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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媛神堂


然而——


(咦……)


不知何故,灯火突然消失了。


由于上下通道是双重螺旋结构,就算妃女子从顶端走进下塔的斜道,也应该能看见亮光。当她走到对斧高来说是塔背面的南侧时,亮光自然无从得见,但螺旋会让她一次次绕回北侧。然而,墙上的格子窗里丝毫没有亮光透出,只能认为灯笼已在塔顶熄灭。


(但是……为什么?)


今晚的风并不是那么大,何况她还在建筑内部。


(不会是她吹熄的……)


从铺着木板的斜道走下塔,无疑比上塔更难。难以想象她会特意熄灭灯笼下来。


斧高左思右想,产生了难以名状的不安。


(啊!)


前婚舍的茶室中亮起了灯。接着,看似灯笼的火光,沿着短走廊从婚舍移向荣螺塔,随即沿塔的斜道开始上升。


(那是长寿郎少爷?)


先一步进入前婚舍的他,不知为何又出来了。在查看中婚舍和后婚舍后,看起来是要前往荣螺塔。斧高疑惑究竟是怎么回事,而亮光抵达荣螺塔顶后,忽右忽左地摇晃起来,仿佛在寻找什么……


不久,灯火开始沿荣螺塔的斜道向下降落,掠过通往媛神堂的短走廊,直接进入了堂内,一度呈现出四处移动的迹象。


(难、难道是……他打算出来?这、这样的话我会被发现……)


斧高虽然心中焦急,却挪不动双腿,就像脚底往参道的石缝里扎下了根似的,无法逃离现场。六神无主之际,灯火已接近格子门,终于,正面的门被打开,晃出了一个人影。


人影环顾了一下周围,径直朝参道走来。


(是长寿郎少爷……没错吧?)


感觉不会错,但他的心还是被一缕不安所缠绕。他拼命眯起眼,但灯笼仅仅照出了腰部至脚的部分,看不清最关键的脸。


(不过,有没有……头?)


暗夜中依稀可见那圆圆的头……看着像头。人影渐渐靠近,慢条斯理地朝这边走来,走至中途,灯笼突然猛力前推。斧高一时之间不解其意,但心里明白对方多半已察觉到自己。


一瞬间,人影停滞不前,仿佛吃惊不小,但猛踩玉砂利的脚步声骤然响起,一口气迫至斧高近前。


斧高始终盯着那黑乎乎的脸部。这自然是为了尽早确认对方的真面目。


“小斧儿……”


黑暗中浮现出长寿郎目瞪口呆的脸。斧高刚松了一口气,又立刻畏缩起来,少爷该不会大发雷霆吧?


小斧儿的叫法是长寿郎听甲子婆把“斧高”简称为“小斧”后,按他自己的喜好给斧高起的昵称。不过家人在场时,在用人名字后面加个“儿”字会被斥责,所以长寿郎只在两人独处时这么称呼他。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惊讶之余,长寿郎露出怀疑的表情,细细审视着斧高的脸庞。但他见斧高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只有身子不断轻颤,神色又转为不安。


“不要紧吗?还认得出我吧?什么也不用怕,不用担心,好不好?”


听到温柔的话语,斧高才勉强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你是偷偷跟来的。”


斧高再次点头。原以为一定会被痛斥,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可长寿郎只是脸露苦笑。见到这样的笑容,斧高不禁安下心来。


“果然那时候少爷没有发现我吧?”


问完斧高就后悔了,因为这无异于特地告知长寿郎,他看到了他的裸体。


(糟啦……)


长寿郎耿耿于怀的就是身体孱弱,虽为男子,却只有弱不禁风的体格。果然他神情大震,浮现狼狈之色。


“啊!但、但是……我、我没看。因为我马上就把眼睛移开了……”斧高惊慌失措地否认道。


长寿郎脸上泛起些许笑容:“好了,没关系。我只是没想到旁边藏着人,而且还是你,所以有点吃惊……”


“真是太对不起了。”斧高深深地低下头,道了歉。


这时,长寿郎用稍显焦急的语气问道:“别管这些了,你有没有看到妃女子?她应该到这儿了……”


“看到了,是在长寿郎少爷你后面来的。”


“我就说嘛。那么她在井那里做完祓禊后,进媛神堂了吗?”


