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聪明人就招供吧,艾琳。”老探长低声地说,“我们把你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比方说,我们已经知道你手上拥有一批价值连城的珠宝,是来自于柯克先生的收藏。对吧,艾琳?”
一瞬间,她的防线彻底崩溃了,她飞快地瞥向房间另一头的一扇门,然后咬住嘴唇,再度微笑。但是这一次她看起来可一点都不像那只柴郡猫了,这是垂死前祈求怜悯的微笑。
“哦,现在去找卧房保险柜里的那些珠宝,已经没有什么用了。”老探长咯咯笑了起来。“因为它们已经不在那里了。今天下午你出门的时候,我们硬是把它们拿了出来。好了,艾琳,你是要说实话呢,还是一定要我拿手铐把你的手铐上?”
“手铐?”她皱着眉喃喃地说。
“少来了,艾琳,在英国他们不是这么说的吗?我一点儿都不怀疑,你漂亮的手腕过去一定不止被铐过一次吧?”奎因探长突然对她失去耐性了。“是你偷了那些珠宝!”
“噢。”她说,这一次她舒畅地笑起来,希望奇迹般地复活了。“探长,你真是的,你怎么会说这种毫无根据的梦话?你肯定它们是属于柯克先生的吗?”
“肯定?”老探长瞪大眼睛。“现在你又在玩什么花样?”
“如果这些珠宝的确属于柯克先生,你怎么能就这样坚称有人犯法了呢?探长,难道一位绅士送一些珠宝给一位淑女当礼物,也算是犯法吗?我刚才还以为你说柯克先生偷了那些珠宝呢,天哪!”
片刻凝重的沉默。然后埃勒里迅速地说:“你怎么说,柯克?”
乔·坦普尔皱着她小巧的鼻子,这件事完全把她搞糊涂了,她把唐纳德的手臂握得更紧了。“唐纳德,你真的把那些东西——送给她了吗?”
柯克仍站在那里。但是埃勒里从他脸上的表情感觉得到,现在他心里就像一口大锅,里面沸腾着一种又一种的感觉,彼此缠绕,互相牵扯,就像是一条小蛇在缠绕拉奥孔两个幼小的儿子一样。他古铜色的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好像被洗褪色了一样,成了灰白一片。
他几乎是心不在焉地松开握住乔的手,说道:“是的。”他甚至都没正眼看艾琳·卢埃斯。
“我就说嘛,”卢埃斯小姐愉快地叫起来,“你看吧,根本就是庸人自扰嘛。探长,我相信你会立刻把我的珠宝还给我的。我曾听过最吓人的故事描述美国警察如何不老实——”
“住口。”老探长简洁地说,“柯克,这又是怎么回事?你的意思是说,你真的把这些贵重的珠宝当成礼物送给这个女人了?”
柯克像一个被刺破的气球一样全身无力。在乔·坦普尔的注视之下,他跌进最近的一张椅子,把脸埋进双手里。他的声音听起来既模糊又悲惨:“是。不是……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
“不是?”艾琳·卢埃斯飞快地说,“哦,柯克,你的记性真糟糕。”她没有再说下去,匆忙走进自己的卧室。紧锁眉头的警官在奎因探长的摇头示意之下,放松了一些。不一会儿她又回来了,带着一张便条纸。“我很肯定唐纳德不知道他自己刚才在说什么,奎因探长。为了证明我的清白,我不介意公开这些私人的东西。我实在是别无选择,不是吗,探长?唐纳德,你真丢人!”
探长严厉地盯着她,从她手里接过信纸,很大声地读出来:
亲爱的艾琳:
我爱你,我觉得无论再怎么做,都无法表达我对你的爱意。我的收藏里最珍贵的就是珠宝。“公爵夫人头饰”,它曾在俄国公爵夫人的头上熠熠生辉;“红胸针”曾经属于某个女皇的母亲;至于玉指球,它曾在某个中国公主的指上发光。我拥有它们多年,现在送给你,希望它们能证明我的感情。我心甘情愿地将它们送给你这个世界上最迷人的女人。告诉我你愿意嫁给我!
