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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来客

认出在码头朝自己挥手的男人是三浦达夫,船上的林宝媛不禁莞尔。没想到,他还真的专程来迎接自己了。


林宝媛,岩佐商事株式会社香港分店的一个普通打字员,通过本地社招进的公司,甚至连正式员工都算不上。即便如此,从她二十岁初入公司至今,也已有五个年头了。


“我迟早要去一趟日本!”


这句话早已经被她嚼烂了。为达目的,她甚至不厌其烦地在日籍驻港员工身边打转,不放过任何一个汲取日语知识的机会。日本人起初对这个好学的女孩颇感兴趣,会趁着闲暇时间教她几句,但过不了多久都会被她那异乎寻常的执念吓得避之不及。当然也有例外的,驻港两年的三浦达夫就是个称职亲切的好老师。


也多亏了有这么一个平易近人的日本男人日复一日地用日语和她交流,五年下来,宝媛的日语虽谈不上精通,时不时还会冒出本地口音,但总算是能毫无障碍地和日本人交谈了。


宝媛也向三浦挥了挥戴着白色手套的手,以示回应。


“工作繁忙,只怕无法到码头迎接了,见谅。”——三浦虽在信上这样写,但终究还是来接自己了。


这个连正式员工都算不上的小小打字员,在起早贪黑、辛辛苦苦地赚够了钱之后,终于踏上了自己的圆梦之旅,为此还不惜请了一个月的假。就她这种条件,住普通宾馆自然成了奢求,估计只能一家家地蹭着招待所过夜了,真可谓名副其实的“穷游”。


“你只要人到关西就行了,剩下的一切交给我。虽然我有工作在身,但也要尽全这地主之谊的。”


三浦的信中,字里行间满溢热情,这让宝媛心中暖暖的,但她还是在回信里婉拒了对方的好意:“托您的福,我的日语交流基本没问题了。我想自己一个人走走看看。您放心吧,我自己能行的。”


照理说,在休假期间,公司事务应该是要抛诸脑后的。但既然都来了,东京总部和主要分店还是得去拜访一下的,毕竟这边还有许多在香港认识的同事。三浦是一年前回日本的,如今正在神户分店任职。说来也巧,上回神户分店的店长出差去欧洲,途经香港时逗留了三日,还是宝媛负责接待的。


宝媛原计划在神户登陆后就立刻前往分店的,迄今为止,她给神户分店发了多少封信件,连她自己都快数不过来了。“生田区石明町东南大厦407室”这个地址,她早已烂熟于胸。


汽笛声响起,船马上就要靠岸了。


反正三浦都来接自己了,就劳烦他带个路吧。


离岸边还有些距离,声音还传不到岸上。宝媛只是一个劲儿地挥着手,挥得肩膀都有些麻木了。


“Miss Lin!”


宝媛顿了半秒钟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叫自己。她回过头,只见来自英国的事务长正摆手示意她过去。


轮船刚开进防波堤,就有海关工作人员乘着小汽艇上船进行安检工作。安检过程还算顺利,没出什么意外。宝媛取回护照,粗略地了解了一下登陆后相关手续的办理情况。


回甲板前,她先上了趟洗手间。


天公作美,在长达四天的海上旅程中均是晴空万里。宝媛也没别的消遣活动,独爱在甲板上漫步的感觉。但海上的阳光可不饶人,短短四天,她那原本白皙的面庞就多了几分健康的黝黑。


洗手间里,宝媛痴痴地望着镜中的自己,先是发了一阵呆,随后就取出化妆盒,打开盖子,可转念一想,又把化妆盒塞回了包里。


“哼,管他呢!就当换了个形象。”


宝媛俏皮地向镜中的自己眨了眨眼,将鬓角的秀发捋到耳后,又理了理领口,离开了洗手间。


当她再次来到甲板上时,船已经开进港口了。码头上三浦达夫的五官逐渐清晰。他变化不大,雪白的牙齿在褐色肌肤的衬托下还是那样晃眼。


轮船全然不顾宝媛的心焦,慢悠悠地挪到岸边,舷梯随之放下。三浦走到梯口旁,再次向宝媛挥手。


这个距离很近了,声音完全传递得到。


宝媛还算是个淑女,怎能在公众场合大呼小叫?但三浦就没那么多顾虑了,双手做喇叭状放到嘴边,张口就喊:“路上辛苦了!”


