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爪子?”艾略特问道。
“这么说是有点异想天开,”墨里说,他这时的说教模样让佩奇很想踢他一脚,“我的意思不一定指的是爪子的字面含义。我能就我的想法与你们切磋一下吗?”
艾略特一笑。“说下去吧。我不介意。你可能会惊讶于有很多地方需要切磋呢。”
“这样说吧,”墨里的语气出奇地平淡,“假设这是谋杀,并且假设这把小刀是凶器,那么有个问题严重困扰着我。为什么凶手事后没有把小刀扔进水池里?”
督察还是不解地望着他。
“想想当时的情况。杀人凶手有几乎完美的……呃……”
“布局?”戈尔在他想词时提示一句。
“这个词用得很糟,约翰尼,不过还算合适。好吧,凶手布置的自杀现场几近完美。假设他割断死者喉咙后把小刀扔进水池,那么事后谁都不会对自杀有所怀疑。这个人,这个骗子,就要现身了:他的手法差不多已经被看穿。尽管事情很难让人相信不是自杀,但如果小刀掉进水池里,案情就一片明朗。甚至连死者该留在刀子上的指纹都可能被水冲刷得一干二净。”
“现在,先生们,我们无法确定凶手不想让这个案子看起来像是自杀。我们也无法确定是谁想这么做。如果手段够高明,是完全有可能伪装成自杀的。为什么没把小刀扔进水池里?那样的话小刀又不会归罪于谁……除了死者。小刀在水池里是另一条指向自杀的线索,凶手很可能有意为之。但相反凶手没把它带走,而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远远扔进距离水池十英尺以外的树篱处。”
“这证明什么?”艾略特问。
“不,没有。不能证明什么。”墨里抬起手,“不过很耐人寻味。想想这样的行为与案子的关联吧。你们相信老诺尔斯说的话吗?”
“推理的人是你,先生。”
“不,这个问题很合理。”墨里针锋相对。佩奇感觉他只是在稍稍自我克制,墨里接着说,“好了,好了,先生!要不然我们会毫无进展。”
“要是我说我觉得不可能是谋杀,才会毫无进展吧,墨里先生。”
“这么说你认为是自杀喽?”
“我没这么说。”
“那你认为是哪种呢?”
艾略特微微一笑。“如果你想追根问底,先生,你得说服我,让我觉得应该回答你的问题。诺尔斯说的话证据确凿。为了便于讨论,让我们假设我相信他说的是实话,或者以为他说的是实话。然后会怎么样?”
“然后就是,为什么他什么都没看见,因为根本没东西可看。这是毫无疑问的。那个人独自一人站在圆形沙地中间,所以没有凶手接近他,所以凶手没有使用你们这把有刻痕并且疑似沾血的小刀。事实上,刀是事后‘插’在树篱下的,好让你们以为是凶器。懂了吗?因为这把刀不可能飞到空中,朝着他的喉咙连割三下,又掉进树篱,这把刀显然根本没用过。这事儿简单吧?”
“不够简单,”督察驳斥道,“你是说用的其他凶器?这么说有别的凶器悬在空中,朝他喉咙割了三下,而后消失了?不对,先生。我不相信。绝对不信。这比用这把刀更不可信。”
“我请菲尔博士来说说吧,”墨里显然受挫,“你怎么看,博士?”
