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起不幸的事故。”流虎语气沉稳地对彻底不吭声的辰卅说道，“由于辰男先生的事，你受了不少苦，我也算是略有了解吧。不过，在这个事情上请允许我固执地说一句。知道自己的父亲并非为人所害而是意外死于仪式中，不也是件好事吗？”

“唔……”

“再说了，判明你父亲是什么神男连环杀人案的第一被害者，对水分神社来说也没有好处。所以……啊，唔，这下可好，说了得罪人的话了。”

也许是想起第三个被害人龙吉朗的儿子就在旁边，流虎赶忙向世路垂首致歉。

“没关系。家父应该没有招人恨的地方。毫无疑问凶手是疯了。”

“可以这么说。”

游魔点头赞成世路，这时龙玺、高岛、甘木三人来到他们面前。

“宫司被人从背后刺中了心脏。”环视众人已毕，高岛自言自语似的阐述起自己的见解，“犯案时间是今天早上。他坐着念诵祝词的时候，被人从背后袭击了。”

“当场死亡吗？”世路问。

“因为伤到心脏啊。就算没有马上死亡，我想宫司也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失去了知觉。没有受什么罪。”

高岛检视龙三的尸体时，言耶感觉他只是出于职业上的兴趣，但这次稍显不同，不免吃了一惊。这也体现了水内龙吉朗的德望吧。

“问题是凶手当时人在哪里……”

言耶当下说明了发现尸体时拜殿的情况，以及对凶手行动的推测。

“原来如此。这么说宫司甚至都不知道凶手在背后。那他是毫不知情地，一下子就往生极乐去了吧。”

眼见世路的表情稍稍柔和下来。

“坪束巡警是不是联络县警去了？”

言耶问站在高岛身后的龙玺，不知为何他的视线离开了言耶。

“我托他办一点事，马上就会回来。”

如龙玺所言，没多久坪束就再次现身，带来了一个三十五六岁的眼镜男。

“他就是久保。”游魔小声告诉言耶。

顿时，言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而事实上，这个名叫久保的男人既不管龙吉朗的尸体，也不看言耶等人。他和龙玺走到拜殿的另一个角落，说起了悄悄话。那模样明显透着蹊跷。流虎也投之以怀疑的目光。

不久话说完了，龙玺独自一人向这边走来。

“水魑大人的神器一个没留，全被偷走了。”

“什么……”

“我派人去本殿查看，结果好像一个也没剩下。”

“是不是今天早上被盗的，这一点不清楚吧？”

“嗯，我刚才就是这么说的。”

“不不，龙玺先生说的是，应该是昨天增仪结束后被盗的。”

“为什么？”游魔立刻质问道。

然而龙玺却无视他的存在，对着世路：“你要是不介意的话，龙吉朗宫司的守夜和葬礼，就跟我家一起办吧。作为水利合作社的葬礼，我们也能减轻不少负担。”

“我也觉得这样比较好。但是，现在我们得尽快报警，抓捕凶手——”

“没那个必要。”

“啊？”

“不通知警察也可以。”

“你说什么？我父亲可是被人杀了！龙三那会儿还可能是自杀。但父亲肯定有人下的手。是这样吧，医生？”

世路求证似的一问，高岛便答道：“连外行人也看得出是他杀。”摆出“那还用说”的态度。

“宫司还要坚持不叫警察来吗？”

“正是。不能让那些人来玷污水魑大人。”

“增仪已经结束了呀。”

“结束了也一样。”

“是不是因为警察一来，龙三的案子也会被调查？那就说他是在仪式中暴毙的，就跟龙一先生一样死于突发性心脏病，如何？我知道刀城老师会不满，不过这种时候做一点让步也是——”

“跟龙三还有龙吉朗宫司都没关系。总之我不会联络警方。”

拜殿内鸦雀无声。即使今后神男连环杀人案持续下去，也决不允许警方的介入——龙玺这个强烈的意志传向了众人。

“这是你作为水利合作社首领的意见吗？”世路以强压情感的语气问道。

“是啊。”

“但是宫司，这是杀人案。与水利合作社无关。”

“在波美祭祀水魑大人的人，怎么可能跟水利合作社毫无关系！”

“明白了。我会以个人身份，作为被害者的儿子，向警方报案。”

“不行！”

“你没有这个权力。”

“小夜子回不来也无所谓吗？”

“你……”

“等一下！不是说好今早要把小夜子送出仓的吗？”游魔像是突然想起了要紧事，“你怎么没有放人回来？”

“因为龙吉朗宫司的事，现在哪顾得过来。”

