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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第一把钥匙

1


小杉顺治的追悼会在御影的别墅内举行。其实,遗体在案发后不久便已密葬了,追悼会因多番缘由,一直耽搁到现在才操办。远在美国的张天统原打算赴日悼念,但临时计划有变,便取消了行程。东方文明研究所方面则由律子代表出席。


然而,有些人虽未亲临追悼会,却暗中观察着会场内的动静,程纪铭便是其中之一。


程纪铭捋着山羊胡,优哉游哉地在别墅周边晃荡。来到别墅大门前,他摘下墨镜,佯装擦拭镜片,实则以余光向别墅内张望。


程纪铭收回视线,竟发现身旁不远处,有个五十前后的中年女人正在翻看自己的手提包。他一眼就察觉出,这女人的目的和自己是一样的。


“看着有些眼熟啊……”程纪铭边想边重新戴上墨镜,理了理领口。噢,记起来了,是那时的女佣。研究所一行初抵神户时,就暂居在这栋别墅里。眼前的女佣相貌平平,但程纪铭有信心,自己不会认错。


妇人察觉到程纪铭的视线,两人的目光一度交汇。她完全没能认出程纪铭,毕竟,程纪铭只匆匆留宿过数晚,且如今又是墨镜又是胡须,和当时判若两人。


程纪铭看着别墅深处的黑色幕布,向女人搭话道:“小杉先生家里出什么事了?是谁过世了吗?”他心生疑窦,这女佣不在会场里帮忙,在外头晃悠个什么劲儿?而且,她方才的举动,显然是在窥伺别墅里的动静,其中必有端倪。


妇人先是一惊,接着吞吞吐吐道:“啊,嗯,是小杉先生。”


“什么!小杉先生他……什么时候的事,在下竟丝毫没听说。”


“报纸上有报道的……”


“到底出了什么事?”


“小杉先生在东京的宾馆里被枪杀……”


程纪铭假装十分吃惊,暗下却在想:若能妥善引导这大姐,或许能套出许多情报。奇怪的是,对方的神色就像是做亏心事被抓现行一般。程纪铭斟酌再三,问道:“您住在这附近?”


妇人含糊其辞道:“不是的,我只是先前在这宅子里干活……”


程纪铭了然,原来这妇人已经从小杉家辞职了。


程纪铭仍装作惊魂未定的模样:“您方才说,被枪杀?这怎么可能!小杉先生那般与人为善,哪像是会招惹仇家的人!”


“是啊,我觉得这背后肯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时,一个身着丧服的男人从别墅内迎面走来,看来是时辰到了。别墅门口并非久留之地,程纪铭转身就走,妇人也跟了上来。


“您知道其中隐情吗?”程纪铭的语气不紧不慢,不让对方听出端倪来。


“我哪能知道什么隐情。但是,老爷在临死前确实不大对劲儿,否则,也不会好端端把我赶出宅子。”


“噢,那可真为难您了……”怪不得了,若是好聚好散,妇人自然要进门悼念老东家。正是因为被无端解雇,她心中埋怨,才会在门前纠结。


“不瞒您说,老爷在临终前,跟变了个人似的。”妇人道出了心中所想。


程纪铭继续假装若无其事地问道:“您是什么时候被解雇的?”


“就是有位香港的学者来借宿的第二天。”妇人说到此事,露出不甘的神情,想必是当时受了不小的委屈。


程纪铭自然知道她所说的人就是周建平,但还是问道:“香港的学者?”


“嗯,是个姓周的年轻小伙子。”


至于具体时间,就没必要深究了。据程纪铭所知,周建平自赴日以来,就只因采购锄本藏书一事来过一次关西。如此看来,女佣被解雇与周建平寄宿不无关联。


“这位学者来的第二天,您就被辞了?有什么具体的原因吗?”程纪铭问道。


“我也是一头雾水,问老爷是不是对我的工作不满意,他回答说没有,单纯只是不想让我干了。这样不问缘由就将我扫地出门了。”


“小杉先生真的完全没给出一点儿说法?”


“老爷说会多给我一笔退休金,让我不要再追究缘由了。但是我坚持想要一个说法。”


“然后呢,他给了吗?”


