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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之气焰


田边的女婿在大阪上班,家住神户市东滩区。田边夫妇俩视女儿为掌上明珠,即便女儿已经嫁了出去,也盼着能与宝贝女儿住得近一些。一听说神户的世界美味中心在广招英雄,二话不说,便搬家过来了。


田边源市的厨艺不必多言,自有公论摆在那儿。让人津津乐道的是他那张能比肩相声演员的妙嘴儿,与他聊天儿,聊上一晚都不觉得乏味。


三人入座后,田边先是赞叹陶展文所配中药的疗效。谈及归隐的原因,田边的回答是自嘲与幽默齐飞,着实妙趣横生。说到爱女,他的话匣子更合不上了,恨不得拿出相册,与来客分享女儿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


陶展文苦笑道:“您这张嘴,不说相声去做厨师可真是屈才了……我这么说,您不会生气吧?”


田边开怀大笑:“哎哟!陶掌柜,您可真抬举我了。动动嘴皮子就能把钱赚了,我何苦还在厨房里吃油烟?”


在一旁作陪的田边夫人白了田边一眼,笑道:“也不瞒陶师傅,老头子年轻时,还真想过走这条道。若当年真的走了这条路,如今您要见他,恐怕得买票了。”


“今晚一聊,我对田边大厨您真是顶礼膜拜了。您不仅舌灿莲花,记性更是超群,思维活络得让陶某望尘莫及呀!”


“别,您这是要把我捧上天呀!”田边笑得更开心了。


“实话实说罢了。看看我,昨儿刚发生的事儿,今儿就忘得差不多了。再看看田边大厨您,比我还年长几岁,却能把陈年旧事记得这么全。”


田边夫人拆老伴的台:“陶师傅您是不知道,他这脑子,尽用来装些稀奇古怪的事儿了。要他记一些正经事儿,那叫一个难。”


“哦……”陶展文释然。田边夫人所言在理,人的脑容量毕竟有限,不能事事都往里头塞。如此想来,健忘之人反倒更善于记事,因为,他们懂得哪些要牢记,哪些要遗忘。


“如此说来,那日傍晚发生的事,您一定还记忆犹新了?”陶展文指的是上周末在莱伊的宅子里的惊险经历。


“那样的经历这辈子怕不会再有第二次了,自然牢牢地刻在脑子里了,就差拿笔写下来了。”


“唉,真羡慕您。我就不行了,一些细节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了。”


“说来听听?或许我记得呢!”


“您是否记得,枪响前,我是否去开过窗户?我去开窗时,你们在做什么?我隐约记得,那时莱伊夫人还和我说过几句话,但对话的内容嘛,我是真的记不清了。”


“嘿,我还以为是啥呢?我记得!那时,莱伊夫人在茶水间里泡茶,她让陶掌柜您别看窗外,说庭院未打理,让您见笑了。”


“哎哟,您这么一说,还真是……陶某有个不情之请,您能否帮我重新过一遍当天的所有细节?”


田边皱眉,不解道:“当然可以,但容我问一句为什么?”


“我隐隐觉着,那天傍晚,我漏掉了一些细节,一些牵动整个案情的细节。”


“既然有益于案件侦破,我自然责无旁贷。从哪儿说起呢?就从六点整,我与泽冈经理一同造访莱伊的宅子时开始说起吧!”


5


两人告别田边的住所时,已是夜间九点了。


“陶师傅,我先送您回家吧!”小岛言罢,举步便要走。


“且慢,不急着回家,咱俩去小酌几杯如何?”


“都这个点儿了,您不怕师母怪罪?”