遇到日籍员工到香港分店公干时,一句“路上辛苦了”通常是免不了的。但在宝媛看来,日语中就属这些日常寒暄最让人别扭。


她矜持一笑,算是回应。


就这样,在神户的码头,打字员林宝媛迈出了这穷酸的“日本一月游”的第一步。


“这才一年不见,我们的宝媛竟出落得如此美丽了。”三浦开着车也不忘打趣道。


应付这种程度的玩笑,宝媛也是驾轻就熟:“就你嘴甜。”


“说真的,你日语进步得挺快啊,遇上好老师了?”


“三浦先生走后,哪还有什么好老师。”


“论嘴甜,我得甘拜下风。不打趣了,你奔波了四天,一定也乏了。今天先好生歇着,明天再开始享受‘日本假期’也不迟。”


宝媛也跟着没心没肺地呵呵大笑起来。但是,不能掉以轻心。宝媛心里明白,这次来日本可不仅仅是旅游观光的。


“噢,对了,三浦先生。”宝媛决定还是先解决现实问题,“能帮忙找个便宜点儿的落脚地吗?”


“唔,这个问题嘛……”三浦有些含糊其辞。


“有困难吗?”问题似乎有点儿严重,宝媛一阵紧张。


“没事,不用担心,便宜的旅店要多少有多少的。”三浦忙解释道,“我只是突然想到有一个免费的住处,不晓得你愿不愿意屈居……”


“免费的旅店?”


“其实也不是旅店。我现在住的公寓的一楼,有个中国人开了个叫‘桃源亭’的食堂,那个老板在自家附近还有栋副宅。”


“副宅?那是什么?”


“哦,没人教过你这个词汇吗?”三浦苦笑道,“副宅就是小屋子的意思。在我们日本,有些人家除了主宅外,还会在附近建一栋小屋子,我们称其为副宅。”


“啊?您不会是想让我住那里吧?我和那个老板又不认识……”


“本来是想邀你到寒舍委屈几天的,但不凑巧,我弟弟两口子这两天从东京过来,我家里现在是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了。”


宝媛不想去别人家里住,于是道:“不用不用,反正只是过夜而已,我到招待所凑合凑合就行,这样反而会自在些。”


“陶大哥……哦,就那食堂的老板,他们全家都住在主宅里,你安心住吧,不用在意他们的。副宅单独有一扇后门,我可以帮你借到钥匙。再说了,你们多少算是同乡,哪有那么多顾忌……”


“可是……”


说不心动是假的,对于手头拮据的宝媛来说,此时没有比“免费”二字更有吸引力的词汇了。但世上真有这等便宜事?她不得不多长一个心眼儿。“寄人篱下,终究是不安心……”她极力抵抗着诱惑。


“这样吧,你先和陶老板照个面,到时再做决定也不迟,搞不好你到时候还会哭着喊着入住呢。”


一路无话,车子在东南大厦门前停了下来。岩佐商事神户分店在大厦的四层,但三浦率先下车,拎起宝媛的行李箱就向一层走去。


“我觉得还是先到分店,和店长打个招呼比较好……”宝媛犹豫道。


“不急不急,还是先把行李寄在‘桃源亭’吧。”三浦不顾宝媛的犹豫,自顾自地走着,“你不会打算提着几十斤东西爬到四楼去吧?”


