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你想到了利用第三者的尸体这个办法。你分析了从由里绘那里听到的访客特征,从中选定一个和自己年龄、体格相似,并且血型相同的人,他就是古川恒仁。
“你杀害了古川,把他伪装成自己的尸体,并让他成为凶手‘仓皇出逃’。然后,你杀害藤沼纪一,实现了自己的真正目的。
“让我们回到对事情经过的追溯上来。接下来的过程是我的想象,有关细节我也不敢断言……
“你假装去追古川,把装了尸体的袋子搬到了门口。然后,你在不被仓本发现的前提下去了纪一的房间。由里绘小姐应该也在那里,你借口报告追踪的情况走近纪一,趁他不备用钝器击打了他的头部。纪一从轮椅上摔下来,倒在了地上。紧接着,你把他的尸体从书房搬到了密室……”
“不是的。”我忍不住出声叫道,“岛田先生——啊,我是不是已经没必要再装出这种声音了?”
我停止用已经成为惯性的嘶哑声音说话。“那我就不再伪装了。你的推测基本是对的,只有这一点不对。我并不知道书房的密室在哪里。我也认为在中村青司设计的这座馆的某个地方——可能就是隔壁的书房里有密室,但到目前为止我还没能发现。昨天你提到中村青司的名字,暗示这座建筑和他渊源颇深的时候,我想或许能从你这里得到一些找到这个机关的线索,所以才邀请你进来。”
“你不知道?”岛田困惑地问道,但马上就释然了,“原来如此。这个机关确实太不起眼了。那么,能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们吗,正木先生?”
把装着古川尸体的塑料袋搬到后门口,我偷偷地来到走廊,首先确定那幅“消失的画”在小屋内,然后湿漉漉地来到了纪一的房间。他让由里绘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自己在书房的桌边等我。
开门的是由里绘。我把事先准备好的扳手藏在身后,假装汇报情况,走到他的身边,然后对着毫无防备的纪一用力一击。这十二年来我没有一刻忘记对制造了那起事故的纪一进行报复,那一瞬间,复仇之火在我心里熊熊燃烧。他从轮椅上滚落下来,伏在地毯上发出几声微弱的呻吟,很快就纹丝不动了。
就在这个时候,目睹了一切的由里绘,被活生生的杀人场面吓到了,进而引发贫血昏倒在地。
我大吃一惊,顾不上理会纪一的尸体(我以为是),把由里绘扶起来,安慰着浑身剧烈颤抖的她,把她带到塔屋让她躺在床上休息。
我急忙返回纪一的房间,途中听到了仓本的声音。
他好像发现了藏在小屋里的画(我太粗心了,刚才看了以后没有把门关严)。我在走廊里伏击他,用手边的东西把他打晕以后,找出绳子把他五花大绑起来。我手里有一条古川的手帕,原本打算随便扔在外面。我当即改变主意,用手帕塞住仓本的嘴,把他搬到了餐厅的角落里。
回到纪一的房间后,我飞奔到书房,那里还有很多善后工作要做。我打算把纪一的尸体埋在外面的森林里。然而——
他不见了。
我魂飞魄散。地毯上留有些许血迹,他被我击打后身受重伤也是事实。我看到他已经不动了,就认定他断气了。难道他还活着?可是,轮椅还在原来的地方——没有轮椅且身受重伤,他是不可能走远的。
为慎重起见,我在卧室和外面的走廊找了一遍,但是没有发现他。就好像对其他人来说古川从别馆的二楼消失一样,藤沼纪一也从我的眼前消失了。
思来想去,我得出了一个结论,就是书房里有一条秘密通道,他从这条通道逃进了只有他知道的密室中。
我知道书房里有一个密室,除了可以从中村青司的生平推测以外,也听纪一提到过。他把《幻影群像》放在任何人都看不到的地方——就是这间密室。
我拼命寻找密室的人口。从身负重伤又不用轮椅的他能爬行的距离考虑,只可能是在这个书房中。然而,一方面我六神无主,一方面还有不计其数的事等着我处理,所以当时根本不可能找到。当然,事后我也多次检查了书房,还是没能发现秘道。我惶惶不可终日,只能把书房看成“打不开的房间”。
因此,我一直对“事件的不明朗部分”耿耿于怀。我感觉“在不可能的状态下消失的他”像幽灵一样在馆内徘徊,每天都心惊肉跳。我一方面怀疑由里绘是写“恐吓信”和打开书房的“凶手”;另一方面也无法消除对纪一“死而复生”的恐惧。
“原来如此。”岛田洁点点头,“我本来以为一定是你藏在那里的。”
“在哪里?岛田先生,你到底是从哪里进入那间密室的?”