“尽管怪罪吧!今晚若不喝上几杯,怕是睡不着觉。”


陶展文不贪杯,主动提出小酌无非出于两个原因,或是喜极助兴,或是郁极消愁。小岛深深地望了陶展文一眼,拿捏不准他的情绪,便迟疑道:“三宫离这是不远,但您别忘了,今儿可是周日。”


三宫是神户的夜场一条街,即便是夜场,周末也要歇息。平日里流灯溢彩的繁华街市,今晚怕是灯火阑珊。


“我知道有一家店开着。”陶展文也不管小岛答应与否,径自朝街区走去。


“哪家店?”小岛赶忙跟上。


“Moon-Stone。”


“哦。”小岛恍然大悟,Moon-Stone是神户首屈一指的夜场,周末也照样营业。


Moon-Stone位于生田新道,两人从生田神社东门一路往南,刚踏入生田新道,前方走过一对情侣,两人骤然驻足,是桑岛真知子。她身边的男人是……中松镇夫!若陶展文二人早到几秒钟,怕是要在拐角处和这对男女撞个正着。所幸,眼下情侣未看见身后的两人,一路朝着三宫站方向走去。


“哼,真是阴魂不散!那帮警察,真把我当犯人了。怕是这会儿,正躲在暗处监视我们俩呢!”中松鬼鬼祟祟地溜了一眼身后,见无异状,便伸手去揽真知子的肩膀。


“你想多了吧!”女孩试图挣开中松的手。


“我这回还真没想多,自从我住进布引的旅馆起,便有人在跟踪我。这帮警察也不知怎么想的,派个半吊子来跟踪我。”


“嗯,我要是被跟踪,也会感到不自在。”真知子挣得更用力了,但男人仍未察觉她的心思,她只好伸手将搭在自己肩上的大手拍开。


中松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生气道:“你今儿有些不对劲呀!”


“我觉得这样不好。”女孩歉疚道。


“什么意思?”


“那人才刚走一周。”


“呵,服丧期间?”


“嗯。”


“哼,先前是谁天天盼着他早点死的?”


“我当时只是图一时口快……没想到他真的就这么走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真让人不爽。”中松从女孩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留恋不舍,不觉妒火中烧。


“我知道,这样说对不住你,但你也知道,感情这种东西……毕竟,我和他也处了这么久了。”真知子不能理解自己心中为何悲伤。莱伊尸骨未寒,自己便与其他男人勾肩搭背,良心过意不去。


“呵呵,为金主服丧?真是个好女人啊。”中松语带讥讽。


“对不起,你大老远从东京赶来帮我,我却……”真知子沉下了脑袋。


“早知如此啊,我就不该抛下工作,千里迢迢赶过来帮你,还让警察给盯上了,你说说,我这是何苦呢?我这不是自找麻烦嘛!”中松愤愤地将烟头啐到地上,一脚踢飞,随后快步走开,把真知子甩在了身后。


真知子加快步伐跟了上去。“等等……要不,你明天先回东京吧?”


“什么!”中松“嗖”地回头,难以置信道:“你这是在赶我走?”别看中松已三十有五了,但眼下却活像是个妒火中烧的高中生,俊朗成熟的面容中还带着几分稚气。


真知子赶忙辩解:“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也要回东京,只不过咱俩最好不要一起走,这只是为了避嫌。要不这样,你先回去,我一周后就跟来。这一周内,我们就尽量少联系吧!”


中松一听,怒火消去大半,但仍闹别扭道:“哼,避嫌?我看,你是想服丧吧!”


真知子点头,道:“是,我是为了给那人服丧,我错了吗?这可不是阿猫阿狗,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难道,不该服丧吗?”


“随你就是了。”中松被女孩的气势镇住,不由得做了让步。


“而且,那人是真心对我好,为我做了许多事。”


中松一愣:“许多事?”


真知子道:“嗯,许多许多事,还给我留了一套公寓。”她自己清楚,那日在桃源亭流下的泪水,绝不掺假,莱伊是真的不图回报地爱着自己。


中松投降了,不爽道:“知道了,知道了,我先回去,行了吧?”


两人再度并肩而行,与方才不同的是,男人的手老老实实地放在了裤子的口袋里。就在这对男女的身后四五米处,一位风衣男紧随两人其后。


“哎?那人不会是山形吧?”陶展文一眼就从人群中发现了风衣男。


“哎哟,还真是……我们也邀上他去喝一杯吧?”


“别,我还盼着他带来新消息呢!”