中华料理食堂“桃源亭”在大厦一楼,很低调的样子,下午3点后就没多少生意了。它占地面积不大,却给人一种宁静的空旷感。老板陶展文正坐在桌旁埋着头写着什么,坐在他对面的女人很是惹眼。那女人三十岁上下,体态丰盈性感,染了一头刺眼的红色长发,眉毛描得如小拇指一般粗,毫不避讳地交叠着肉感的大腿,她面前的桌上还放着一个藤条编制的篮子。


陶展文也不和女人搭话,自顾自地胡乱写着什么。女人嫌气闷了,伸手掀开藤篮的盖子。


“乖,天亮了,该起床啰。”女人腻声道。


藤篮中竟缓缓伸出了一个蛇头。


“好闻吗?这里是食堂哟。”女人的声音里满溢着对宠物的溺爱。


陶展文不禁抬眼瞥了眼女人的异常举止,随即又把注意力移回纸上。不一会儿,他完成了手头的活儿,套上了笔套。


“喏,带着这个到南京町的药房去,他们会给你配的。”


陶展文将手中的纸递给女人——是一张药方。女人伸手接过。


“谢啦。”女人露齿一笑,接着转头对她的爱宠道,“回房间吧,咱们得走了。”


女人正欲离开,陶展文喊住了她:“恕我多问一句,这回又要到哪里去?”


“冈山。”女人毫不犹豫地答道。


“哦……保重身体吧。”


“谢谢您的关心,呵呵……”


女人的一举一动都似表演一般夸张,她舒展双臂,优雅地转过身,油乎乎的食堂在她眼中俨然是华丽的舞台。


她叫宫地多魔子,是个专业的脱衣舞娘。凭着裸身戏蛇的特技,她在圈子里还算小有名气。脱衣舞可是个卖力气的活儿,她的体格自然不可能像普通女性那样弱质纤纤。不过,她那肉感丰满的体形虽然乍一看十分健康,实际上却已病入膏肓。陶展文多次劝她早日入院接受治疗,但她总是一拖再拖,以致贻误了治疗时机。如今她发病愈发频繁,仅凭陶展文的几帖中药,已经渐渐抑制不住病魔了。


陶展文望着女人姣好的背影,心中惋惜。话说回来,这个食堂老板今年已经五十有余,但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十多岁,全身的肌肉也依旧如年轻人一般紧实。多年的拳法锻炼为他那壮实的身体平添了几分柔韧,明亮的双眼在给人以暖意的同时,还隐隐散发着一股凌厉之意。


女人已经离开了,他依然端坐在椅子上,双眼微微合着,让人看不出他究竟是在假寐还是在冥想。


4点零5分,三浦和宝媛走进食堂。


“陶老哥,下午好啊。”三浦率先问了个好。


陶展文睁开眼,瞧见三浦身后跟着个中式打扮的年轻女孩,赶忙站起了身。


“这位小姐就是你上次提到的香港的同事?”


“是啊,我今天特意把她带过来了。”三浦答道,“给你介绍下,这就是我说的陶老板。”


“您好。”宝媛礼貌地鞠了个躬。


陶展文拉出一张椅子示意她坐下,这个老板谈不上热情,但宝媛仍可以感受到这个精壮大叔的好客之意。


“走海路来的?”陶展文关切道,“一路颠簸,累了吧?”


“一点儿也不颠簸,船走得很稳。”


“那就好。”


这都是些毫无营养的寒暄,但即便如此,宝媛心中还是漾起了一阵莫名的暖意。


三浦达夫从踏进店门起就时刻关注着宝媛的态度,见宝媛转过头来看向自己,他立马朝宝媛挤了挤眼睛,似乎在说:“怎么样?这大叔不错吧?”


宝媛读懂了他的眼神,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得到了宝媛的赞同,三浦显然松了口气。


“陶老哥,我们就把行李暂时寄放在你店里了。”三浦说,随后又催促宝媛,“别磨蹭了,快去见店长吧。”“啊,是,是……麻烦老板了,回见。”宝媛赶忙回应道。


“嗯,放心去吧。”陶展文脸上依旧带着暖暖的笑意,“我会帮你看着行李的。”


三浦在前面带路,两个人来到了四楼的分店。香港那三天的接待工作并没有白费,店长对宝媛的到来相当欢迎,甚至还邀请宝媛到附近共进晚餐。


三浦桌上的文件堆得老高,显然,他是放下手头的工作专程来接自己的,这让宝媛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对不起,三浦先生。您工作这么忙,还劳烦您来接我……”


宝媛还是老样子,并不擅长此类正式的寒暄,短短的几句日语,她赔着小心一字一顿地说下来,不敢有半分马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