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的,他说的全都属实。他确实收到了一封据信是我写的信。信里的笔迹和我的一点儿也不像,不过当然了,他也不可能会知道我的笔迹长什么样。”
“好吧,让我们理清一下事实。”亨利爵士说道,“我如果有说得不对的地方,请加以纠正。那位女士和女仆被人诱骗出了那座房子。那位年轻人被一封伪造的信诱骗到了那儿,最后这一点基于那个星期你的确在瑞沃贝里演出的事实。那个年轻人被人下了药,警察接到了电话,把他当成了嫌疑犯。确实发生了盗窃案。我猜那些珠宝确实是被偷了,对吧?”
“哦,是的。”
“后来找到了没有?”
“没有,一直没有找到。实际上,赫尔曼爵士竭尽全力想把此事掩盖过去。但他没能办到,我猜他的太太后来要跟他离婚。不过,我并不很清楚是不是那样。”
“莱斯利·福克纳先生后来怎样了?”
“他最终被释放了。警察说他们没有足够的证据指控他。你们不觉得这整件事相当蹊跷吗?”
“明显很蹊跷。首要的问题是谁的话可信?赫利尔小姐,在您的叙述中,我注意到您倾向于相信莱斯利·福克纳。您这么做,除了您的直觉以外还有什么其他理由吗?”
“不……没有,”珍妮很不情愿地说道,“我想我没有相信他的理由。只是他人看上去很不错,对把别人错当成了我深表歉意,我觉得他说的肯定是实话。”
“明白了。”亨利爵士微笑着说道,“但你得承认,他可以轻而易举地编造出这个故事;他可以亲自伪造那封声称是寄自您的信;他也可以在盗窃得手后再给自己适当下点药。不过我承认,我不明白他这么做的目的何在。他大可不必多此一举,只要大摇大摆地进到房子里,随意拿走他想要的东西,然后悄无声息地消失就好了……除非,只有一种可能性,他被周围的邻居发现了,而他也知道这一点。于是他匆匆想出这么个办法,既解释了他出现在那附近的事实,又转移了他的嫌疑。”
“他富裕吗?”马普尔小姐问道。
“我不那么认为,”珍妮说道,“恰恰相反,我相信他过得很拮据。”
“整件事看起来都相当不可思议。”劳埃德大夫说道,“我得承认,如果我们认为那个年轻人的话是真的,案子就变得更复杂了。为什么那个假装是赫利尔小姐的女人要把这个素不相识的年轻人拖进去呢?她为什么要导演这么一出精心策划的喜剧呢?”
“告诉我,珍妮,”班特里太太说道,“那位年轻的福克纳先生在整个过程中和玛丽·克尔会面过吗?”
“我不太清楚。”珍妮缓缓说道,她困惑地缩紧了眉头,努力回忆。
“如果他没有与她对质的话,这案子就了结了!”班特里太太说道,“我肯定我的想法是对的。没有比装作被召进城去更容易的了。你从帕丁顿或者随便哪个车站给你的仆人打电话,她进城的时候,你再返回来。那个年轻人应邀而来,接着被下了药,你只需要伪造窃案现场,弄得过火些。你再打电话报警,详细地描述一番你的替罪羊,然后离开那里再回城里去。然后你乘晚一班的车再回来,装作十分震惊、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就行了。”
“可她为什么要偷自己的珠宝呢,多莉?”
