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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下的那片止痛药开始起效了。手上的痛感逐渐减轻,平和放松之感渐渐遍布全身。与格雷格结束通话后,我重新把电话线接进电脑,启动传真程序,把大纲发到那个经纪人给我的传真号码。听着电脑拨号时吱吱呀呀的电流声时,一个念头突然像闪电一样划过脑海:我在来洛杉矶的飞机上打出的那些电话也发出过这种声音。


我一直太想证明并曝光索尔森就是那个向沃伦走漏消息的人,对于他酒店账单里的其他电话只是一扫而过,在飞机上随意地拨过那几个号码试试,却都没有深究。我记得其中有一个打往佛罗里达的电话,回应的就是这种电脑拨号声,那部电话很可能就位于雷福德联邦感化监狱。


我猛地把电脑包从床上拽下来,掏出两个记事本飞快地全部翻了一遍,怎么也找不到飞机上打的那几个电话的笔记。我这才想起来,我当时压根没有做笔记,也没有把那些电话号码抄下来,因为我没有想到有人会把那几张酒店账单偷走。


我清除脑中的杂念,专心回忆我在飞机上的一举一动。那时我最关心的就是账单上那个打给沃伦的电话,我正是根据那个电话认定索尔森是沃伦的线人。那个电话拨出的前后几分钟,他还从房间里打出过好几个电话,但当时我对那些电话没什么兴趣。


我没有见过克利尔蒙顿说的那个格拉登电脑连线最频繁的电话号码。我想过要不要打电话给克利尔蒙顿要来那个号码,但我估计,没经过蕾切尔或者巴克斯同意,他不会把那个号码告诉一个记者,这样一来倒让我暴露底牌了。直觉告诉我,还是别向他打听比较好。


我从钱包里拿出信用卡,翻了个面。重新连好电话后,我拨打了卡背面的客服电话,然后告诉接线员我要査询信用卡账单。听了三分钟背景音乐后,另一个接线员接通了电话,我问她是否可以查询我的信用卡三天前新增的消费情况。在通过社会保险号码等情况核实我的持卡人身份后,她说可以在电脑上查询到我的消费记录,看看某笔消费是否已经出账,于是我把要査询的项目告诉了她。


那几个电话的费用刚刚完成出账,账单上同时包括我当时拨出的电话号码。五分钟后,我已经把在飞机上拨过的所有电话号码都记到了记事本上,谢过接线员后,我挂上了电话。


我再一次拔出电话线插进电脑,打开远程终端窗口,输入从索尔森房间里拨出的那个号码,运行程序。我看了看床头的钟,现在是本地时间三点,但佛罗里达那边已经六点了。铃响一声后是电脑拨号声。我听到了电脑连接网络时发出的熟悉的尖啸,屏幕变成一片空白,随即出现了一个标题。


欢迎来到PTL俱乐部


我长吁一口气,一下靠回椅背上,只觉得有股电流涌遍全身。几秒钟后,屏幕上的内容向上滚动,出现一个提示符,要求用户键入密码。我键入“埃德加”。当我按下这几个字母时,我那只没有受伤的手不停颤抖着。埃德加被系统认可了,随即出现第二个提示符,要求输入第二个密码。我键入了“佩里”。不一会儿,这个密码同样被认可了,接着出现在屏幕上的是一块欢迎面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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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敲下回车键就来到了一块目录面板,它为用户提供了可选择的子版块。就像克利尔蒙顿说的那样,真是为当代恋童癖呈上了大餐。我按下退出键,电脑询问我是否想要退出PTL论坛。我选择了“是”并退出,我这会儿没兴趣探索这个论坛。我更感兴趣的是索尔森,或者说那个在星期天凌晨就拨出这个号码的人,那个早在四天之前就知道这个论坛并且成功登录的人。


这个拨号连接PTL论坛的呼叫是从索尔森的房间打出去的,我很容易认为拨出这个号码的人是索尔森。但是我仔细考虑了其他可能。我记得连接PTL论坛的这个电话的拨打时间就和同一房间打给洛杉矶沃伦的那个电话前后相差几分钟。但索尔森曾强烈地否认他是沃伦的线人,至少否认过三次。沃伦也否认过两次,其中一次还是在索尔森死后,此时就算别人知道索尔森真的向他通风报信过也不要紧了。就在几个小时前,沃伦的否认在我心里播下的那颗怀疑的种子,现在正变得越来越大。它在我脑海里抽芽开花,让我无法置之不理。


如果沃伦和索尔森的话值得相信,那么又是谁从索尔森房间里打出电话并拨号上网的?一个个可能性在我脑海里一一闪过,每一个最终都像一记闷拳狠狠击在我的胸口——蕾切尔。


各种各样毫不相关的事实堆到一起发酵,最后引导我的推测指向她。


首先,蕾切尔有一台笔记本电脑,当然,这个理由最没说服力。索尔森、巴克斯以及其他每名探员都带着电脑,或者有条件接触到电脑,这都会让他们能够登录PTL论坛。但是还有第二个理由,星期六深夜,当我往蕾切尔的房间打电话甚至过去敲门的时候,她不在房间里。那时她在哪儿?会不会去了索尔森的房间?


