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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火速回到自己的出租屋里收拾了行李,跟比留子同学一道坐电车辗转了三个小时,好不容易在下午到达了W县。然后,我们又换上专线巴士前往目标地区。


离开虽说是中转大站,却很难称得上热闹的市区,巴士一下就进入了到处都是田埂和空地的区域。途中客人按下车键停了几次车,但没有人上来。走着走着,双向单车道的路就开始往山上延伸,巴士发出吱吱嘎嘎的怪异响声,反复绕着弯。


窗外的建筑物越来越少,车上的乘客也越来越少。刚才车里响起的最热闹的声音,就是报站的广播。在陡峭的斜坡上不断绕弯,连我的心都快摇动起来了。


按照比留子同学的说法,那个侦探(好像叫KAIDO,写成什么字不知道)三天前给她送来了有关目的地区的调查报告。由于线索只有那本杂志,连KAIDO都很难收集到情报,费了好大的功夫。


“得到的消息只有人们在W县深山里进行秘密研究,实在太不详细了。而且,如果跟班目机构有关,情报管理应该也很严格。我早就知道不可能轻易得到消息。”


确实。就算想搞地毯式询问,这能用的线索也太少了。


“不过真不愧是他,在文章里注意到了一句话。”


比留子同学在不停摇晃的车里翻开了那本《月刊亚特兰蒂斯》。这种时候凝神看字可能会晕车,不过她指的地方好像是讲自称M机构的人们“在村子最深处建起了实验设施”。


“这句话?”


“据说他没有问组织,而是四处打听可疑的设施。”


“四处打听?找谁?”


“只要有人住的地方就一定能存在,几乎把握了每一栋建筑物情况的职业——邮递员。”


原来如此。邮递员确实应该会每天出入好几个村庄,说不定还很清楚什么人住在什么地方。要是见到了用途不明的建筑物,一定会有印象吧。


“再加上农村人特有的爽朗,还有这里不像大城市那样讲究隐私,KAIDO先生主要以邮局为中心展开询问,终于得到了比较靠谱的情报。只不过他在出发到当地前突然接到了很急的委托,于是就给我发来了过程报告。于是我就想,既然如此,干脆我自己去确认吧。”


如此这般,我们的目的地就成了一个叫“好见”的地区。其实我可以租一辆车开过去,不过毕竟是没什么经验的本本族,应该避免不必要的危险,最终决定利用公共交通前往目的地区。只是,当我看到那少得可怜的巴士排班后,又开始怀疑这个选择是否真的正确了。就算不习惯开车,是否也应该确保自己有足够的机动力呢?


时间渐渐逼近下午三点。


巴士走在深谷斜面边缘的狭窄道路上,速度一直提不上来。我眺望着秋日的热闹已经平息、褪色为冷峻模样的山峦,不由自主地说出了负面的想法。


“就算平安到达了目的地,要是没赶上返程的巴士,那还是糟糕。”


“我带了几身换洗的衣服,不过附近没有民宿,只能回到城里去住,所以我希望尽快找到目的地。”


比留子同学搓着双手咕哝道。宽敞的车内暖气很足,但除我们以外只有另一组乘客。说不定这就是让人感觉寒冷的原因。


而且,那两个乘客很奇怪。


“他们是旅行者吗?”


“到这种地方来——不过我们说这话也很奇怪啊。”


似乎比留子同学也很在意他们。


那是跟我们在同一个车站,趁着发车前一刻坐上来的乘客。我转过头去,看见那两个年轻人并肩坐在最后排的长椅上。他们比我们还小,看面相可能还是高中生。


坐在通道尽头后排最中央的少女披着茶色披肩,有一头及肩的长发,脸形如同尖锐的钢笔描绘的直线,给人一种清爽印象。我回想起来,自己上初中时,田径部的女子短距离主力就是给人这种感觉。


坐在窗边的少年比她高一个头,由于穿着黑色羽绒服很难分辨,不过他的体形看起来比较瘦削,只要是出现弧度的地方都左右摇摆得厉害。他与少女形成鲜明对比,有一头乱蓬蓬的头发。


我们坐在隔着四排座位的地方,偶尔能听到他们的对话。少年管少女叫“前辈”,可能是同一所高中的人。不过我不认为他们有恋人这种亲密关系,因为两人中间放着少女的书包和手提袋,就像一道墙隔开了他们。不仅如此,他们的对话也比较单向。


“前辈,你不觉得屁股很痛吗?我们从早上一直坐到现在啊。”


“嗯。”


“要是靠背能放下去还好一点,就像新干线那样。我更喜欢那种座位啊。你不觉得能呼啦一下放下去的座位更好吗?”


“嗯。”


少女一开始还会用单字来回答他,不过从刚才开始,可能是厌倦了,就一直盯着窗外,始终重复着宛如智能手机语音助手一般毫无感情的回应。她的声音可能比平时低了好几度,透着“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的事情,就别没完没了”的不愉快,然而少年并未察觉她的心情,继续换了好几个话题。


“从刚才开始路上全是山啊。话说上小学的时候,不是搞过什么林间学校吗?”