“我并……并没有一……一直盯着。”


斧高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因为他怎么也不愿让长寿郎意识到,自己偷窥了他俩的祓禊过程,也就是他俩的裸体。


“嗯,这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们俩才跟来的,对吧?”


斧高想说不是两人,他只担心长寿郎一个人,不过还是柔顺地点了点头。


“这么说,妃女子确实进了媛神堂,对吧?”


“是的。可、可是……”


“可是?”


“出现了……首、首无!”


“什么……”


前言不搭后语的斧高,开始以亢奋的语气描述第一个“妃女子”化为“首无”的情景。


“等、等一下,你的话我不太明白。你再缓一缓神,好好按顺序说,不然……嗯,怎么办呢?这样吧,你能不能从离开祭祀堂的时候说起呢?做了什么,看到了什么,边回忆边告诉我,不要慌,慢慢地想。”


在长寿郎的谆谆善诱下,斧高从躲到北鸟居边的石碑后开始,讲述了自己的活动和亲眼所见的一幕幕。说到长寿郎祓禊那一段时他支吾起来,不过长寿郎百般鼓励,还提了一些推动话题的问题,好歹让他过了这一关。


“原来是这样,你就躲在那棵树的后面啊。”


长寿郎的语气中毫无责怪之意,他的脸上浮出苦笑,就像是哥哥发现了年幼弟弟的恶作剧。但是说到第一个妃女子,也就是首无时,他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嗯……你会不会在树后没留神睡着啦?”


“没……没有!”长寿郎的话外之音在暗示这是他睡迷糊时做的一场梦,斧高当即予以否认,“我清楚地……不、不……也许是模模糊糊看到的,但我确实看、看见了首无……我是说,一个没有头的女人。”


“那人还裸着身子?”


“是、是的……”


长寿郎沉吟片刻,说“第一个妃女子姑且不管”,催促斧高讲述第二个妃女子的情况。


(少爷不信我的话……)


愕然的同时,斧高感到无比寂寥。不过,总之现在还是先来讲讲进入媛神堂的妃女子吧。因为他自己也承认,两者相较而言,第二个恐怕才是真正的妃女子。


“也就是说,小斧儿确实看到妃女子提着灯笼进了媛神堂啊。”斧高原原本本说完后,长寿郎自言自语似的轻声嘀咕。


“如果那个不是首无……啊不、不是淡首大人的话……”


斧高觉得第二个是妃女子没错,但还是不能不把这个残留在心中的可怕疑念说出来。


然而,沉着脸似乎正在思考斧高所言的长寿郎,此刻再次苦笑起来:“我想不会。”


“为什么呢?”


“如果是淡首大人,进了媛神堂就一定会返回媛首冢吧?”


“啊,对啊……但、但是,会不会是首无?”


“也不会。因为你看,不管是淡首大人还是首无,都进不了那座荣螺塔。”


长寿郎曾经对他说过,塔是驱魔的工具。先前他还在回忆这段往事呢,却一时疏忽忘得一干二净了。


不过,长寿郎否认之余还是沉吟起来:“或许它们可以登上荣螺塔?但不能下塔走到婚舍。所以荣螺塔能够消除灾厄。这么想的话,灯笼光在塔顶消失也……”


长寿郎的语气像是在自问自答,他的视线也投向了问题的焦点:荣螺塔。


“长寿郎少爷……”


“啊,对不起。这件事还是搁一搁吧,问问甲子婆会比较好。而且,听了你刚才说的这些,我明白了,从你注意到妃女子从参道过来,直到她在井边完成祓禊礼向媛神堂走去,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她。是了,虽说你确实可能处在恍惚状态,但如果途中妃女子和某人——姑且不论是淡首大人还是首无——互相替换,你无论如何也会注意到,对吧?”


