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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四重密室

北守派出所的里室,与妻子隔矮桌相对的高屋敷因思路受阻而陷入了沉默。于是妙子确认似的问道:


“也就是说,可谓和一守家、二守家、三守家相关的那些人,在十三夜参礼期间一直都有不在场证明是吗?”


妙子的目的是借提问激励丈夫,再次开启他停滞不前的思路。高屋敷了解这一点,心下感激,于是决定配合她的意图。


“你听我说。假如真有罪犯存在,就意味着此人是从北面,或东面,或南面的某个鸟居口进的媛首山。而且,说到进山的时刻——”高屋敷一边把时间表指给妙子看,一边说道,“如果走北路,可能性最大的首先是一守家一行人进入祭祀堂的六点半之前,或六点半到我拜访祭祀堂的六点五十分之间。我在鸟居附近巡查,长寿郎君和斧高进入媛首山的七点前后,到妃女子离开祭祀堂、佥鸟郁子开始监视鸟居口的七点十五分之间也有可能,不过我觉得这段时间内众人的活动过多,对罪犯来说有点危险。”


“是啊。不过可以确定一点,假如罪犯利用的是北鸟居口,最晚也不会超过七点十五分。”


“是的。再看东鸟居口,我到达那里的七点三十分是最后时限。顺便说一句,这也是斧高目击到第一个妃女子的时间。至于南鸟居口,佐伯从七点起就守在那边了,所以罪犯必须在七点之前进山。”


“换言之,从六点半之前到七点三十分期间,所有人的不在场证明都成立是吗?”


“嗯,不光是这些。我们还要考虑什么时候罪犯能走出媛首山。就某种意义而言,北面从七点起,斧高就一直在‘监视’参道了。对了,有段时间他躲在树后了,所以是不完全监视,但他本人声称有谁经过他不会不知道。而且从七点十五分起佥鸟郁子就已开始监视鸟居口,八点后长寿郎君又跟斧高会合了。而到从井里捞出妃女子尸体的九点为止,参道侧旁有六人之多。东面是我,南面有佐伯,各自巡逻参道直到九点。这样一来,罪犯从媛首山脱身的时刻,自然是在九点过后了。”


“但九点过后,每个人都有不在场证明?”


“是的。倒是七点三十分在东鸟居口被放走的纮弍等人,直到九点多为止都没有不在场证明。这期间正是作案时间——”


“但讽刺的是,这段时间他们不可能进入媛首山……”


“对。按你喜欢的侦探小说的讲法,媛首山曾处于一种密室状态。”


“如果穿过日阴岭走西路呢?”


“那里确实没人监视。但不管打哪儿走都得绕个大圈子,而且那险峻的地形,哪是说过就能过的。”


“反而要费更多时间呢。而且多耗费的那部分时间,恐怕也弄不到不在场证明。”


“而且说不清好几个小时自己身在何处的人,一个也没有。所以应该认为罪犯没走西路吧。”


“从森林中穿过去是否可行呢?”


面对妙子的发问,高屋敷露出微微得意的表情:


“如果罪犯是从外面潜入山里的,自然很难确定进入的地点。但是呢,不管是谁最后总得走参道。根据我和佐伯调查的结果来看,参道上压根儿没有相应的痕迹。而斧高藏身的树后则清晰地留下了斧高的痕迹。”


“你调查的是秘守家的那些人吧?如果把嫌疑范围扩大到村里的所有人,又得另当别论了吧?”


“嗯,话是没错……”


“但这样一来就更找不到动机了。”妙子随即否定了自己刚提出的看法,“因为秘守家的孩子们和村民交流非常少,尤其是长寿郎少爷和妃女子小姐,他俩和别人的交往应该没有密切到会导致杀人的程度。”


“我也这么想。我一度怀疑,会不会是某个受二守家荫庇的村里人——不过我改变了想法,发展到杀人毕竟还是不合情理。”


“我说……”一脸谨慎的妙子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什么?注意到什么的话,就尽管说出来。什么事都行。”


“我是在想,假设媛首山在推定作案时间内处于密室状态,那么首先要怀疑的就是当时正在山里的人……”


“啊……?”