唐纳德
看得出来坦普尔小姐正在发抖。“奎因探长,”她冷冷地问,“这……这封信写日期了吗?”
“可怜的小亲亲,”卢埃斯小姐低声说,“我完全了解你现在的感受,亲爱的。但是连你自己都看得出来,唐纳德给我写这封信,是在你到这里来之前,在他认识你之前;当他认识你之后……”她耸了一下线条完美的裸肩。“‘发生了一场战争,而我已沦为牺牲者’。我向你保证,我并不吃醋。今天晚上我请你和唐纳德来,不足以证明吗?”
“太笨了。”老探长冷笑着说,“如果这是一封由热情的爱人写给他的朱丽叶,要求她嫁给他的情书的话,那我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白痴。这听起来更像一篇历史轶闻。但这一切只是表象,我会知道真相的,就算榨也要榨出来——你们两个都一样。柯克,你到底是中了这个女人的什么邪,居然会在她的摆布之下,写出这样的一封信来?”
“摆布?”卢埃斯小姐皱着眉头。“唐纳德,这整件事实在变得太愚蠢了。告诉他们吧,说话啊,唐纳德。”她跺了一下脚。“我说你倒是说话啊!”
这个年轻的男人站起来,第一次跟卢埃斯小姐面对面。他的眼睛有一层保护色,虽然面对的是她,但是他说话的对象却是探长。“我看这场闹剧没有必要再演下去了。”他说话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就算是我自作自受,我的确说了谎。”埃勒里看见卢埃斯小姐的眼里流露出极大的快慰,但是很快又被她自己给压下去了。“这封信是我写的,我把那些珠宝送给了卢埃斯小姐——或是塞维尔小姐,如果那是她的真名的话。对于她的过去我一无所知,我更可以说,我一点儿都不在乎。这完全是个人隐私,我不明白它现在为什么被卷进这起——这起谋杀案的调查之中。它与这起谋杀案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唐纳德,”乔·坦普尔几乎要窒息了,“你……要求她嫁给你?”
卢埃斯小姐为她小小的胜利露出了微笑。“别傻了,亲爱的,就算他真的这么做过,那又怎么样呢,我难道不是这个世界上最有吸引力的女人吗?别把它看得这么严重,不过是一场迷恋罢了。我相信就是这样,不是吗,唐纳德?总而言之,它已经结束了,现在是你拥有他,你不会因为这件事变得小心眼儿吧,对不对?”
“还真有英雄气概。”埃勒里咕哝着。
“唐纳德,你——你承认吗?”
“是的,”他以同样粗哑的声音回答,“我承认。看在老天的份上,我还要承受多久这样的折磨?”他没有看那个来自中国的娇小女孩。“要是这件事没有公开的话,我希望它已经结束了——过去了,了结了。你们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呢?”
“我明白了。”老探长冷淡地说,“那珠宝呢,柯克?”
“我都送给她了。”
乔·坦普尔平静地走到高个子女人的面前,说:“毫无疑问,你是个最邪恶的家伙,唐纳德他——他不可能真的接受你的……”她转向面部僵硬的柯克。“唐纳德,你知道我是不会相信这些——这些狗屁胡说八道的。你——我太了解你了,亲爱的。你不可能真的去做什么错事的。噢,我一点儿都不在乎你曾经跟这么一个下贱的冒险家有过一段……一段什么。虽然,这真的刺伤了我,我想,但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唐纳德?她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亲爱的?难道你连我都不能告诉吗?”