“基本上是胡乱猜到的。”
岛田抓了抓略微卷曲的柔软的头发。
“我想,假如隔壁这间所谓‘打不开的房间’有什么秘密入口的话,机关十有八九是在通往地下的电梯之类的装置中。仓本先生在那天晚上听到异常的声音——从时间上的一致性来考虑,可能就是电梯的声音。那么,如果真是这样,要在密室里放下那幅《幻影群像》,为了把这幅有一百号大的作品搬进密室或者进行修补,势必在其他地方还建有另一个出口。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认为最有可能和这座馆的‘招牌’水车相关。于是,我就找了个理由,请仓本先生允许我检查一下外面的机房。”
“在那里吗?”
“是的。在房间的最里面,地板上有几条不易被发现的裂缝。我仔细检查以后,发现在机器的后面有一个类似把手的东西。那块地板是一个翻盖,打开一看,果然有台阶延伸到地下。
“里面还有电灯开关,我打开灯走下了台阶。下面是一个宽敞的地下室,从机房的正下方延伸到馆内的西回廊,墙上真的有那幅大家梦寐以求的画。”
“《幻影群像》吗?”
“真的吗?”
森教授和大石同时嚷道。
“你看到了?”
“嗯。”岛田微微皱了皱眉,“难怪藤沼纪一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给别人看那幅画。正木先生,这么说来,你也没见过?”
我点点头,岛田低低地叹息了一声,眉头皱得更紧了。
“算了,不说了。还有啊,有一具尸体伸出手指着画,俯卧在那里。虽然我多少预料到了,但还是被吓得魂不附体。真受不了。”
“你是从哪里来到书房的?”
“在尸体后面,有一个小电梯,正好勉强容得下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我坐进去以后,按下操作开关,然后,嘎嘎嘎……电梯就缓缓地升了上来,一直到隔壁的壁炉里面。”
“壁炉……”
“壁炉里面就是电梯。在墙壁和烟囱之间中有一台发动机。里面有两个和壁炉炉体大小相同的箱子上下相连,坐在下面的箱子里降到底下,上面的箱子就下来填补空间。你怎么找都没有发现,可能是因为只有下面的箱子里才有操作面板吧。
“好了,密室的揭秘就到这里,接下来是凶手的行动。各位,不需要我多费口舌了吧?
“他把放在后门口的黑色塑料袋搬到地下室,与死者的衣服,还有凶器,一起扔进焚烧炉。他把正木慎吾穿的衣服也烧了。尸体左手的无名指在肢解的时候就切下来了,可能埋在了外面的某个地方。
“接下来是最恐怖的事情了。正木先生,你必须切断自己的手指。是用烧热的火筷子烫了伤口以便止血的吗?真了不起,就算有止痛药,我也下不了这个决心。
“你取下戒指,故意把手指扔在地下室的地板上。那枚戒指你是藏起来了,还是扔到河里了?你用东西塞在左手手套的无名指里,换上纪一的衣服,戴上面具。化身为水车馆主人的你在尸体充分燃烧后,救下了被绑住的仓本。由里绘作伪证说从塔上看到了古川的身影,这样确保一切都万无一失。随后,你们‘发现’烟囱在冒烟,进而找到了尸体。我想,‘被偷的那幅画’是放在保管室,和其他画混在一起了吧?
