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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我身着一套整齐的西装站在河堤上。


面前这条河宽二十三米,深五米,算是一条中规中矩的河流。河边长满了树木,一到秋冬时节,河面上便漂满落叶,其中一部分沉入河底,让冬天的河水变得又黑又浑。


“冷死了。”跟在我身后的银治打了个哆嗦。然而寒冷的空气越是拂在脸上,我的头脑反而越发清醒。


河堤与河畔之间有台阶相连,下到台阶中间处,刚好能够望到关键位置。


两边的河畔上各搭着一个帐篷,帐篷附近有几个男子。远远望去,两边各有四五人,共计将近十人。


他们每个人都脚踩长靴,手里拿着捞网,甚至有穿着潜水服的。


我镇定自若地向男子们聚集的方向走去。


“喂,剑持律师,你确定要过去?”身后传来了银治的声音。


“没问题。”我回道。


走近一看果然不出所料,待在那里的都是些年纪轻轻的小伙子。从体格上看,有几个年纪甚至比高中生还小。这些小伙子,充其量只是些听从自己头头儿的命令、过来搜寻“宝藏”的工具罢了。


其中一个小伙子注意到了我。


“哎,姐姐,这儿可不是用来约会的地儿。”


但我对此置若罔闻,只是快步走向河边。


接着我又从包里掏出地图,跟周围的环境进行比对和确认。


其中一个小混混大声嚷道:“小妞你干吗?”


我没有回话。


我曾嘱咐过银治,告诉他有人说话也别搭理。但此刻他的眼神却飘来飘去的,真是个沉不住气的家伙。


“既然是保险箱,应该会很重的。如果扔到河里,恐怕就在离岸不远的地方。”


“前几天下了场大雨,河流涨了水,与最初的掉落位置相比,应该有些偏离。”


我把手放在眼睛上方挡着阳光,望向河面的某处。


不过我只是随便看了个地方,保险箱当然不可能在那里。


“喂,是那边!”小混混大喊一声,穿着潜水服的男子立刻下水。


他跳进河里,熟练地游起来。正当我注视着他时——


“哎!”伴随着叫喊,一只男人的大手出现在面前,挡住了我的视线,“姐姐你别不理我啊!”


一个小混混站在我身侧,其他小伙子也凑过来,把我们两人围在中间。


但我依旧毫不理会,只是把脸挪开,继续紧盯着河面。小混混再次伸出手来,挡住了我的视线。


可能是怕我们报警,他们也不敢太过粗暴,没有直接触碰我们,只是最大限度地妨碍我们行动。


不过这下我明白了,有他们赖在身边死缠不放,无法自由活动,更没办法安排潜水员下水。在我们受到阻碍迟迟无法进行打捞作业的这段时间里,保险箱说不定真的会被他们找到。


“嗯……这些家伙太碍事了,真拿他们没辙。”我用平淡的口吻说道。


银治慌忙“啊”地回了一句。


“说什么呢?瞧不起我们是吧?”旁边忽然传来一声怒吼。


这位小伙子体格健壮,活像个摔跤手。大冬天的只穿一件薄T恤,胳膊上的文身透过袖子若隐若现。


“知不知道我们大哥是谁?想进局子里说事?”


对方开始吓唬我们,但我依旧毫无惧意。要真的进了警察局,占优势的自然是我。


又一个人用挑刺般的语气吼着:“喂,你笑什么笑?”


我大致四下里扫了一眼,没看到什么明白人。尽管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我也曾考虑这里或许有一个有资格说得上话的人。不过,从一开始我就没指望过能和暴力团的人顺利沟通。


“算了,我们走吧。”


听到我这句话,银治顿时小鸡啄米般不住点头。与来时的阵势大相径庭,回去的时候银治反而快步走在我前面,看来他是真的怕了。


坐进停在稍远处的宾利车后,他终于缓过劲儿来,抬高音量问道:“怎么样?”