“嗯……是的,没错。”


斧高心想,若是淡首大人或首无,或许能瞒过自己和妃女子互相替换……不过他没吭声。


“也就是说,把走进媛神堂登上荣螺塔的人看成妃女子,我想不会错。”


“那个……长寿郎少爷为什么会……”


“嗯?啊,你想问为什么我会出来吗?我在前婚舍的里屋——”说着,长寿郎回头指向亮着灯的前婚舍,“从这里望过去,正好被那棵大树挡住了。我在里屋等妃女子,她会在中婚舍过夜,因为睡觉时间还早,我想找她说说话。这时我听到了踩着玉砂利的脚步声,你看,夜里境内不是很安静吗?虽然声音不太清晰,但完全能让人察觉到。”


斧高抚胸暗想,幸好没去偷看御堂。


“我仔细听了一会儿,不久就有声音从荣螺塔那里传来。我就想是妃女子来啦。但总觉得很奇怪……”


“因为有上塔的声音,却一直没听到下来的……对吗?”


“是,就是啊。我心想这是怎么回事,就走到荣螺塔下,向上面呼唤了几声。但没有任何回音。我想这还真是奇怪,就上了塔顶,结果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盏熄灭的灯笼孤零零地滚落在地上……啊。”


听到最后的“啊”字,斧高无端打了个寒战。


“我想她不会是忘了拿什么东西,所以回媛神堂去了吧?可这样的话,按理会听到从对面下去的动静啊。但是我只听到她上来时的声响,而且,扔掉灯笼下塔绝对不正常。再说了,她应该有火柴,就算是火灭了也能点着。”


“是啊。”


“为慎重起见,我还是去媛神堂看了一眼,不过那里也没人。我想这样就只好上境内找了。正打算先去井那边,就看见参道上有个人影,可把我吓到了。”说到这里,长寿郎频频打量着斧高,“因为压根儿就没想到会是小斧儿,说实话,我还很害怕呢。怎么看影子都小小的不是吗?所以我想该不会是淡媛的随身侍童,跟淡媛一样被斩首处死的那个……就是有些人说是首无原形的那个出现了……”


“对、对不起。”


“好了,没关系。目前的情形让人摸不着头脑,但多亏有你在,我胆气也足了。”


六岁小孩的在场究竟能带来多少慰藉还是个疑问,不过长寿郎的话让斧高满心喜悦。他真的好开心,虽然心里害怕,但还是跟到了这里,一直坚持着没逃走,实在是太好了。


这么一想,期盼为长寿郎效力的情绪越发高涨了。


“妃女子小姐是从哪里的窗子出去了吧?”


“窗子?是说荣螺塔或媛神堂的吗?”


“嗯。”


“呃……这不可能哦。”


斧高刚在心里自夸这想法还真有见地,就被长寿郎一口否决了。


“从荣螺塔顶下来,穿过走廊直到媛神堂,根本没有人可以出入的窗子,全都安装着木格。从荣螺塔到婚舍也一样。换句话说,从媛神堂到婚舍,整座建筑群的出入口只有一个,就是媛神堂正面的那扇对开型格子门。


“……”


“从妃女子进入媛神堂到我出来为止,你一直盯着御堂正面?”


“是、是的,不会有错。”


“那么妃女子就是在那座建筑里消失的。说得更准确一点,是在荣螺塔顶……”


“说到荣螺塔的顶部,那里的窗子好像没有木格……”


斧高指出的这一事实,让长寿郎不由自主地抬头向塔望去。不过他马上再次面对斧高,说道:“嗯,北侧和南侧有窗,两边确实都没有格子。但是从那么高的地方翻出窗,然后该怎么做呢?”


螺旋梯那歪斜的顶棚配合内部的斜道,在塔的外围蜿蜒而下,使塔犹如被蛇缠身。因此乍眼望去,从斜道上端的窗口翻出,沿顶棚攀下地面也似乎可行。但顶棚不宽,而且向外侧倾斜得厉害,可想而知,由此攀爬而下不是易事。


长寿郎用斧高也能理解的话做了如上说明,又续道:“还有一个可能,妃女子发现了你的存在,知道从北侧窗口出来会被你看到,于是选择从南侧窗户出去。可就算是这样,因为顶棚是围着塔身绕圈而下的,所以她绝不可能不在北侧现身。要是有人在螺旋梯的顶上走动,天色再怎么黑,站在这里面对媛神堂的你,应该也不可能看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