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通往东鸟居口的参道边的马头观音祠中发现全裸无头男尸后,高屋敷忙得不可开交。
媛首村发生命案——假设十年前的怪事并非杀人案——还是第一次,进而在见到被害者的尸体之后没过十分钟,就发现了第二个牺牲者,转眼演变为连环杀人案,所以高屋敷忙得要命也理所当然。再加上两者都是无头尸这一特异之处,他的脑中都快被问号占满了。
起初高屋敷还以为全裸男尸的头钻在衣服里,仰面朝天倒在地上。但他随即发现,按理罩着头的衣服下奇怪地凹进去了,战战兢兢地拿警棍前端挑起衣服一看,没有头……
第二具无头尸的出现,真是让高屋敷不知道有多吃惊。
即便如此,他还是按照原先的计划,把案情告诉入间,在东鸟居口设下青年团的监视人员,然后携刚好现身的村医伊势桥,一行三人回到了马头观音祠。在伊势桥检查尸体期间,他又拜托入间先一步赶赴媛神堂,保护兰子等人。只把女人留在那里,毕竟还是让人担心。不过,他预先叮嘱对方别和任何人提起发现新被害者的事。
伊势桥断定尸体还非常新鲜,最多死了三四十分钟。闻言高屋敷惊呆了。
(这不就是江川兰子从这条参道去往媛神堂的时间段吗?那女人果然可疑。)
虽然起了疑心,但他马上想到兰子绝对不可能杀害毬子。
(不,必须完全落实她的不在场证明后,才能做此判断。)
他告诫自己,这里应该按部就班地进行调查。
“嗯……这具尸体……”
伊势桥突然沉吟起来。
“怎么了?”
“呃……好像头被砍下来的时候人还没咽气——”
“你、你说什么!”
“从肩膀以上……这是裙裤吧,盖着这东西是为了不被溅出来的血淋到吧。”
“你的意思是那时被害者还活着?”
“啊,我认为是头部被袭击后,昏了过去……至少是身体不能动了,不过人还没死。从颈部切断面的出血量来看,不会有错。”
令人心惊胆战的事实让高屋敷的身体不禁哆嗦起来。但是,不能再磨蹭下去了。他决定等终下市警局的搜查组到达后再进行正式检查,于是催促着伊势桥向媛神堂赶去。
刚接近境内,就见三个姑娘正围着入间,还看到了夹在她们中间的斧高。
一刹那,高屋敷有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遗憾的是预感似乎非常准确,认出他的竹子率先嚷了起来:
“长寿郎少爷也被杀了,是真的吗?”
高屋敷瞪了入间一眼,而对方垂下眼皮的表情说明了一切。他大概是受到三人特别是竹子的逼问,万般无奈才说出口的。但是,竹子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对巡警刨根问底,所以肯定是入间的态度很奇怪,使得对方有机可乘。
“这个还不清楚。”
“但那具无头尸是男性,不是吗?”
连这个都说了?高屋敷再次瞪视入间,生硬地作了回答。而竹子则不依不饶地向他确认道:
“还是个年轻男人对吧?”
“没错,但因此就说是长寿郎也——”
“那你说还会有谁?”