6


因为是周末,Moon-Stone里的小妹比起平日里要少了一半。陶展文扫了一眼四周,未看见川崎波子的身影,便随手抓了个小妹问道:“波子呢?今晚有来上班吗?”


“波子?大叔您说得是小奈美吧?”


“啊?对,就是小奈美。”陶展文心里直骂自己健忘。


小妹往舞池里一指:“喏,那不就是吗?”


舞池之中,川崎波子正与客人热舞,她转过身,正好与陶展文四目相对。随即她面露惊讶之色。陶展文不是泡夜场的人,一年能来个两三次就叫频繁了。音乐结束后,波子来到了陶展文所在的包厢,耸肩道:“真是稀客啊,今儿刮的是哪阵风,竟把陶叔给吹来了。”


“你这话说的……我偶尔也想体验一下夜生活嘛。”


“不对吧?”波子不信。


陶展文投降:“真瞒不过你,我这趟来,是想向你打听一些莱伊夫人的事儿。”


“哼!我就知道。您前几趟都是被硬拉过来的,今儿还带了个朋友来,必有内情!”


“呵呵,甭提了……长话短说吧!案发后,你去找过莱伊夫人吗?”


“我上回不是说过了吗?我想去安慰弘子姐,但总觉得时机不对,就拖到现在了。”


“嗯,张罗葬礼的事儿,够她焦头烂额了。”


“不仅如此……我总觉着弘子姐有些不太好相处了。怎么形容呢?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与莱伊夫人也有接触,她显然疏于待客之道。大概这算是夜场小妹的职业病吧,习惯了机械式的赔笑,倒不懂如何真诚待人了。”


“是吗?弘子姐当年可是店里的招牌,待人接物没得挑剔。但怎么说呢……恕我直言,就是觉着有些虚情假意。”


“这种说法倒是新鲜,那日,她给我的第一印象,更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


“那日是哪日?”


“就是案发当天。那天,我与安记的朱老板一同前往莱伊的宅子赴宴,泽冈经理和田边大厨也在。当时的莱伊夫人给我一种笨拙的印象。”


“那就怪了,难道是这几年空窗,她的手艺生疏了?”


陶展文没有回答,唤来侍应生要了瓶白兰地。周日晚间,会有许多打完高尔夫准备回家的上班族途经此地,加上有竞争关系的店铺都歇业了,Moon-Stone比平日更要热闹些。客人多了,小妹少了,人手便有些捉襟见肘了。故此陶展文的包厢里只有波子一人在招待。


小岛平日想小酌,也就光顾一些亲民的小酒吧,这类高级的夜场倒不常来,嫌拘束。他方才心里还纳闷儿,陶师傅为何要选在这里小酌,如今看来,他是另有打算。小岛与川崎波子在桃源亭有过数面之缘,两人也算聊得来。三人闲聊了一阵,陶展文伺机再次搬出了莱伊夫人的话题:“莱伊夫人她有没有向你提起过自己的过去?”


“还真有……照理说,干我们这行的,最忌讳的便是谈过去了,陪酒女嘛,总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往事。但弘子姐不同,她时常会和夜场的姐妹们聊起自己的少女时代。”


“哦?她是哪里人?”


“我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岐阜县?对,对,她说她老家在长良川附近。”


陶展文闻之,瞥了眼满脸狐疑的小岛。据警方调查,弘子的出身,应该是和歌山县才对。但波子连长良川这样具体的地点都搬出来了,可见,弘子确实向同事隐瞒了自己的故乡。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真是一对臭味相投的夫妇啊。小岛脑中,不自觉地将这对夫妇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陶展文心中微叹,问道:“你的这位弘子姐,莫非是那种咬准死理便不松口的性子?”


“陶叔,您真神了,这也能猜得到!就拿用橡皮擦来说吧。她用起橡皮擦来,非把纸搓破了才罢休,反正,就是留下一丝痕迹也不可以!”


“她给你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是什么?”


“最深刻的……是她对幸福生活的执念吧?我们陪酒女多多少少都会对幸福生活心存憧憬,但也只是憧憬罢了,但唯独弘子姐,有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