他的声音带着某种怪异的温柔。“你必须依我本来的面貌接受我,乔。”
卢埃斯小姐一直保持着微笑,但现在她的声音里却有种强烈的自信和骄傲。“我想我表现得已经够有耐性的了,换了别的女人,说不定早就开始大吵大闹,闹得你们鸡犬不宁了。至于你,乔·坦普尔,我会忘记你刚刚侮辱我的肮脏话。我以多年的经验奉劝你:别做愚蠢的疯子。你已经拥有他了,他又是个那么好的年轻人。”乔·坦普尔根本无视她的存在,只是专注地凝视着柯克那张躲闪的脸孔。卢埃斯小姐说:“现在,探长,我坚决请你叫你手下的狗腿子离开,我不能再忍受这种无休无止的干扰。要是你们坚持不走,那我马上就离开。”
“你想得美,”老探长酸溜溜地说,“除非经过我的许可,你不得离开。要是你妄图离开,我将以涉嫌谋杀的罪名逮捕你。我说到做到,而且这已经对你十分宽厚了。事实上,我现在马上就能以不受欢迎者的名义把你关进铁窗里。所以,最好待在你的房间里不要动,塞维尔小姐,乖一点儿,别想跟我耍什么花样。”他对面前沉默的一对年轻人眨了眨眼。“至于你,柯克,你没有把你现在惹上的这些悲惨的麻烦和盘托出,总有一天会追悔莫及。我不知道那个女人到底邪恶到什么地步,但是似乎她已经牢牢地拴住你了。你麻烦喽,年轻人……走吧,孩子们。”
埃勒里叹了口气,挪了几步。“你不打算继续问一下玛塞拉·柯克那些语言学书籍的事吗?”他低声说。
他吃惊地看见柯克憔悴的双眸跳动着狂野的戒备之色。“你们别碰玛塞拉,听到了没有?”这个年轻人面色铁青地吼叫着,“不准把她拖进这件事里来!我告诉你们别碰她!”
奎因探长冷静地审视着他,突然又来了兴趣。然后他温和地说:“好吧,我完全明白你的意思。但是为了大局着想,我也有我的坚持。托马斯,把玛塞拉·柯克小姐和她的父亲带进来。”
唐纳德跳起来,像一枚导弹似的冲向门口。韦利转身正准备开门,毫无防备地被他粗暴地推到旁边。唐纳德站在门前,浑身发抖,却很坚定。“不,我警告你们。奎因,看在老天的份上,别让他这么做!”
“怎么,你这个骄傲自大的黄鼠狼——”警官咆哮着,向前猛冲。
“等一下,韦利。”埃勒里懒洋洋地说,“干吗搞得这么戏剧化啊,柯克,老兄?谁也不会伤害你妹妹,只是有点一定得澄清一下的小误会。就这么点儿事。”他走向前,友好地把手臂搭在柯克僵硬的肩膀上。“让坦普尔小姐带你上楼去,柯克。”
“奎因,你不会——”柯克乞怜地说。
“我当然不会,”埃勒里安慰道。他看了娇小的乔·坦普尔一眼,她叹了一口气,走向柯克,执起他的手,低声温柔地对他说了几句话。埃勒里感到柯克的肌肉放松了。警官怒容满面地开了门,让这一对情侣离开。另一个房间里的目光立刻全部集中在他们身上。
“你也出去,艾琳。”老探长不客气地说。她耸耸肩,跟在柯克和乔·坦普尔之后缓缓离去。然而在她肩膀优雅的动作中,却有着某种机警和小心,就好像她正在保护自己免遭背后的打击似的。韦利警官尾随着她。
“这个女魔头,她到底吃定了柯克什么?”老探长凝视着他们的背影低声地说。
埃勒里吓了一跳,“啊?噢——柯克。”他拿起一支烟,很慢地擦亮一根火柴。“非常有趣,刚才我脑海里闪过了一丝光,只是非常微弱……他们来了。”
进来的不是两个,而是三个人。韦利警官则是一脸即将爆发的怒气。
“这个叫麦高恩的家伙不肯待在原来的地方。”他着急地说,“我是不是该把他给踢出去,探长?”
“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警官。”埃勒里带着有趣的微笑说,一面瞥了体形庞大的麦高恩一眼。
“呃,要是他坚持这么做的话,他就死定了。”老探长大声地说,“听好,小姑娘……”
玛塞拉·柯克屏气凝神地站在她的未婚夫和父亲之间,安静而瘦弱。她的父亲沉重地靠在她的手臂上。老人干枯瘦削的身躯似乎又缩水了,他很安静,这可是怪事,一点儿都不像他平常那种好斗的样子。他那双衰老的眼睛里闪动着诡秘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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