“她们总爱那么干,”班特里太太说道,“我可以说出上百种理由来。也许她急着用钱,而老赫尔曼爵士不肯给她现钱,于是她就假装珠宝被盗,然后悄悄地把它们卖掉;也许她被人敲诈了,有人威胁要把她和赫尔曼爵士的事告诉她丈夫或他太太,也许她早就把珠宝卖掉了,而赫尔曼爵士心血来潮,想看看那些珠宝,于是她只好想办法掩饰。书上这种事情太多了。也许她想重新镶嵌那些宝石,取回来的时候却被换成了复制品。也许……还有一个好想法……书上还不太有这么写的……她假装珠宝被盗,然后装出黯然神伤的样子,他就会给她再买一套。这样一来,她就有了两套珠宝,而不是一套。那种女人,我敢肯定,都太精明了。”
“你真聪明,多莉,”珍妮羡慕不已地说道,“我从来没想到这些。”
“你是挺聪明的,但她没说你是对的。”班特里上校说道,“我倾向于怀疑那个城里的绅士。他知道用哪种电报可以把那位女士骗走,而在一位新女朋友的帮助下,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把剩下的事都安排好。似乎没有人想到去问他有没有不在场证明。”
“您怎么想,马普尔小姐?”珍妮问道,转向那位一直静静地坐在那儿,双眉紧锁、满脸困惑的老小姐。
“亲爱的,我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亨利爵士会取笑我的,但我这次想不起村里与此类似的事来帮助我了。当然,的确有几个问题值得注意。比如,仆人的问题。在……呃……在一个像您描述的那种不正当的家庭中,被雇用的仆人无疑会知道家里所有的情况,而一位真正的好女孩是不会在那种地方工作的,她母亲根本不会让她在那儿工作。因此,我想我们可以猜测那个女仆并不可信。她可能和盗贼是一伙的。她有可能为盗贼开门,真的去了伦敦,装做要去完成那个假电话的吩咐,以转移别人对她的怀疑。只不过对于普通的盗贼而言,这还是太离奇了点。一个客厅女仆不太可能有这样的谋略。”
马普尔小姐停了一下,然后梦呓般地说道:
“我不禁觉得……我得把它称作是我对这整件事的个人感觉。假设有某个人心存不满,比如?一位他没有善待的年轻女演员?你们不觉得这么解释更合理吗?蓄意给他制造点麻烦。这件事就让我有这种感觉。不过……那也不能完全令人信服……”
“咦?大夫,您还什么都没说呢,”珍妮说道,“我都把您给忘了。”
“我总是容易被人遗忘的,”头发花白的大夫伤感地说道,“我就是那么不引人注目。”
“哦!才不是呢,”珍妮说道,“告诉我们您的看法。”
“我基本可以说是同意大家的看法,但都不完全同意。我有个相当牵强甚至有可能是完全错误的想法,我觉得他太太与此事有关,我是指赫尔曼爵士的太太。我毫无依据……但你们要是知道一位受了委屈的太太能做出多么不可思议——真是相当不可思议的事来,你们会大吃一惊的。”
“啊!劳埃德大夫,”马普尔小姐激动地叫了出来,“您真是太聪明了。我怎么把可怜的佩马什太太的事给忘了。”
珍妮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佩马什太太?谁是佩马什太太?”
“嗯……”马普尔小姐犹豫了一下。“我不知道她的事有没有用。她是个洗衣女工。她偷了别在一件衬衫上的蛋白石别针,把它放在了另一个女人的房子里。”
珍妮看起来更迷惘了。
“这让您把一切都搞清楚了是吗,马普尔小姐?”亨利爵士眨着眼说道。
但是让他感到诧异的是,马普尔小姐摇了摇头。
“不,恐怕没有。我承认我没主意了。我的观念是女人们一定要拧成一股绳,在遇到紧急情况的时候,女人应该站在自己的姐妹们这一边。我想珍妮小姐给我们讲的这个故事的寓意就在于此。”
“我得承认我还真没想到这个谜案背后还有这么深刻的道德意义,”亨利爵士一本正经地说道,“也许只有当赫利尔小姐揭开谜底后,我才能更好地理解您所说的意义。”
“嗯?”珍妮看起来相当困惑。
“我注意到,用孩子们的话来说就是,我们‘投降了’。您,就是您,赫利尔小姐,成功地给我们出了一道绝对难解的谜题,就连马普尔小姐都认输了。”
“你们都认输了?”珍妮说道。
“是的。”亨利爵士等了一分钟,发现没人开口之后,又充当起了发言人。“就是说,我们目前有的就是那些结论了。几位男士各有一个结论,马普尔小姐有两个,班太太约有一打。”
“不是一打,”班特里太太说道,“它们是一个主题的几种不同形式。另外,我跟你讲过多少次了,不要叫我班太太。”
“这么说你们都放弃了,”珍妮若有所思地说道,“这倒很有意思。”
她靠回到椅背上,开始心不在焉地打磨起自己的指甲。
“好啦,”班特里太太说道,“说吧,珍妮。真相是怎样的?”
