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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水使龙玺怒发冲天


他心下沮丧,没精打采地返回别栋,途中好几次回头看那竹林。如此三步一回头的期间,言耶想起了一件东西。他不禁“啊”了一声。急忙回房打开包,取出阿武隈川在京都站交给自己的竹筒。


竹筒一侧的断面上有孔,塞着木片栓。里面有液体,看起来就像陈年的水壶。他预感到这东西能派上用场。


言耶端着竹筒再次赶赴竹林,第四次发起了挑战。结果,竟然顺利地来到了对面。


筒里果然——


是沈深湖的水。毫无疑问,要么就是封装着流升之瀑或更上游的源流之水吧。


言耶想得出神,但也只在片刻之间。他刚穿过竹林,一座老旧的仓便出现在眼前。


这就是一只眼仓……


或许是心里在这么想,他慢慢地觉得被关上的二楼窗户的对开门恍若一只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自己。建在距离神社、正房都如此之远的地方,是因为筑造伊始就有什么可怕的目的吗?或是将原先另有用途的仓改造成了这样的咒术装置?


水从何而来?


如果阿武隈川的话没错,那么水是从深通川引至一只眼仓的。仓差不多位于南面的山侧,离河相当得远。环顾地面,目之所及没有发现像是管道一样的东西。


可能是埋在地下了。


艰难的工程,不过考虑到仓的秘密,可以说也是理所当然。况且神社与村子隔着一条河,所以这么一点小动作肯定能做到隐密行事。


慢慢靠近一只眼仓的言耶忽然有个想法,里面没有人吧……他怀疑龙玺曾经打算把鹤子关进去配合明天的增仪,那么现在仓里想必无人。然而,“求求你放我出来……”的吼声,“咚咚咚”敲打土门的闷响,“咯吱咯吱”抓挠墙壁的杂音,似乎就要从仓里传出来了。


在月光的照射下,妖异无比,浮掠出微污白壁的仓被难以言喻的惊悚气息缠绕。乌黑沉郁的某物在仓内日积月累,一点一点地侵入墙中向外渗漏,不知不觉中已绽满整个外壁——给人这样一种不祥之感。


他走到土门前,就见那里插着硕大的铁闩,铁环上悬着坚固的挂锁。他耳朵贴住门扉凝神静听,身子一动也不动,片刻后隐隐地能听到“哗啦哗啦”的流水声了。


不,不是……


水声太过微弱,以至于言耶难以做出判断。只是觉得有水声。可能是幻听吧。他知道从深通川引水一事,也许是先入为主的观念所致,才让脑中擅自回响起了水流的声音吧。


他继续竖起耳朵极力倾听,有别的声音传来。喀沙……喳喳……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动。


仓里有人!


他的上臂激起一阵鸡皮疙瘩。不是没有人吗?要说里面有什么,只可能是水魑大人啊!


哪有这么荒唐的……


明明是自己的想象,却又没法一下子相信。但身体已做出不同的反应,眼看就要转身逃跑。


耳朵不由自主地离开了土门,不过还是驻留在了当场。


好想瞧一瞧里面的情况……


他喜好怪异的癖性涌了上来。不能就这样逃走。这么想的时候,他觉察到一个奇妙的现象。仓内仍在作响,他耳朵明明没贴着门,却听得真真切切,而且还来自背后的竹林,喀沙……喳喳……声音越来越近。


咦?不是一只眼仓里的声音啊。


他的注意力似乎过分集中在仓内,引发了错觉。这么一来,从背后走来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颈后寒毛直竖。无论关在仓里的是什么都还安全。但要是从背后的竹林靠过来的,却是无处可逃啊。


他战战兢兢回头一看,那玩意儿就在竹子之间的阴影处。朦朦胧胧,白乎乎的某物突兀地伫立着,一动不动地窥视这边。最初以为是幽灵,他吓得一哆嗦。不一会儿,就见影子“嘶啦嘶啦”地从竹林现形,他不禁战栗起来,莫非是从墓地里爬出来的尸人?很快,那东西的全身沐浴在了月光底下,言耶终于认出好像是位老婆婆。话虽如此,却还是放不下心。因为她明显异于常人,头发蓬松不堪,衣衫不整杂乱无章,甚至还赤着脚,而那双目中蕴含的暗光,可以说正是证明她是疯女的最大凭据。


言耶凝视着一步步逼上前来的老婆子,心想她是不是龙玺的母亲呢。说是吧,觉得稍显年轻。也可能是妻子,但又未免上了点年纪。无论是哪种身份,此时……出现在这种地方……言耶都不想跟她打交道,而且还是两人独处。


“晚、晚上好……”


姑且问候一句。幸好,老婆子马上就停下了脚步。


“你……是什么人?”