“三个派出所的巡警在媛首山的三个鸟居口巡逻,这种事谁都不知道对吧?”


“对啊……”


“所以山里的人多半以为这里可以自由出入,想着就算警方看出这是一桩杀人案,也会认为罪犯是从外面来的……”


“等一下,要说在山里的人,只有长寿郎君和妃女子,还有斧高啊。”


“妃女子小姐是被害者。斧高也不太可能杀人,不是吗?”


“那么,是长寿郎君……”高屋敷面露惊愕之色。


“我当然也不想说对妃女子小姐下毒手的人是他。不过,探讨了这一连串的情况后,怎么看都对他很不利,不是吗?”


顺带一提,斧高接受问话时,高屋敷曾数次把他带进派出所。因为一守家有藏田甲子的严密监控,他无法畅所欲言地发问,斧高也似乎难以启齿。就在那段期间,妙子好像彻底喜欢上了这孩子。


“我没把详细情况告诉你,其实……”


高屋敷讲述了进入媛神堂的妃女子在荣螺塔顶消失的事。


“如果这只是长寿郎君的一面之词,也许我反倒会怀疑他。可是有斧高做旁证。长寿郎君确实能在媛神堂、荣螺塔或婚舍内杀害妃女子。可之后他就在斧高面前现了身,而且直到发现井里的妃女子为止,他俩都在一起,所以把尸体推下井的不可能是他。”


“长寿郎少爷姑且进入婚舍,留意着不被小斧高发现,偷偷出来躲在井边。然后杀害随后到来的妃女子小姐,把尸体抛入井中——”


“喂喂,这也太牵强啦。首先境内铺着玉砂利,再怎么轻手轻脚地走路,也一定会发出响声。而斧高只听到过两次声音,分别是在长寿郎君和妃女子向媛神堂走去的时候。而第三次是长寿郎君走出媛神堂,出现在斧高面前的那次。”


“换言之,长寿郎少爷有‘人在婚舍’这个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而且,从妃女子在井边进行祓禊直到她进入媛神堂,斧高的视线就没移开过。”


“进入媛神堂的妃女子小姐,就那样从荣螺塔顶消失了?”


“嗯。当时的媛神堂、荣螺塔和婚舍也构成了一种密室状态。长寿郎君不可能作案。”


“是啊,建筑物还有小斧高的监视,加上包围着四周的玉砂利,御堂建筑群处于三重密室状态……如果考虑外来的罪犯,还得加入媛首山本身,这就成了四重密室。”


“啊,等一下,就算情况是这样,可你究竟为什么要说长寿郎君可能是罪犯呢——当然我知道,媛首山处于密室状态,所以疑点指向了长寿郎君。但他不是没动机吗?”


“长寿郎少爷倒是……”


有感于妙子意味深长的语调,高屋敷惊讶似的反问道:“嗯?怎么回事?”


“我在想,妃女子小姐可是有动机的……”妙子出语惊人。


“啊?你说什么?”


“不是长寿郎少爷想杀妃女子小姐,而是他险遭妃女子小姐毒手。换言之,长寿郎少爷出于正当防卫不幸杀死了妃女子小姐。慌乱中他想起了从前发生过的意外事故,也就是进行十三夜参礼的男子落井而死的那件事。于是他急中生智把尸体遗弃在井里,心想就算人们知道是杀人案,也会认为罪犯是从外面来的。”


“原来是这样。道理上能讲通,可是妃女子的动机呢?”


“看着富堂翁和一枝夫人,我就忍不住把他俩的关系和将来的长寿郎少爷与妃女子小姐重叠在一起。当然我觉得长寿郎少爷和富堂翁不同,他不会对妃女子小姐采取冷酷无情的态度。可妃女子小姐会对一守家严重至极的男尊女卑产生愤恨,不是吗?”