那副硬充好汉的派头简直一目了然。


“嗯……的确,有那帮混混碍事,很难顺利打捞保险箱。而且都是些小喽啰,似乎也没法沟通。对面的头头儿应该已经嘱咐过他们不能施暴,所以警察也管不了。要是他们以现在的状态继续仔细搜索,找到保险箱恐怕只是时间问题。”我摸着下巴,在脑袋里盘算着,“我们能做的或许只有雇一帮人,用人数盖过他们。可是万一发生多人斗殴事件,善后工作会很麻烦。不但警方会介入,连我们都有可能以伤害罪的罪名遭到起诉。”


离此不远的地方就有一家属于银治的简易旅馆,我们决定先撤退到那里,再做打算。


宾利开了大约十五分钟,眼前便出现了一座圆木小屋风格的木质建筑。进去后发现,屋内是客厨一体的结构,没有单间。楼梯上面的阁楼似乎是作为卧室使用的。


“我喜欢山中隐居的感觉,所以最近买下了这里。”银治得意扬扬地说着。


这一定就是所谓的“男人的浪漫”吧。方才还在暴力团成员面前得直打哆嗦,这会儿又大言不惭地提什么“山中隐居”。考虑到面子问题,我才没揭他短处。


不一会儿,暖气把屋里烘热了。我打开电脑,查看保险箱所在位置周边的详细地图。


“如果用网捞,保险箱离岸既远,沉得又深,恐怕会很麻烦,还是得动用潜水员才行。那群小混混是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守在那里吗?”


银治点了点头:“我雇了几个保安望风,他们似乎是两班倒,一直在搜寻。”


“大冷天的,这些混黑道的也不容易。按理说他们有更好的捞钱手段,应该看不上这点悬赏金,为什么不惜费这么大劲儿也要找到保险箱?”


“这我哪儿知道啊?”银治也想不通,“要是中小型企业还说得过去,但森川药业这种巨头公司,很少遭到暴力团的纠缠。”


“森川药业的子公司有过类似的纠纷吗?”


“森川药业的子公司多了去了,根本查不过来。而且我原本也没参与森川药业的经营。”


“说起来,为什么银治先生你没有参与森川药业的经营呢?”


我只是因为好奇顺口一问,银治却突然来劲儿了。


他似乎非常希望别人问起这个。我感觉他要开始讲述自己的“辉煌事迹”了。


“这就说来话长了。”


“还请你长话短说。”


尽管打过预防针,但银治还是说了很久。


这件事要追溯到四十年前。当时只有二十岁上下的青年银治,爱上了一位名为美代的保姆。


“尽管她谨小慎微,沉默寡言,却是个好女人。”


我再次感慨,“男人会将前女友在头脑中美化后永远藏在心底”这句话实在是至理名言。就这样,我心不在焉地听着他们两人一起观看戏剧、背着家人在外幽会之类的经历。


总之两人相爱至深,最后美代还怀上了银治的孩子。银治喜出望外,向她求婚,美代也欣然应允。然而就在第二天,美代却消失了。


后来银治才知道,当时尚在人世的父母察觉了此事,把美代连同她肚子里的孩子一起赶了出去。银治寻遍各处,最终依旧没能发现美代的踪迹。


银治原本就无志于学业,身为森川家的一员,还背负着为森川药业做贡献的压力。后来银治对家族越发厌烦,最后离家出走,过上了浪子的生活,连父亲的葬礼都没去参加。


不过在后来得知母亲的死讯时,银治已经年过五十,年轻时与家里的隔阂早已烟消云散,因此他还是参加了母亲的葬礼。借着此事,银治也恢复了参与森川家族红白诸事的权利。


“真是个平平无奇的故事。”我如实陈述了自己的看法。


银治摆出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他就连闹别扭时的表情也和荣治一模一样。


“真是不好意思啊,让你听了个平平无奇的故事。毕竟置身事外的人不会有身临其境的感受。”最后他留下了这样一句似有意味,却并不意味深长的话。


正当我重新思索该怎样对付暴力团时,银治刚刚那句话突然让我产生了兴趣。


“你说得没错,置身事外的人不会有身临其境的感受。”