“我、我么……”


“在山里迷路了?”老婆子认定言耶是从南面的山里出来的。大概误以为他是一个迷路至此的旅客。


现在的言耶倒也像是行路的客人。


也不知做上一番自我介绍,她到底能不能听明白。还是顺水推舟这么回应更好些呢。他正自犹豫该如何回答,老婆子“蹭”地一声突然逼近。


“逃啊!”


“啊……”


“我不会害你的。快从这里逃走。”


“为……为什么?”


事出莫名不免有些恐惧,但言耶对理由更加介意。


“因为你会被吃掉。被吃得一干二净。”


“是……是说被水魑大人吗?”


老婆子圆睁的双目顿时眯成了一条缝。


“你怎么会知道水魑大人的名字?”


眸中的暗光里,射出了一抹锐利的光芒。


“哎……”


“不是一般的外乡人啊。你……是什么人?”


他觉着对方是疯女人,完全放松了警惕,发现不妙时已经晚了。


“不,不,是这样的,水魑大人在这里可是非常有名的。”即便如此,言耶仍出语掩饰,只见老婆子满腹狐疑的眼神略有动摇。


“当真?”


“是的。我还听说由水使神社主持的水魑大人的增仪尤其灵验无比。”


“可不是吗,可不是吗!”


老婆子开怀一笑,突然当场跳起舞来。甚至还用鼻子哼曲伴奏。以郁郁葱葱的竹林为背景,在月光的掩映下翩翩起舞的疯女,这一幕着实诡异。如此阴森恐怖,足可称之为恶梦中的一幅场景。然而,目睹了眼前光景的言耶不禁陡然清醒。


这女人难道曾经以刈女的身份参加过仪式?


“对、对不起。”


言耶慌忙向舞得兴起的老婆子招呼一声。假如此人原为刈女,因这层缘份嫁入了水使家,那么她也许会知道什么,比如……瞒着其他神社的秘密。


“怎么了?”


况且,从她那惺忪双目中透出的混浊,也能明白她的状态有异。老婆子很可能会泄漏原本绝不会说出口的秘事,虽然这么做不够光明正大。


“您说不逃离此地就会被水魑大人吃掉,是吗?”


“哦……是这样吗?”


“是的。您是这么忠告我的。”


“不对,我说的是御仓大人。”


“啊……”


所谓御仓大人,是指这个一只眼仓吗?不过,说出“一只眼仓”到底行不行呢?言耶很是困惑,担心又会打草惊蛇。对话还是稳妥地进行下去比较好。


“跟水魑大人不一样?”


“什么一样不一样的,水魑大人吃的是……一只——”


喀沙、喀沙……从竹林那边传来了新的动静。有人在林间行走,而且那声音正渐渐往这里靠近。


“嘘……”言耶急忙向老婆子做了个在唇前竖起食指的动作,示意她别出声——同时也有另一层意思,即不要说出自己的事。随后他敏捷地躲进了一只眼仓的左侧。那里照不到月光,不在竹林中来人的视线范围内。


脚步声径直到了老婆子面前。


“又溜出来了,下次我要把你关进禁闭室!”


言耶听到了龙玺那半是焦躁半是认命的声音。棘手之时,偏偏来的又是棘手之人。倘若被他发现,一定会被赶出水使家吧。


“而且我都说了不许来这里!”


“刚才……有一个行路的年轻人。”


“什么?”