我想起索尔森对我说的那些关于蕾切尔的话。他把她比作佩恩蒂德彩绘沙漠,他还提到了些别的:“她会把你耍得团团转,或者跟你一起玩,就像玩玩具一样。这一刻她还愿意跟你分享,下一刻她却不肯了,然后就从你身边消失,丢下你了。”


最后一个理由,我记得那天深夜我曾在走廊里见过索尔森,那会儿已经过了午夜,而那些从他房间里打出去的长途电话也差不多是在那个时候。当时他在走廊里跟我擦肩而过,手里好像拿着一个小袋子之类的东西。我突然想起蕾切尔拉开手袋里面那个带拉链的小袋子时发出的声音,还记得她拿出一个安全套——“以备紧急情况之用”的安全套——放在我手里时的情景。我意识到蕾切尔能够借此让索尔森离开他自己的房间,让她有机会使用房间的电话。


一股纯粹的恐惧渐渐在我整个躯体蔓延开来。沃伦种下的那朵怀疑之花已经盛放,堵住我的喉头令我窒息。我站起来在房里踱着步,却感到有些头晕,可能是因为刚才吃的那片止痛药。我又坐回床上。休息一会儿后,我重新连上电话,打给菲尼克斯那家酒店,转到结账处。接电话的是一个年轻女人。


“你好,我是上周末入住贵店的,结账时没怎么认真看账单,直到回家才发现一点问题。我对账单上的几个拨出电话存有疑问,早就想打电话过来问问,可总是忘记。请问这个问题我可以找谁反映?”


“您好,先生,我很乐意为您效劳。请告诉我您的名字,我来调出您的记录查一查。”


“谢谢,我叫戈登·索尔森。”


她没回话,我心里一阵发冷,猜她可能已经在电视或报纸上看到过这个名字,知道这个姓索尔森的探员已在洛杉矶遇害,但紧接着,我就听到了她敲击键盘的声音。


“好的,索尔森先生。您当时入住的房间是三二五,住了两个晚上。您发现了什么问题?”


我把这个房间号随手记在记事本上,遵循记者随时记录的老习惯可以帮我保持镇定。


“我找不到……我正在桌子上找那份单子,我抄下来的,看来我好像把它弄丢了……该死的!这会儿我找不着了。呃,我待会儿再打来。不过这段时间里,你能不能先查查,到时好有个准备?我注意到账单上记着周六午夜过后有三个电话,可我不记得打过。我把号码抄下来了,就放在这儿……好了,我找到了。”


我迅速把我从信用卡客服接线员那儿弄到的三个电话号码给了她,暗暗祈祷这伎俩能奏效。


“对,这几个电话都包含在您的账单上。您确定您……”


“它们都是什么时候拨出的?看,问题就在这儿,我从不在午夜过后还谈什么生意。”


她告诉了我打出电话的时间。打往匡提科的电话,拨出时间记录的是凌晨零点三十七分;接下来是打给沃伦的电话,凌晨零点四十一分;之后就是拨号登录PTL论坛了,时间是凌晨零点五十六分。我记录下这几个时间,凝视着这些数字。


“您觉得您没打过这些电话吗?”


“什么?”


“我说,您觉得您没有打过这些电话吗?”


“是的。”


“当时有人和您同在房间里吗?”


这就是关键了,不是吗?我这样想着,但是没有说出口。“呃,没有,”我说,然后又迅速补充道,“你可以再帮我核查一次吗?如果你们的系统没出什么问题的话,我很乐意支付这些费用。谢谢你。”


我挂了电话,看着那几个我记在记事本里的时间。它们能对上。蕾切尔在我的房间里一直待到近午夜。第二天早上她告诉我,她离开我的房间后在走廊碰到了索尔森。也许她对我撒了谎,也许她做的比单单碰上他还要多,也许她去了他的房间。


索尔森已经死了,只有一个办法可以验证我的推论——找蕾切尔对质,可我不能直接去问她。我又拿起电话,打给联邦调查局洛杉矶分局。接线员大概被严令必须挡住所有打给巴克斯的电话,尤其是来自媒体的电话,于是只是敷衍并不帮我转接,直到我告诉她我就是那个击毙诗人的人,而且现在有紧急情况,必须立即与巴克斯通话。终于,我的电话被转接过去了,巴克斯说道:“杰克,出了什么事?”


“鲍勃,听我说,我现在非常严肃,这件事很重要。你这会儿独自一个人吗?”


“杰克,发生了什么——”


“快回答我的问题!抱歉,我很抱歉,我本意不是要对你吼的。我只是有点……好吧,快告诉我,你现在独自一个人吗?”


他顿了顿,再开口时声音里带着些疑惑。“我是独自一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之前说过,我们双方必须相互信任。我一直信任你,你也信任我。现在我希望你再信我一次,鲍勃,你只需要在接下来的几分钟,回答我几个小问题,不要问我为什么。待会儿我会向你解释一切,好吗?”


“杰克,我非常忙。我不明白——”


“五分钟,鲍勃,我就需要这么点时间,这件事非常重要。”


“你可以提问了。”


“索尔森的随身物品是怎么处理的?就是他放在酒店里的衣物和其他东西,他……死后,是谁处理的?”


“是我昨天晚上把所有东西收拾好的。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大问题,他的私人物品跟其他人不相关。”


“满足我这个请求吧,鲍勃。这一次我不是为了报道新闻,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你。我有两个问题,第一,你在他的随身物品里发现酒店账单了吗?就是菲尼克斯那家酒店的账单。”


“菲尼克斯的?不,它们不在里面,也不会在里面。我们当时走得很匆忙,一离开就没再回去。我敢肯定这会儿账单已经寄到我在匡提科的办公室了。杰克,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第一块拼图拼到了合适位置。如果索尔森并未持有这些账单,他很可能就不是从我房间里偷走它们的那个人。我又想到了蕾切尔,我完全控制不住这个念头。在好莱坞的第一个晚上,我们做爱之后,她先起床去洗澡,然后才轮到我。我仿佛看到她从我裤子口袋里掏出我房间的钥匙,下楼溜进我的房间,快速翻检我的东西。或许她只是随便翻翻,或许她不知怎么就知道我拿了那些酒店账单。可能她给菲尼克斯的酒店打了个电话,然后知道了这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