻标题连在一起,叫起来的时候,老是用“两个铜板”打头,下面接着“要看到”三个字,再下去是当日的重要的国家大事的题目,再下去是一个“哪”字。“两个铜板要看到十九路军反抗中央哪!”在福建事变起来的时候,他们就这样叫。“两个铜板要看到日本副领事在南京失踪哪!”藏本事件开始的时候,他们就这样叫。


在他们的叫声里任何国家大事都只要花两个铜板就可以看到,似乎任何国家大事都只值两个铜板的样子。我每次听到,总深深地感到冷酷的滑稽情味。


“臭豆腐干!”“两个铜板要看到?菖?菖?菖?菖哪!”这两种叫卖者颇有幽默家的风格。前者似乎富于热情,像个矫世的君子;后者似乎鄙夷一切,像个玩世的隐士。


◎文章品读


散文的取材历来广泛。街头巷陌、感情抒怀,无不可入文。大的篇章驾驭宏阔的思想内涵,小巧行文阐发个人感悟,可谓各有所长。然而,以小的题材抒写大的哲理,却更显示作者行文的实力与独具匠心。


《幽》篇的艺术特色,正在于从生活的小事物中提炼深刻的世理,令人品读后,犹然回味。


文章通过类比的方式,选取了日常生活中常见的两种叫卖声,“卖臭豆腐干”和“两个铜板要看到?菖?菖?菖?菖哪”。两种吆喝声,迥然不同,作者却敏锐地感悟到了其中共性的地方。在阐发的过程中,作者语言诙谐、生动,令人过目难忘。如,作者认为生活中多的是“说真方,卖假药”,“挂羊头,卖狗肉”,而卖臭豆腐干的,虽大声吆喝,却童叟无欺,说是臭的,货色即真是臭的,言行一致,名副其实。这种对卖家吆喝的别样理论,令人在捧腹的同时,也不得不要质疑生活中种种堂而皇之的所谓高尚事物。


另一种吆喝,是卖报纸的。这些卖报者从出场就不是人们所熟知的报童,而是一些瘦如“腊鸭”,看起来“像是个鬼”的“老枪瘪三”,这一连串的描摹,如同画家笔下的漫画,充满了戏剧色彩。然而,令作者每每回味不已的不是他们的外貌,而是那“发沙的卖报声”。他们这样喊:“两个铜板要看到?菖?菖?菖哪!”“?菖?菖?菖”往往是“十九路军反抗中央”、“剿匪胜利”、“日本副领事失踪”等快讯时事。将这些新闻和吆喝中的话连起来读,一句充满了调侃意味的话便诞生了。读者从中可以读出的是,所谓的国家大事,一律只值两个铜板,与花边新闻等价。局势真实状况如何,大家心照不宣,笑过之后,独自品味。


文章最后,作者意犹未尽,补上了一句,“‘臭豆腐干!’‘两个铜板要看到?菖?菖?菖?菖哪’这两种叫卖者颇有幽默家的风格。前者似乎富于热情,像个矫世的君子,后者似乎鄙夷一切,像个玩世的隐士。”“君子”被用在了卖臭豆腐干的人身上,“隐士”用在了“腊鸭”一样的卖报者的身上。定位的有意错位,更是让人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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