“给是给了,但显然是在糊弄我。”


“怎么说?”


“他说我嘴上没把门儿的……就这理由,我怎么可能服气?”


“确实有些牵强了……”眼前这大姐虽然话多了些,但绝非搬弄是非之辈,无论如何也到不了被扫地出门的地步,看来其中必有隐情。


“您不会是向那周老师透露了什么秘密吧?”


“绝对没有!”妇人连忙摇头,“我和对方就只是闲聊了几句,要说敏感话题,无非就是提到老爷自池塘出了人命后,就一直用池水洗车。”


“噢……”程纪铭不由得驻足,神色不变,心中却翻江倒海。


“到头来,我就这样糊里糊涂地丢了饭碗……”妇人愤恨地摇头。


“那您最后怎么就妥协了?”


“说实在话,与其说我是被赶走,不如说是被吓跑……”


“吓走?”


“您是没看到老爷那阵子的可怕模样……他眼带血丝,用十分恐怖的表情直直地盯着我,哪还有平日里的和善?我再赖着不走,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2


女佣对小杉生前神态的描述,与周建平如出一辙。


“如今想来,老爷在那时已面露不祥之兆了,我怀疑老爷是精神上出了问题……”


据周建平所说,甚至是Gold Line的员工、东京分公司的经理,都察觉到了小杉举止的异常。小杉生前最后一次拜访研究所时,歇斯底里地抨击了公司的薪资待遇,研究所成员都认定他患上了神经衰弱。但问题是,他好端端的,怎么就患上这毛病了呢?


程纪铭有种强烈的预感,解开谜团的关键,就藏在周建平寄宿小杉宅那日。他不敢过分逼问妇人,再说,线索差不多齐全了,就差把它们拼接起来。


与妇人道别后,程纪铭急匆匆乘阪急赶赴三宫。他与Itami的陪酒女裕子约在某家咖啡厅见面。趁着在包厢中等候女伴的空当儿,程纪铭开始在脑海中拼接线索碎片,进展颇为顺利。


裕子比约定时间迟到了一刻钟,甜腻腻地道歉道:“哎呀呀,迟到了,让您久等了吧?”她今晚原本是要上班的,但程纪铭相邀,她便告假来赴约了。两人在电话里说好,要去淡路岛游玩。


“我们怎么去岛上?从中突堤乘船去,还是去明石坐轮渡?”


程纪铭摇头:“我临时改主意了。”


“不去淡路岛了?”


“嗯,我突然想到山里玩。”


“您可真喜欢亲近大自然,前阵子不是刚去过六甲山吗?”


“我这趟也打算去六甲山。”


“又去那儿?”裕子有些不乐意了。


“那晚的成吉思汗火锅着实美味。”


“哼,贪吃鬼。”裕子嘴上埋怨,不愉之色却褪去大半。她本身也是爱吃的姑娘,美食的诱惑足以让她妥协。


程纪铭趁热打铁:“再说了,六甲山又近,来去也方便。”


“您硬要拿淡路和它比,肯定方便呀!”


“方便不好吗?难得出来玩一趟,别把时间浪费在路程上。”


“好吧,随您。就当去放松放松。”


两人打定主意,便驱车前往六甲山上的东方酒店。抵达目的地后,程纪铭道:“要不要陪我到附近走走?”


“不了,我今天穿高跟鞋,走多了脚疼。”


“嗯,那我在附近溜达溜达,大概半小时就回来。”


“好吧,那我在这儿歇会儿。说好的半小时,您可别让我等太久。”裕子言罢,熟练地拆开了包进口香烟。


程纪铭苦笑,独自来到酒店门前。他深吸了一口山间的新鲜空气,山道两旁的紫阳花,似乎比上回来时开得更明艳了。


舟冈律子参加完小杉顺治的追悼会,当天便抵返东京了。东京与神户之间的新干线班次颇多,当日往返并不匆忙。追悼会结束后,律子还到神户市中心逛了逛,顺带购物一番,回到四谷宿舍时已是深夜。奔波了一日,她当晚酣睡如泥。


翌日上午,律子精神焕发地重回工作岗位。她只用了五分钟向两个同事汇报了昨日追悼会的情况,没办法,小杉顺治与研究所谈不上什么深交。


翌日下午,周建平接到了程纪铭的电话。与往常不同的是,这通电话是直接拨到研究所的,可见事出紧急。


起初程纪铭憋着个嗓子说话,但周建平一听便知对方真身。程纪铭见接电话的是周建平,便安心地恢复原声道:“好消息,我这头得了个关键的线索!”


