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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布莱恩·佩奇站在落地窗前,望向外面的花园。在那次敲窗事件之后他随时准备应对各种情况。不过什么事都没有……或者看似如此。


机器人偶不见了。沉寂的光线照不出草坪的颜色,几乎无法看出那个铁家伙留下的轮子印。然而那堆破铜烂铁在或不在都没什么意义;有人或什么东西敲过这扇窗户。他往窗台那边迈了一步。


“布莱恩,”玛德琳轻轻地说,“你要去哪里?”


“只是去看看谁来找我们,或者想要来探访我们。”


“布莱恩,别去外面,拜托。”她走近一点,语气里满是焦急,“我以前从来没求你为我做过什么,对吧?好,现在我求你做件事。别去外面。如果你出去,我就——唉,我也不知道我会怎么做,说实话,反正是你不喜欢的事。拜托了!进来把窗户关上,好吗?跟你说,我知道。”


“知道?”


她朝着花园点了点头。“之前坐在那里的东西现在已经不在了。我在厨房的时候从后门看见的。我不想让你担心,因为万一你没看见呢,虽然我——我很肯定你看见了。”她伸手把外套的衣领往上拽了拽。“别出去。别去追它。那样就正中他人下怀。”


他回头看了看她祈求的眼神和上扬的喉咙曲线。尽管此时他有所想,有所感,但还是以一种极为冷漠的语气跟她说话。


他说:


“在所有我要说这话的奇怪场合里,这里是最奇怪的。在所有不适合说这话的时机里,此刻是最不适合的。但我还是坚持要说,因为我必须以最夸张的方式表达我胸中的感受,而我想说的是我爱你。”


“那么在收获节前夜还是有收获的。”玛德琳说着将嘴唇迎上去。


说起暴力,问题是当时他的想法或言论在多大程度上得到了表达。然而,要不是目睹游移在窗边的暴力事件,他永远不会有机会见识到或听闻刚才所遇见的事。他并不关心这些。他关心的是其他的事:由于彼此拉近距离而产生了一个悖论,这张可爱的脸看起来既遥远又神秘:亲吻玛德琳产生的奇妙化学反应改变了他的生命,甚至让他不相信这是真的。他单纯因为喜悦想要尽情嘶吼;在窗前相拥了好一会儿后,他终于这么做了。


“哦,真是的,布莱恩,你为什么以前没跟我说过呢?”玛德琳哭笑不得地说,“我不能骂人!我的道德本性正在堕落。可你为什么以前不对我说呢?”


“因为我看不出来你对我是不是有意思。我不想让你笑话我。”


“你觉得我会笑话你吗?”


“老实说……会。”


她靠着他的肩膀,抬头端详着对方。她的眼睛里表现出好奇。


“布莱恩,你是真的爱我,对吗?”


“有段时间我一直想弄清这一点。我丝毫不介意我们可以从头开始。如果……”


“像我这样的老女人——”


“玛德琳,”他说,“你说什么都可以,就是别用‘老女人’这个字眼了。这真是最难听的三个字,像是‘纺锤’和‘酸醋’之类的什么东西似的[1]。要恰当地形容你的话,必须——”


他再次注意到她眼中闪烁着好奇之光。


“布莱恩,假如你真的爱我(真爱我吗?),那么我想给你看样东西,可以吗?”


花园里的草坪上传来一阵脚步声。她的语气有点怪,怪得让他疑惑不解,但是眼下没时间考虑这个。一阵沙沙的脚步声让他们迅速分开。月桂树林现出一个身影,越走越近。这是个消瘦、窄肩的人,步履蹒跚却又跨步前行。佩奇见到后就松了口气,来的人正是纳撒尼尔·巴罗斯。


巴罗斯似乎不知道该继续板着比目鱼脸还是露出笑容。他在两者之间纠结着,挤出一种扭曲的友善表情。大玳瑁眼镜让他看上去很严肃。他那张长脸,只要他愿意还是能显现出十足魅力的,但此刻却只有部分魅力。他歪戴着一顶正式的圆顶礼帽,很是潇洒。


“啧啧!”他只是微笑着打了个招呼。“我来了,”他兴致勃勃地说,“为了机器人偶而来。”


“机——”玛德琳惊愕地看着他,“机器人偶?”