“接下来我们就会进行调查。听我说,现在我请求各位协助。请你们立刻动身,和入间巡警一起去一守家。”
高屋敷说出了明确的要求,又指示入间转告富堂翁和兵堂,请一守家做好接纳搜查组的准备。同时他再次嘱咐入间,案情自然需要说明,但务必点到为止,尽可能压在最小范围内。
“斧高,你给入间巡警打个下手——”
话到中途,他终于发现斧高始终一言不发,只是凝视着自己的脸。
高屋敷一惊,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斧高轻轻点头,又微微摇头,然后侧着头似乎有话要问。换言之,他想通过这种单纯的动作询问高屋敷,那具全裸无头男尸是不是长寿郎。
一瞬间高屋敷打算佯装不知,但看到少年真挚的目光,还是自然而然地点了头。不过,他随即把头一歪,表示这一点并未完全得到证实。
幸运的是,斧高似乎全都理解了。他向高屋敷重重点了点头,对入间说“我来带路”,对客气的兰子道了声“没关系,我来”后,拿起她的旅行包,带领众人走上了通往北鸟居口的参道。
竹子还想盯住高屋敷不放,虽说迟了点,但入间总算是打断了她。加之又有兰子的催促,她只好老老实实地出发去一守家了。
(哎!看这情形,问口供可够呛啊。)
目送五人背影远去的高屋敷在心中叹着气,随后和伊势桥结伴步入了媛神堂。
医生似乎听说过荣螺塔的事,但仍然吃惊不小,他接二连三地提出各种问题,令高屋敷非常困扰。医生看起来比他年长十岁左右,大约在五十岁上下。可能是因为战后才进的村,对秘守家的事所知甚少。要满足他的好奇心还真是件苦差事。
不过这也仅限于在进入中婚舍里间之前。伊势桥一见无头尸,就突然停止了聒噪,从此只顾专心验尸。
“怎么样,医生——死后过了多长时间?”
“怎么说呢,一个半小时……大概吧。”
“四点四十分左右啊。”高屋敷看着手表低声念叨。
“我想这个女人多半是一死就被砍掉了头。刚才那具男尸也是,身上都没有外伤,所以不是头部遭到击打,就是被勒住了脖子。”
“这么说,凶手是男人?”
“唔……由于还不知道杀人手法,所以一切都很难说,但砍头这种事女人也能做到啊。先前那座祠堂里有一把沾满血的斧子,如果是那种东西,女人也用得了。而且两处的被害者不是一刀断头,都是被斧子砍了好几下才掉的脑袋。”
正如伊势桥所言,马头观音祠里留有一把斧子,可能就是它制造出了两具无头尸。换言之,罪犯多半是从第一次行凶的中婚舍现场带出了斧子,到马头观音祠实行了第二桩命案。
“扼要来说,就是一开始凶手就打算实施连环斩首杀人案吗?”
“嗯。斧子被随意丢弃在第二现场,由此可以认为罪犯事先就知道在那座祠堂需要斧子。当然也可以理解为是拿斧子过去当杀人凶器,但不小心的话可能会被大量溅出的血喷一身。”
“这里也好,祠堂也好,除了砍头处的周围,别的地方就找不到血迹了。也就是说,罪犯没用斧子袭击被害者头部。”
“看来是。”
“可凶手却特地把斧子带进了祠堂,仿佛最初的目的就是砍下被害者的头……”
“啊?你是说,杀人本身是次要的?”伊势桥从尸体旁猛然抬起头,似乎极为震惊。
“当然一砍下头,人自然就死了,但是——”
“原来是这样。说得荒唐一点的话,斩首后就算被害者依然存活也无所谓,只要能砍下被害者的头带走,罪犯就满足了,目的就达成了——你是这个意思?”
“是的……啊不,这想法毕竟太疯狂了。”
“怎么说呢,至少那个男的,凶手可是急着把头砍下来的,甚至连人断气都等不及呢。”
伊势桥的脸上初次浮现惊悚之色。他连续检视了两具无头尸也没有任何感觉,但一想到罪犯的疯狂心理,可能就突然害怕起来了。
高屋敷姑且请伊势桥做完目前能做的事,接着又返回马头观音祠确认是否有异常情况。然后他向正在东鸟居口负责监视的青年团请求支援,在祠堂前也同样布下了监视人员,进而又向媛神堂派去了援手。当然他事先已拜托伊势桥在接替者到来前,一直留在毬子身边。
(终下市警署的搜查组来村子还需耗费很长一段时间。这期间有必要大致确认一下尸体的身份。此外还必须先对相关人员的活动情况做个汇总。)
高屋敷安排好整套保护现场的工作后,向一守家赶去,连喘口气的工夫都没有。
虽说早有预感,高屋敷也架不住一守家迎接他的富堂翁、兵堂、甲子婆甚至佥鸟郁子的连番发问,每个人都激动得溢于言表。他正要想方设法劝解众人,不料竹子在别的房间听到喧哗声后也来加入战团,情况变得一发而不可收拾。
“各位!请听我说!”