菲尔博士哼了一声。怪异的喘息声和燃烧的内心表明他急于争论,但一开口却十分温和。
“我还是相信这把刀有其重要性。况且,你知道,花园里确实有异动,气氛有些阴森,如果你懂我的意思。我说,警官啊,你已经做过笔录。你是否介意让我看看,稍微研究一下?在座各位之中最有意思的那位,我真的很想问你几个问题。”
“在座各位之中最有意思的那位?”戈尔念叨着,以为是自己。
“嗯,是的。当然,我指的是,”菲尔博士举起拐杖一指,“威尔金先生。”
哈德利警长经常劝告他不要这样做。菲尔博士总是太急于证明对的事情常常是错的,或者至少让人出乎意料,太急于在逻辑的废墟上摇旗呐喊。当然佩奇怎么也没想到哈罗德·威尔金是这里最有意思的人。这位肥胖的律师,不满的脸拉得老长,显然也不认同这个说法。然而,就连哈德利也得承认,这个老家伙经常不幸言中。
“你说的是我吗,先生?”威尔金问。
“不久前我跟警官说起,”菲尔博士说,“你的名字很耳熟。现在我想起来了。这是玄学使然吗?还是你专门找稀奇古怪的客户?我宁愿猜测是你找来的我们这位朋友,”他朝戈尔点点头,“前不久你以同样的方式找来那位埃及人。”
“埃及人?”艾略特问,“什么埃及人?”
“想一想!你会记起那个案子的。莱德维奇控告阿里曼,兰金法官将其定为诽谤罪。在此期间,这位威尔金先生被委托为被告的法律代理人。”
“你是指那个亲眼见鬼还是什么的人?”
“是的,”菲尔博士兴奋地说,“一个小个子,比侏儒高不了多少。但他不是看见了鬼魂,而是能看穿人体,他自己说的。他是伦敦的名人,所有女人都围拢在他身边。当然了,依据至今仍然有效的旧《巫术法案》,他本该遭起诉——”
“一项臭名昭著的法案,先生。”威尔金拍着桌子高声说道。
“那可是场关于诽谤罪的诉讼啊,凭着威尔金先生机智的辩护,加上戈登-贝茨作为辩护律师,他最终被判无罪。还有一个巫师迪凯纳夫人被指控过失杀人,因为有个客户在她家里受到惊吓而死亡。(相当有趣的法律观点,嗯?)也是威尔金先生代表被告出席。我记得那场审判相当恐怖。哦,对了!还有一起:一个女孩,我记得是个漂亮的金发女孩。针对她的指控一直没有通过大陪审团,因为威尔金先生——”
帕特里克·戈尔兴致勃勃地看着他的律师。“是真的吗?”他问,“相信我,先生们,我根本不知道这些。”
“这是事实,不是吗?”菲尔博士问道,“都是你干的吧?”
威尔金的脸上满是冰冷的诧异之情。
“当然是事实,”他回答,“那又怎样?与眼下的案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佩奇说不出为什么感觉如此不对劲。哈罗德·威尔金盯着自己粉色的指甲,从小眼睛里发出犀利的目光,堪称商务礼节的典范,然而为什么不对劲呢?马甲里面的白色衬衣,光滑的衣领两侧,和他寻找的客户或是秉持的信仰没什么关系。
“听我说,威尔金先生,”菲尔博士咕哝道,“我之所以问你还有其他原因。你是昨晚唯一一个看见或听见花园里有异常的人。你可以读一下威尔金先生那一段证词吗,警官?”
艾略特点点头,盯着威尔金看,而后才打开笔记本。
“‘我听到从树篱或者灌木丛里传来沙沙声,而且我觉得看见了什么东西隔着其中一扇玻璃门在望着我,就是离地面最近的那扇。我担心可能发生了什么与我不相干的事。’”
“就是这段。”菲尔博士说着闭上了眼睛。
艾略特犹豫着,左右为难。不过佩奇有种感觉,就要真相大白了,而且菲尔博士和督察都觉得这样更好。艾略特那固执的、长着浅黄色头发的脑袋微微低垂着。
“那么,先生,”他说,“今天早上我没想问你太多,直到我们——有了更深入的了解。那份证词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
“你在餐厅里,距离水池只有大约十五英尺,你都未曾打开门看看外面吗?即使你说你听到有声音都没这么做?”
“没有。”
“‘我担心可能发生了什么与我不相干的事’,”艾略特念道,“这个,是指谋杀吗?你认为当时发生了凶杀案吗?”