“那好，我们现在就去仓那里——”

“这是我和龙吉朗宫司的约定，所以现在已经作废了。”

“你……你说什么！”

眼看游魔就要猛扑上去，却被言耶死命地拦住。

“不光是小夜子，连正一也会回不来。”

“这话怎么讲？”言耶先于世路和游魔问道。

“我呢，让正一也进了仓。”

“难……难道说……”

“啊，不是一只眼仓啦。很早以前呢，就有那么一个仓，用来关押不好处置的病人和疯子。也不知是哪个起的名，就叫成了囚人仓。”

言耶心道这就是阿武隈川提到的带禁闭室的仓吧。想想被关在那种地方的正一是何等的孤苦，就不免黯然神伤。

“那座仓附近都被雷击中过两次了，所以也就不再当普通的仓用了。”

“关在那么危险的地方——不对，你为什么要关正一？是为了不让我们叫警察来吗？”

“不光是为这个。因为我已经知道，继承左雾力量的人不是鹤子也不是小夜子，而是正一。”

啊……言耶差点叫出声来。因为他意识到了昨晚与正一的谈话被人偷听去了。肯定就是竹林看守中的其中一人。今天早上大概也是如此。世路冲入别栋讲述龙吉朗的情况时，怕是隔墙有耳。所以明明没派人通报，龙玺也出现在了水内神社的拜殿中。

“你还打算用一只眼仓吗？”

“下次增仪也不知是哪年哪月的事了，不过到时我会亲自主持。”

“不会被允许的吧。”

“没你这个外人插嘴的份！”

“我反对。”世路当即宣布，随后他来回扫视水庭流虎、游魔以及水分辰卅的脸，“作为水利合作社，也会坚决予以反对吧？”

“那是当然。”不仅游魔响应，就连流虎和辰卅也点头称是。

“你们就不顾及波美的情况？”

“你考虑的不就只有你的水使神社吗！”游魔针锋相对，“啊，没准神社也是可以忽略的。你想做个试验。只是试试在水魑大人之仪上怎么做才能有效果，能够做到何种程度而已。所以就算有人死了，你也不会有任何感觉吧。你太肮脏了！没有主持水魑大人之仪的资格！”

“龙玺先生，”流虎语气温和地说，“总之能否请你把孩子们放出来呢。至于报警的问题，接下来大家一起商量——”

“流虎宫司，你怎么能……”

世路忍不住要抗议，流虎一边摆手劝解一边道：“世路，如果现在不一个一个地解决问题，无论过多久也不会有进展。”

“可……可是——”

“我绝对不会让你们报警。”龙玺仿佛结论已定似的公开表示，“如果擅自联络，不管是小夜子还是正一，都别想回来了。”

“不，要报警。”游魔亮出右手食指，“就说你拐骗和幽禁孩子，让警察来砸仓。”

“哈，要做到这一步需要正式的搜查令。只是为了教训调皮的外孙和外孙女，把他们关仓里的话，警方怎么也不会出动啊。”

“这种程度的谎话，只要我们作证说不是的——”

“我可是认识不少县警高层。要不咱们试试，对方会相信谁说的话？反之，你们输了可就没退路了。小夜子和正一一辈子都要在仓里度过了。”

“请等一下。”言耶插话进来，“我们认为，如今发生的是一桩神男连环杀人案。”

“唔……”

龙玺一言不发，听言耶讲了一番自己的看法，随后他说：“原来如此。虽然还不清楚龙一是不是第一个受害者，但神男连环杀人的说法怕是没错。你小子还挺行的嘛。”

“既然你认可这一点，就请允许我联络警方。要查明凶手抓住真凶，无论如何都需要警方的调查。”

“不行。”

“就这么下去也不知真凶是谁，然后出现下一个被害者也没关系吗？”

“那可不行。”

“你也在被害人候选之列啊。”

“应该是吧。所以更得想点办法才行。”

“所以说嘛——”

“就委托你吧。”

“啊？”言耶一时之间不明其意。

“听说你是名侦探。凶手躲在哪里什么的，还不是马上就能推断出来？”

“这……这话说的——”

“不必担心，抓捕工作我会让村里的年轻人去干。你只要用这里就行了。”龙玺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不行！这也太乱来了。因为某些情况导致交通受阻，想叫警察也来不了的话，也就算了。只图自己方便委托外行执行侦探工作，警方是绝对不会容忍的。”

“不行也好，乱来也罢，你也只能干了。”

“为什么？”

“你不干的话，就再也见不到那个女编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