高屋敷大喝一声,让众人暂时闭上了嘴。
“可以听我说了吗?如果不知道被害者是谁,警察也无能为力。所以我们必须先弄清这一点。请问谁能确认长寿郎君和毬子小姐?”
他赶在有人再度开口前,以一种循循善诱的方式,缓缓地高声发问。
“看到赤裸的长寿郎少爷也能辨认出来的,只有老身一人吧。”
甲子婆简短作答后,富堂翁和兵堂无声地点了点头。
“藏田婆婆当过乳母,确实没问题。”
话虽如此,但是该不该让一位早已年过八旬的老婆婆看无头尸呢,高屋敷还是有点犹豫。然而,怎么想也不觉得另有合适的人选。这时,他的目光在斧高身上停住了。
(对了,他不也是离长寿郎最近的人吗?)
就在他打算拜托斧高确认尸体时,甲子婆斩钉截铁地说道:“长寿郎少爷的最后时刻,就由老身来好生照料吧!”
她态度激昂起来,语声近乎叫喊,似乎已从高屋敷的表情和视线运行中察知了他的顾虑和想法。
“巡警先生,请您按照甲子婆说的做好吗?”
意外的是,富堂翁竟向高屋敷低下了头。也许他是想起了聘请甲子婆的初衷,打算让她负责到最后吧。
“明白了。那么确认长寿郎君一事,就拜托藏田婆婆——”
“毬子小姐由我来确认。”
兰子倏地举起手,众人的视线齐刷刷集中到了她身上。
“嗯,由你……来?”
把确认身份这一重要任务交给目前还是嫌疑犯的江川兰子到底行不行?高屋敷很烦恼。就在这时,富堂翁又一次开口道:
“就算特地从古里家叫个人过来,谁知道能不能辨认出这个离家出走多年的姑娘。”
“这话倒是没错,不过——”
“巡警先生正在怀疑我啦。”
兰子直率的话语,让众人喧哗起来。
“啊,我并没有这种意思——”
“无所谓了,这是你的本职工作嘛。毬子姑娘的左胸侧有三颗黑痣,看上去就像一个等腰三角形;然后右腰骨上方有四颗黑痣,那是——唔,我在纸上画一下吧。另外还有几处标记,能够证明是她没错。”
没等高屋敷说行还是不行,兰子已经拿出笔记本,撕下一页,开始详细描画毬子的身体特征。
她的言行似乎让甲子婆等人情不自禁地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们大概很吃惊,就算都是女性,可兰子对毬子的身体细节也未免太了解了。不,不光是甲子婆,高屋敷也一样吃惊不小,只是他吃惊的意义完全不同。
(她俩的关系果然不一般。)
妻子妙子在给他看同人志《怪诞》时,也曾说过文坛中流传着江川兰子和古里毬子是同性恋的风言风语。但妙子又说,她觉得这是因为两人避人耳目、同居一处,又是那样的写作风格,所以才有人捏造出这种丑闻——照妙子的说法,这是“误解”。妻子支持《怪诞》的运作,所以更愿意往好处理解吧。
(啊,想必两人一起去澡堂的机会也很多——可是在一般情况下,真能这么了解对方的身体细节吗?)
高屋敷突然联想起妙子的裸体,年纪不小了却还是羞红了脸。
(且慢!假如眼前有一具全裸的无头女尸,让我确认那是不是妻子……我能自信地做出判断吗?)
他立刻认真地思索起来。他觉得自己能认出来,同时又感到很难断言。
(抑或女人会很在意同性的体态?所以平时就会无意识地观察,于是就知道了黑痣的位置和形状?)
高屋敷正试图做出解释。然而,他扫视了兰子递来的笔记内容后,一瞬间——
(不,毕竟还是太详细了。)
他确信两人的关系非比寻常。杀害毬子的动机就隐藏在其中吧。毬子参加婚舍集会和长寿郎相亲这件事,让兰子妒火中烧了吧。
高屋敷端详起江川兰子来,留意着不流露出疑心。接着他请求兵堂、甲子婆、佥鸟郁子以及兰子同行,与伊势桥会合后,一起回到了媛首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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