“愤怒在十三夜参礼之夜不由自主地爆发了——嗯,不是没这个可能。”


“这样一来,被杀的为什么是妃女子小姐,也就能说通了。”


“你是说,动机不是一守家的继承问题,而是别的问题?”


“只有男子受优待就是因为他们能继承家业,这么一想,也不能说是别的问题了。”


“是啊……不过,这样的真相也解释不了他们不给任何人看尸体这种不自然的态度啊。”


高屋敷回到了最初的大问题。


妙子窥探着丈夫的脸色道:“关于那具尸体,村里传出了一个让人心里发毛的流言,你知道吗?”


“啊,其实是无头尸什么的……对吧?我向富堂翁求证时,他大发雷霆,最后还要我去搜查逮捕传播谣言的人。所以我就没告诉他,据说这流言正是出自一守家。”


“是溜吉先生或宅造先生偷看到了吗?”


“我是这么认为的,也问了他俩,但都答说绝对没偷看。不过,就算他俩真看到了什么,也不会傻到承认吧。”


妙子发现茶杯空了,急忙往茶壶里注入热水。


“小斧高说,他看到的第一个妃女子小姐是首无,关于这一点……”


“他终究是个六岁的孩子,心里害怕所以看到了幻象吧。”


“你不觉得他年纪虽小,但其他部分的证词都一清二楚吗?”


“嗯?这个嘛,确实……那又怎样,难道你想说首无当真出现过?”


妙子轻轻摇晃茶壶,随后斟上茶,把茶杯递给丈夫,反问道:“小斧高说的第二个妃女子小姐,你认为确实是她本人?”


“大概不会错。因为她没做什么可疑的事,而且,至少脖子上面还有头。相较而言,第一个——好吧,假设真是有那么一个人——不但没有头,最后还消失不见了。要问哪个是妃女子,自然是第二个吧。”


“说的也是。不过,既然认定第二个人是妃女子小姐,那么第一个人与其说是首无或小斧高的幻觉,还不如理解为一个身份不明者比较好吧。”


“什、什么?你是说真的还、还有一个人?”


“从尾随长寿郎少爷的小斧高进入媛首山,到妃女子小姐离开祭祀堂的十几分钟里,有人通过北鸟居口进了山。这么想的话,大致能说通。”


“假设斧高、某人、妃女子依次在参道上走过,那么确实和斧高的目击证词一致……但是,真有这么一个人吗?最重要的是,这个人会是谁呢?”


“听起来可能有些轻描淡写,但我也认为以秘守家的人为对象开展搜查是正确的。”


“啊?哦哦……”


“只是,我认为搜查对象还应该包括秘守家的几个用人——”


“用人——难、难道是铃江吗?”


“据我所知,在十三夜参礼前后出过村子的年轻女子,只有一守家的铃江。况且她还是在仪式前一天请辞的。还有,她已经十九岁了,个子却很矮小。”


“也、也就是说,不知怎地……落井身亡的不是妃女子而是铃江。兵堂先生和藏田甲子谎称是妃女子死了。但一旦有人见到尸体,谎言就会被揭穿,所以才不给任何人看——你是这意思?”


“那样的话,逻辑上大致能讲通。”


“嗯……但是,他们有什么必要谎称铃江是妃女子呢?不,首先我想问的是,铃江为什么会闯入十三夜参礼的现场?还装扮成妃女子的模样?”


“我不知道。”


妙子干脆地一摇头,令高屋敷有点失望。或许这是因为他虽然难为情,但下意识里还是期盼妻子能发表一些他自己完全没想到的看法……


但一瞬间,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种解释:


“假设井里的尸体是铃江,那么妃女子可能就是罪犯。如果他们为了隐瞒这件事,最终把妃女子扮成了被害者……”


“你是说,兵堂先生等人在包庇妃女子小姐?但是,也许他们相信那具尸体真是妃女子小姐啊。”


“此话怎讲?”


“尸体没有头——如果这是事实,那么可能是妃女子小姐杀害了铃江作为自己的替身。换言之,是伪装成她自己被杀。当然我不明白动机是什么。难道是她不惜抹杀自身的存在,也要逃出一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