“是啊,所以我的人生也是相当……”


“银治先生,你有直升机吗?”我打断了他的话。


银治的神色也顿时认真起来:“直升机?倒是能向朋友借到。”


“要是从侧面过去,一定会被那些小混混阻挠。既然如此,我们就用直升机把潜水员空降下去。体力上不如他们,就用财力与之抗衡。”


银治一脸惊愕,缓缓地点了点头。


“会有潜水员愿意接这么麻烦的任务吗?”银治咕哝着。


我用事不关己的态度斩钉截铁地呵斥道:“找不到人就你自己上,不想自己上就找人来。”


银治噘起嘴巴,闹别扭似的低下头。


这副表情依旧和荣治一模一样。


银治准备好直升机与潜水员,已经是一周以后的事了。


一大早在新木场的停机坪集合后,我们穿戴好救生衣与头盔,坐在直升机的后排座上。


其实我原本没有必要同行,但银治不太放心:“需要有人来对付暴力团。”


因此还是带上了我。


尽管河边的小混混应该没法干扰到飞在天上的我们,但银治似乎还是对前几天的事情心有余悸。


不到一个小时,直升机便从东京飞到了轻井泽。由于快捷舒适,没有堵车之忧,他们去打高尔夫时似乎经常使用这种交通方式。


到达目标地点并悬停在半空中时,直升机的震动似乎更加强烈了。座位的震动让我的屁股麻酥酥的。外面的空气从通风口处吹来,有种凉飕飕的感觉,即使戴着手套,指尖也冻得微微发僵。


隔着机窗向下望去,我看到坐在河岸的小混混们望着上空,不住地用手指着我们。他们纷纷张大嘴巴,似乎在叫嚷着什么,不过我听不到。见到这副光景,我内心不禁大呼痛快。


向身旁望去,只见银治也满面笑容,似乎正沉醉于直升机带来的“浪漫”气氛中。当他看到河岸上的几个小混混后,拉下眼皮吐着舌头对他们不住地做着鬼脸。对此我简直哭笑不得。


与我们一同前来的是两名自卫队的退役潜水员。只见机门打开,一个腰间系着带子的人刺溜一下滑了下去。他在水下用一张兜网将保险箱套住,随即浮上河面。另一名成员在确认好情况后,使用一台专用升降机将保险箱与河面上的潜水员提了上来。


整个过程不到十分钟。如此专业的行动不禁让我这个外行目瞪口呆。平时一直处于律师这个狭窄的圈子里,见到其他领域的工作者大展身手,我不禁大感新鲜。


说到这个,我从很久之前开始,就很喜欢看财务顾问与公司代表在企业收购中整理的公司资料。能从中窥探一个完全陌生的行业,我觉得非常有趣。由于谈判双方是不同的企业,拥有不同企业文化和公司员工,收购或兼并的战线可能会拉得很长,不过能接触这些企业文化,本身就能让人感到无穷的乐趣了。


想到这里,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拓未以对自己非常有利的条件,在短时间内成功收购了基因组Z公司的股份。能够做到这点,固然可能是因为他手段高明,但如果仅凭高明的手段就能顺风顺水地收购企业,那也未免太过小瞧这份工作的难度了。这件事有些蹊跷。


打捞完保险箱后,我们迅速返回东京,随即各自离去。据说保险箱已经交给了专业锁匠进行处理。


分别时,我问银治能不能帮我弄到拓未收购基因组Z时签署的股份转让合同。


银治瞪着眼睛问我原因,但我也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毕竟一分钱都赚不到,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调查这个。但既然已经被牵扯进这一连串的事件,不禁想要了解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弄清荣治真正的目的与想法。


唉,真不像是我会干出来的事。


五天后,银治打来电话。


“锁匠也没有一点儿办法。”他的语气反倒有些自豪,“毕竟是我特别定制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