“不,当然不是,”威尔金说,他差点要跳起来,“而且我到现在都没理由怀疑有什么谋杀。警官,你疯了吗?清晰的自杀证据就在你面前,你还不切实际地朝别的方向去……”
“这么说,你认为昨晚发生的案子是自杀吗?”
“不,我没什么理由来推测。”
“那你是什么意思?”艾略特直截了当地问。
威尔金把整个手掌按到桌面上。他稍稍一抬起手指,肩膀就跟着耸起,但他矮胖木然的外表却没什么变化。
“我试着换个说法,威尔金先生,你相信超自然现象吗?”
“相信。”威尔金回答得干脆。
“你相信这里有人在蓄意制造超自然现象吗?”
威尔金看看他,“亏你还是从苏格兰场来的!能说出这种话!”
“哦,没那么严重。”艾略特说。他显现出同胞无比熟悉的诡异忧郁的表情。“我说的‘蓄意’有各种各样的方法来体现。不管真实与否,相信我,先生,这里有怪事发生……根深蒂固……代代相传……超乎你想象的诡异事件。我来这里是因为戴利小姐遇害,背后绝非流浪汉偷钱包这么简单。同样,提出这里有超自然现象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我提的?”
“是的。‘我觉得看见了什么东西隔着其中一扇玻璃门望着我,就是离地面最近的那扇。’你说的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没说‘人’呢?”
威尔金额头边靠近太阳穴的大静脉处冒出一小滴汗珠。如果算得上的话,这是他唯一的神情变化,至少是他脸上仅有的动态。
“我没认出是谁。假如我认出是某个人,我就会说是‘人’。我只是试图描述精确罢了。”
“这么说那是个人对吧?是‘某个人’喽?”
对方点点头。
“不过,要想从下方一扇窗格窥视,这个人一定得是蹲下或躺在地上?”
“不见得。”
“不见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先生?”
“那家伙动作飞快,只是一晃眼。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你不能描述一下吗?”
“描述不出来。给我的唯一感觉是那家伙是死的。”
类似恐惧的感觉钻进布莱恩·佩奇的骨头里,他说不上来是怎么钻进去的,甚至是什么时候有的感觉。谈话间几乎是不知不觉就加入了新要素,而他感到这要素一直就在案件的背后,等着在某个点被激发出来。哈罗德·威尔金这时做了个极快的动作。他从衣兜里掏出一块手帕,迅速拿它擦了擦手心,又放回去。当再次开口时,他已经恢复了向来庄重、谨慎的态度。
“等一下,警官,”艾略特说话前他插进一句,“我一直试着告诉你真实具体的所见和所感。你问我是否相信这种事。我信。坦率地讲,给我一千英镑我都不愿意在天黑之后走进那座花园。你也许会惊讶,一个我这种职业的人会有这样的想法。”
艾略特琢磨着。“说真的,不知怎么我的确惊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这样,我想即使是律师也可能相信超自然现象。”
对方语气冷淡。
“即使是律师也有可能,”他赞同,“而且这样做也不算是这一行的败类。”
玛德琳走进房间。只有佩奇注意到她,其他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威尔金身上。她踮着脚走进来,不知是否听见了之前的对话。虽然他想让座给她,但是她坐在了座椅扶手上面。他看不见她的脸,只能看见下巴和脸颊旁顺滑的线条,不过他发现她白色丝织上衣里面的胸脯正在剧烈起伏着。
肯尼特·墨里眉头紧皱。他很讲礼节,那态度就像个要检查行李的海关职员。
“威尔金先生,我想,”墨里说,“你……呃……说的是事实。这件事的确很反常。这座花园名声不太好。坏名声持续了几百年。事实上,为了能让新景观驱散那些阴影,它在十七世纪末期被重建过。小约翰尼,你还记得你用学到的妖术在那里驱魔吧?”
“记得。”戈尔回答。他还想补充一些话,但又忍住了。
“还有在你回家的路上,”墨里说,“花园里有个没腿的人爬着朝你打招呼,有个女仆差点吓疯了。喂,小约翰尼,该不是你用那套老把戏吓唬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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