“你不该站在窗口,”巴罗斯认真地说,“如果有人来访会让你心神不宁。你也不该,”他看着佩奇说。“那个人偶,玛德琳。你下午管法恩利庄园借的人偶。”


佩奇转向她。她盯着巴罗斯,脸红了。


“纳特,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借的人偶?我从没借过那种东西啊。”


“我亲爱的玛德琳,”巴罗斯回应道,他戴着手套的手摊开又合上,“我还没有正式感谢你在讯问中所帮助我的一切呢。暂且不提这个!”说到这里,他透过眼镜的侧边框看着她。“你今天下午打电话索要那个人偶。马克尼尔和帕森斯给送了过来,现在就放在煤房里。”


“你一定是疯了!”玛德琳用一种困惑而高亢的声调说。


巴罗斯冷静一如往常。“好了,它就在那里。我只能这么回答你。我没法说服前院的人。我到了这里,我——呃——还是没人听我的。我的车就停在路边。我来取机器人偶。我想不通你为什么想要这东西,但你介意我把它带走吗?然而我还不太清楚这玩意儿怎么会被牵扯进来。不管怎样,等我的专家看过之后,或许就会有答案。”


煤房建在靠厨房偏左侧的墙边。佩奇走过去把门打开。机器人偶就在那里。他依稀看得清它的外形。


“你看见了吧?”巴罗斯说。


“布莱恩,”玛德琳发疯似的说,“你相不相信我从来没做过这种事?我从没让人把这东西送过来,连想都没想过,反正就是没有。我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我当然知道你没有,”佩奇告诉她说,“看来有人彻底疯了。”


“怎么不进里面瞧瞧?”巴罗斯提议,“我想和你们俩稍微谈谈这件事。等我一下,我去把车的侧灯打开。”


另外两个人面面相觑,走了进去。收音机里的音乐声已经停止,取而代之的是有人在说话,佩奇记不得是在谈论什么,玛德琳走过去把收音机关上。这似乎是她的一个反射性动作。


“这不是真的,”她说,“这是幻觉。我们在做梦。至少——我希望一部分是。”她朝他微笑着。“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至于接下来几秒钟发生的事情,佩奇的印象有些模糊不清。他记得他牵起她的手,开口向她保证只要几分钟之前在窗边发生的事不是幻觉,其他的倒无所谓。他俩都听见花园或果园的后方传来了爆炸声。那是阵低沉的爆裂声,声音大得足以吓他们一跳,不过距离他们很远,对两个人没什么影响。虽说实际上有个尖锐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一座时钟停止了摆动。


一座时钟停摆。佩奇的耳朵听到的同时,眼睛注意到窗玻璃上有个小圆洞,四周形成放射状裂痕。很明显,时钟被一颗子弹给射中了。


另一座时钟仍旧嘀嗒作响。


“快离开窗口,”佩奇说,“这不可能啊,我不相信,花园里有人向我们开枪。纳特这家伙去哪儿了?”


他走过去关掉电灯。蜡烛还亮着,他同样给吹灭了。就在这时,满头大汗的巴罗斯像是为了确保安全般弓着身子从窗户钻过来,脑袋上的帽子都压扁了。


“有人——”巴罗斯的声音都变了调。


“是的。我们发现了。”


佩奇让玛德琳走过来。他在估算,子弹打进钟里的位置离玛德琳的脑袋只差两英寸,就在她小波浪头发的上方。


没等到有人再开第二枪。佩奇听见玛德琳受惊吓的呼吸声,还有房间另一边巴罗斯缓慢而剧烈的呼吸声。巴罗斯站在最后一扇窗的窗帘里:他把自己包裹住,只露出了光亮的皮鞋。


“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巴罗斯问。


“怎么想?”


“你想听我说说我是怎么想的吗?”


“快说!”


“等等,”玛德琳压低声音说,“那是谁——听!”