“真相?”
“是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珍妮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我根本不知道啊。“
“什么?”
“我一直都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原来还想你们都那么聪明,肯定有人能告诉我呢。”
每个人都拼命掩饰着自己的恼火。珍妮长得很漂亮,这固然很好;但此刻大家都觉得蠢到这种程度也太离谱了一点,就算是可爱到了极点也不能原谅。
“你是说真相始终没有查明?”亨利爵士说道。
“没有。那就是为什么……像我说的那样……我以为你们能告诉我呢。”
珍妮听起来颇受伤害。很明显,她觉得很委屈。
“好吧……我……我……”班特里上校还是强忍着把话咽了下去。
“珍妮,你这姑娘真让人恼火。”他太太说道,“不过不管怎样,我现在肯定、将来照样可以肯定我是对的。如果你把那些人的真名告诉我们的话,我就能更确定了。”
“我觉得我不能那么做。”珍妮慢吞吞地说道。
“不,亲爱的,”马普尔小姐说道,“赫利尔小姐不能那么做。”
“她当然可以,”班特里太太说道,“别管什么品格高尚了,珍妮。我们这些老家伙需要来点丑闻八卦。至少告诉我们那位城里的阔佬是谁。”
但珍妮依然摇着头,马普尔小姐则继续以她那过时的老脑筋支持她。
“那一定是件让人十分苦恼的事。”她说道。
“不,”珍妮真诚地说道,“我觉得……我觉得还挺好玩的。”
“好吧,也许你会有这种感觉,”马普尔小姐说道,“我想那也算是单调日子里的一个小插曲吧。当时你在排演什么戏?”
“《史密斯》。”
“哦,知道了。那是萨默赛特·毛姆的作品之一,对吧?我觉得他的所有作品都充满了睿智。我几乎读过他的全部作品。”
“明年秋天,你还将继续你的巡回演出,对吗?”班特里太太说道。
珍妮点了点头。
“好啦,”马普尔小姐说着站了起来。“我得回家了。已经这么晚了!但我们今晚过得很开心。也很不寻常。我想今晚获奖的应该是赫利尔小姐的故事。诸位同意吧?”
“很抱歉让你们生气了,”珍妮说道,“我是指我不知道结果。我想我应该事先说一声的。”
她的语气听起来有点不舍。劳埃德大夫殷勤地及时站起来解围。
“亲爱的小姐,您为什么要这么说呢?您给我们出了一道非常精彩的谜题来开发我们的智慧。很遗憾我们没人能给出可信的解答。”
“那只代表你自己,”班特里太太说道,“我可是解决了的。我确信我是对的。”
“知道吗,我的确相信你可能猜对了,”珍妮说道,“你说的那些听起来最有可能。”
“您指的是她的七个推测中的哪一个?”亨利爵士调侃道。
劳埃德大夫殷勤地帮马普尔小姐穿上她的长筒套靴。“只是防备万一。”老小姐解释道。大夫要护送她回到她的老房子去。裹好了好几层羊毛披肩后,马普尔小姐向每个人再次道了晚安。最后她来到珍妮·赫利尔跟前,向她俯过身去,在那位女演员的耳边耳语了几句。珍妮惊呼一声“啊!”声音太大,以至于大家都扭头看她。
微笑着向各位点了点头,马普尔小姐离开了,留下了目瞪口呆的珍妮·赫利尔。
“准备睡了吧,珍妮?”班特里太太问道,“你怎么了?像见了鬼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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