老婆子干脆说出了口,言耶的愿望落空了。


“那是一个好得很的男人……”


言耶一阵心惊肉跳。要是问起具体长相,龙玺肯定会想到自己,然后搜查四周。绝对会去查看仓的侧面和背面。这么一来,就要藏不住了。只能往山里走,但身着浴衣的自己又能逃到哪去呢?最关键的是,就算策划了这样一起逃亡,只要查下别栋就全完了。


“所以呢,我就想怎么也要留住他。”


老婆子的话和实际情况相反。莫非已经忘了自己所说的话,还是因为当着龙玺的面要做一番掩饰呢?


“男人不行。这个你也……”


应该知道……龙玺说了一半就住了口。也许是认为现在的老婆子理解不了。


“好了,那男的怎么了?”


“我想留住他。请他到我们家来,等到什么时候——”


“话说那个男的是从哪里来的?”


“……从御山。”


听着两人的对话,言耶轻手轻脚往后退,他打算姑且移到一只眼仓的背后。如果龙玺搜查仓的左侧,自己就能趁机从右侧逃进竹林。不过无法预测老婆子那时的行动和反应,所以着实没有把握。但总比什么也不做要好。


“从山里?在这时候?”


“旅客嘛,在翻山的路上迷了路。”


“去哪了?”


“仓的对面。”


听见老婆子微弱的回答声时,言耶正好来到仓的拐角。只能不管不顾地绕过仓的背面,冲进竹林了。


就在躲进仓背面的同时,龙玺像是瞥了一眼左侧。


“那家伙是什么装束?”


“啊……和服。”


“和服?”


“像浴衣一样的……睡衣一样的……”


“哪个傻瓜会穿着浴衣进山!”


龙玺似乎至此才断定不过是疯女人的胡言乱语。老婆子还想说些什么,龙玺时而劝解,时而发火,好说歹说劝她回了正房。


“呼……好险!”


言耶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从仓背后窥视了一会儿竹林。这是为了以防万一,龙玺没准会独自折返。有点警惕心还是好的。


言耶判断没有风险后,急步赶回别栋。由于距离主屋有段距离,言耶没被任何人发现回了房间。刚刚安下心来,还没等他开灯,隔壁的门就“刷”地一声被打开,一条人影冲了进来。


见鬼!被人抢先了一步!


钦佩对方技高一筹的同时,言耶拼命思索着该怎么搪塞过去。就在此时——


“搞什么嘛!你到哪里去了?”是祖父江偲的声音,“洗完澡回来,就发现屋子里空空的。”


“是祖……祖父江小姐?”


背对着灯光浮掠出的人影,的确是女子的形态。言耶慌忙打开房灯,就看到了祖父江偲担心而又恼怒的脸庞。


“不是我还有谁?还是说有人约好入夜以后就会摸进这里来啊?”


“怎、怎、怎么可能嘛!”


“哼。但是《猎奇人》里不是说你有过好多这样的事吗?”


“我说你……说那个报道不可信的人不就是你吗?”


“人家当然是相信老师的。”


“呃,这可多谢你了……不,不是这个事,其实……”


言耶讲述了夜探一只眼仓的经历,祖父江偲抱怨了一通为什么不叫上自己后,告诉他那老婆子是龙玺的妻子汩子。祖父江偲说是她在宴会后帮忙收拾的时候,从水使家的女佣和村里来打下手的媳妇们那里打探来的消息。汩子是原村长青柳家的女儿,果然做过刈女。


“传言当时龙玺说她会成为超越刈女的存在,最后把她娶进了门。”


“感觉她有点痴呆……”


“好像很久以前就开始啦。所以不是岁数的关系,而是因为在这个神社长期操劳的缘故吧。”


“多半是的。作为过去的刈女,龙玺的妻子,多半是知道了不少秘密。”


“嫁入了一个可怕的家啊。”祖父江偲打从心底这么想着,只见她继续说道,“听说最近她的痴呆情况很严重,一直被关在仓里什么的。”


说起来,龙玺好像是威胁过下次要把汩子关进禁闭室。言耶道出此事后,祖父江偲更加在意起那座仓。


“那么,难道是一只眼仓里……”


“不,我觉得里面没人。只是……从汩子夫人的言行举止推测,那仓里藏着惊人的秘密是不会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