惊魂未定的巴罗斯像乌龟似的从窗边探出脑袋。佩奇听见花园里有人打招呼就应了一声。那是艾略特的声音。他匆忙跑出去见督察,一下子就和从果园跑到草坪上的督察碰了面。艾略特在昏暗之中听佩奇讲述经过,脸上的表情难以捉摸。他的态度也是极为官方。


“好的,先生,”他说,“不过我觉得你现在可以开灯了。我想你不会再有麻烦。”


“警官,你不准备采取行动吗?”巴罗斯尖着嗓子抗议,“你是不是在伦敦早就习惯这种事了?告诉你,我们可不习惯。”他用戴着手套的手背擦了擦额头。“你不打算搜查花园吗?或者果园?不想查查是从哪里开的枪吗?”


“我说,先生,”艾略特漠然地重复道,“我想你不会再有麻烦了。”


“可是谁干的呢?这么做的目的何在?”


“先生,目的就是,”艾略特说,“这场闹剧就要结束了。永远结束。我们的计划有点改变。我想,假如各位不介意,请你们一起和我回到庄园——只是以防万一,你们明白。恐怕我得强制要求你们这么做。”


“哦,没人会反对,”佩奇表示乐意,“虽然我们似乎已经度过了一个足够刺激的晚上。”


督察笑了笑,似乎不太认同。


“我想你错了,”他说,“你还没见过何谓真正的刺激呢。但你会见识到的,佩奇先生。我保证你会的。有谁开车了吗?”


巴罗斯开车载着大家去法恩利庄园,这些人心里还是惴惴不安。不管怎么问督察都没用。巴罗斯坚持要把机器人偶一起带上,艾略特只是回答说没时间,而且也没必要。


愁容满面的诺尔斯在庄园迎接他们。焦点汇聚在书房。就跟前两晚一样,天花板上吊灯发出的光映在整面墙的玻璃上。原本墨里坐的椅子上现在坐着菲尔博士,墨里在他对面。菲尔博士拄着拐杖,下嘴唇往外突出。书房的门一打开,他们的情绪就激荡起来。菲尔博士正好说完话,墨里抬起颤抖的手遮着眼睛查看来人。


“啊,”博士亲切得让人起疑,“晚上好,晚上好,晚上好哇!戴恩小姐、巴罗斯先生、佩奇先生,太好了。强行把大家叫到这座房子里恐怕要怪我,不过这样确实有必要。把大家叫在一起开个小会非常有必要。我们已经派人去叫威尔金先生和戈尔先生了。诺尔斯,能麻烦你去叫法恩利夫人过来吗?不,你别亲自去了,派个女仆去吧,我更希望你留在这里。在此期间,有些事情要与你讨论。”


他的语气让纳撒尼尔·巴罗斯犹豫着是否该坐下。巴罗斯猛地举起一只手,他没看墨里一眼。


“不要操之过急,”巴罗斯回应道,“等等!这次讨论有没有可能会——呃——富有争议?”


“有可能。”


巴罗斯再度犹豫起来。他没往墨里那边看,但佩奇扫视着众人,莫名对墨里产生一阵同情。这位教师看起来既疲倦又苍老。


“噢!我们要讨论些什么呢,博士?”


“某人所扮演的角色,”菲尔博士说,“你们来猜猜是谁吧。”


“好的,”佩奇说,他几乎没察觉到自己说话的声音高亢起来,“是那个带领维多利亚·戴利体验巫术乐趣的人。”


他想,这个名字真是引人注意呢。你只需像亮出护身符一样说出“维多利亚·戴利”这几个字,所有人就会避而远之。这场景就像看见一处令人不悦的景色一样。菲尔博士略微吃惊,不过还是兴致勃勃,转身向他眨了眨眼。


“啊!”博士喘着粗气,赞许地说,“你真猜中了。”


“我绞尽脑汁想了好久。那个人是凶手吗?”


“那个人正是凶手。”菲尔博士戳了下拐杖。“分享你的观点吧,要知道,对我们是会有帮助的。让我们听听你的想法吧。说吧,老弟。在我们离开这房间以前还有更坏的事情要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