“你就这样‘杀死’了正木慎吾,把古川恒仁变成凶手,又作为藤沼纪一开始了新的人生。你把自己三十八年来的人生付之一炬,成功地逃脱了应得的制裁,还得到了巨额财产和心爱的女人。”
说到这里,岛田看了一眼手表,从牛仔裤的口袋里拿出那个像印章盒一般的烟盒,嘀咕着“今天的一支”,把里面的香烟衔在嘴里,似乎在寻思符合名侦探身份的总结陈词。
这时——
从不停呼啸的风雨声和水车声中,传来了金属质感的警笛声。警察来了。
藤沼纪一的卧室——书房——密室(清晨四点五十分)
在场的每个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呼啸的警笛声上。
就在同一瞬间,我迅速从轮椅上飞奔出去,撞开站在前面的岛田,径直冲向卧室。
外面乱作一团,众人大叫起来。我打开门,跑进去后飞快地上了锁。
“开门!”岛田用力拍门,慌乱地叫起来。
由里绘坐在床上,全身裹在毛巾里瑟瑟发抖,心惊胆战地看着我。
“你都听到了吧?”我扔掉自己戴了一年的、被压扁的面具。“由里绘,你现在还爱我吗?”
我好不容易才从嘴里挤出这个问题。由里绘茫然地睁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的真面目。
“我不知道。”她一字一顿地说。去年夏天在塔屋弹钢琴时,她把脸靠在我的肩上(对于少了一根手指的我来说,再也不可能像去年那样弹钢琴了……),对我甜言蜜语。可是现在,同一张嘴却在她自己的意志下说出了这样的话。
这个度过了十年封闭岁月的少女,被一个叫正木慎吾的男人解救出来,明白了什么是“男人”,懂得了“爱”的含义,对这个男人言听计从,双手被充满血腥的犯罪玷污。后来,在那个男人希望的“静寂”中,她逐渐憧憬外面的世界,心已经不属于这里了……
我终于意识到,由里绘不再是受我操纵的人偶了。
我爱上被藤沼纪一抽去了灵魂的美丽人偶,并赋予了她生命;拥有了意志的人偶现在要离开我,开始自己的生活。
或许,这只是一个失败罪犯的自怨自艾,但我并不介意。
这种心态让我格外空虚,杀三田村时燃起的愤怒之火,已经消失殆尽了。
不管怎么样,我会被逮捕,并作为穷凶极恶的杀人犯被处以极刑。可是,此时我想到的是无论如何都必须救她,我应该独自承担所有的罪恶,必须这样。
“对不起,请原谅。”说完,我转身向书房的门飞奔而去。
岛田等人呼唤我的声音从墙那边传来。
“别担心,我不会做傻事的。只是,我想看一看那幅画。”我大声回答着,钻进了壁炉。
就像岛田说的那样,壁炉里面有一个小开关。伸手一按,伴随着“嘎嘎嘎”的声音,地面开始缓慢下沉。
很快,下降停止了,我来到地下的密室。与此同时,我禁不住用手捂住嘴,发出了低低的呻吟。
低矮的天花板上亮着灯,地板上有一件熟悉的外套。
尸体还没有完全化成白骨,脖子附近,腐烂的肉还贴在露出的骨头上。已经变色的白色面具,还有弥漫在室内的恶臭……
我回忆起昨天野泽朋子说过,地下室有“怪味”。或许就是因为这个房间紧邻水车馆的地下室,臭味透过墙壁上的缝隙散了出去。
藤沼纪一戴着白色手套的右手笔直地伸向了前方。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到了挂在正面墙上的巨幅百号画布。
《幻影群像》……
就是它吗?
我甚至忘记捂住鼻子来遮挡臭气,瞠目结舌地看着那幅奇特的画。
整个画面上模模糊糊地画了一个黑色轮廓。那是一座带“塔”的、类似古堡的西洋风格建筑,在它的左侧有一个巨大的圆形轮子——是水车吗?对,就是水车。这不正是水车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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