“什么……情况?”广桥和律子就在身边,周建平不敢乱说话,把“线索”改为“情况”。


“案件的线索呀,尤其是你关心的廖龙昇一案。”


“真的?”周建平差点儿一跃而起。


“电话里说不清楚,不如见面详谈吧。待会儿你下班,来新桥的那一村见面,我这会儿还有些事要去查明,你看如何?”


对方带着廖老一案的关键线索前来,周建平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傍晚下班后便急匆匆地赶往新桥。


两人对这家餐厅都算熟门熟路,周建平赶到时,程纪铭已在包厢中百无聊赖地吸着果汁了。并非是他今日没有酒兴,只不过是想把这一杯留在待会儿的正餐上。


周建平入座,省去寒暄,开门见山道:“说吧,什么重大进展?”


程纪铭瞥了眼手表,笑道:“不急,事情复杂,我必须从头讲起,恐怕还要委屈你挨会儿饿了。”


添茶递水的女侍应会意,默默退了出去。


周建平迫不及待道:“先说廖龙昇溺死一案吧,你有什么线索了?”


“这话还得从两日前说起,还记得你当时和我描述过的情形吗?先声明,接下来我要说的,只是无凭臆测……”程纪铭提了个醒,把昨日和小杉家前女佣邂逅之事如实描述。


3


周建平闻之难以置信道:“不是吧?那几句闲聊,害得女佣被赶出宅子?”


“嗯,目前来看就是这样。你能重新描述一遍当时的场景吗?不要漏掉任何细节,如今还不知道关键点究竟在哪儿。”


“当时我们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而已。”


“你说,女佣用自来水浇花,小杉用池水洗车,这没错吧?”


“嗯,但其他的就……”


“这个片段就足够了!尽量如实重复一遍当时的对话,我的推理究竟有没有差池,一对照便知道。”言罢,程纪铭正襟危坐。


“等我回忆一下。”周建平对自己的记忆没有十成把握,但有程纪铭在一旁引导,他好歹能记起个七八分。


程纪铭听他叙述完,皱着眉头道:“嗯,和我掌握的情况基本对得上。问题是,小杉当时有没有听见你们的对话?”


“这我就不知道了。”


程纪铭道:“据我推测,小杉就是谋害廖龙昇的真凶。至少,他有充分的作案嫌疑。”


“这,怎么可能嘛!”周建平瞠目结舌。


“哦?你有证据证明不是他?”


“这不明摆着吗?如果说他谋害西野锭助,我还信几分,但谋害廖龙昇就……你又不是不知道,小杉有不可动摇的不在场证明。”


“单凭个不在场证据,就能说明他的清白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万事皆有可能……”周建平动摇了。


“你认为有什么可能呢?”


“例如说,小杉没亲自动手……”


“嘱托杀人?我更倾向于是小杉亲自下的手。以我对小杉的了解,他或许会吩咐他人做些小动作,但一旦涉及关键,还是要亲力亲为的。至少,这最后一步,他不会托付给外人。”


“那你打算怎么解释他的不在场证明呢?”周建平盯着程纪铭,生怕漏掉一个细节。“廖龙昇的死亡推定时间是晚上八点前后,而那晚的六到八点之间,小杉在六甲山东方酒店赴宴,八点后又到市中心吃夜宵,十点过后才返回别墅。最重要的是,Eagle号的事务长林世均全程和他在一起。”


“全程?你肯定?”程纪铭别有深意地一笑。


“应该是吧……”周建平又动摇了。


程纪铭用指尖拨弄着桌上的火柴盒:“既然假设,就不能想当然……你不妨尝试着说服自己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