“嗯。”


“我被老师骂了个狗血淋头,所以没有什么好回忆。能说给你听听吗?我们在河里捉了鱼准备烤,还得自己生火,其他班都特别辛苦。而我偷偷带了打火机过去,所以很快就生了火把鱼烤上了。”


少女无声地注视着反向车窗,少年依旧不停嘴。


“最开始的烤串我觉得可恶心了,不过吃下去倒是很好吃。前辈那时有过这种经历吗?”


话题的方向突然拐了个大弯,我面朝前方旁听着,觉得自己耳朵是不是坏掉了。再看旁边,比留子同学也一脸困惑地看着我。后方的少女似乎也有同样的心情——


“……哈?”她大约沉默了两秒钟,然后发出一个音节。


“欸?”少年愣愣地回了一个字。


“不是,你欸什么。被老师骂的故事呢?”


“那是回到宿舍之后的事了,因为老师发现我带了打火机。”


“……那你应该一直讲到那里啊。”


我感到少女长叹了一声。


怎么说呢,少年的话没有章法,会给听的人带来很大压力。他说着说着,主题就会偏移,最后落到离起点很远的地方,频繁遗漏重要的信息。少女应该与他共同行动了很长时间,想必非常疲劳了。


“前辈,你脸色好像很不好啊。”


“我可能晕车了,你安静一点。”


“前辈会晕车的吗?我啊——”


“吵。死。了。”


就算不懂日语的外国人,应该也能感应到她的怒火吧。少年总算不说话了。


“是不是离家出走啊?”我小声问比留子同学。


“刚上车不久,我就听见他们商量返程的巴士了。应该不是离家出走。”


他们不像是亲亲密密来旅行的关系,应该是跟我们一样,属于同一个社团的前辈与后辈吧。不过今天是工作日,这应该不是单纯的社团活动。


“搞不好……”比留子同学严肃地说。


“搞不好?”


“那个女孩只是单方面被他纠缠。”


“纠缠?”


“这样她那不友好的态度也能得到解释了。女孩子只想一个人待着,可他却一直像这样百般纠缠。俨然跟踪狂。”


“……”


“对,俨然跟踪狂。”


啊?莫非她还在记仇?


为了逃避话题,我拿出手机确认距离目的地还有多远。然而屏幕亮起后,我发现这里收不到信号,因为实在是太偏僻了。


“目的地区能通手机吗?”


“不知道呢。这段时间相比内陆,反倒是孤岛和船上的基站设施更完善。最好还是做好电话不通的觉悟吧。”


情况开始变得奇怪了。


按照预定,还有十分钟就要到达的巴士站便是KAIDO在报告中提到的通往好见地区的入口。或许我们真的应该租车开过来。


就在那时,比留子同学又朝后面看了一眼,然后定住了。


我也跟着转过头去,发现坐在后排正中央的少女正捧着一本素描本。那可能是从旁边的手提包里拿出来的吧。再仔细一看,少女腰带上挂着一个小包,里面露出了好几种颜色的彩铅。看来她正在用那些笔画画。


在巴士里?为什么要现在画?


脑海中的疑问越来越多,同时她奇怪的动作又让我深感好奇。


少女垂眼望着用左手和腹部固定的素描本,另一只手则飞速游走。那个动作带着一丝疯劲,就像少女管理的系统突然发生了故障一样。


刚才还很吵的少年面对这一情况却不为所动,甚至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手。


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感觉过了很长时间,实际可能还不到五分钟。少女突然停下了动作,仿佛被解除了定身咒一般松懈下来,抬起了头。


“前辈,画完了吗?让我看看嘛。”


少年马上从旁边伸出手来,越过行李想拿起素描本。从我们的位置看不到她画了什么。


就在那时,处在脱力状态的少女手指一松,褐色的铅笔滑落下来,沿着通道朝这边滚了过来。


“啊。”少女撑起身子,坐在通道一侧的我探出身来想捡笔。


就在那个瞬间。


一声尖厉的刹车声,紧接着是一声巨响和巨大的冲击。我一个跟头栽到通道上,脑袋撞到了椅子角。更糟糕的是,坐在后排中央的少女顿时被甩到半空,然后朝我倒了过来。我仰面朝天,只有两只手还能动,但也不能用手去接少女的脸或者胸口,只能用很尴尬的动作迎接她的冲击。


“哇!”


短促的尖叫。少女很轻,所以没把我压坏,但等我回过神来,却发现她的脸近在咫尺,我们的耳朵几乎蹭到了一起。


“喂,你啊!你干什么呢?”


慌忙叫起来的是没被甩出来的少年。他拎着素描本,走向跌成一团的我们。虽说是不可抗力,但这样的接触未免有些糟糕,让我一时胆寒,不过少女倒是一站起来就用力低下了头。


“对不起,您没事吧?”


她用方才跟少年的对话中没出现过的恭敬语气道了歉,抬头看见我的脸,突然叫了一声。


“啊,有点变色了!快找冷敷的东西……”


她慌忙打开书包,却被旁边的声音叫住了。


“没关系,那应该是旧伤的痕迹。”比留子同学说。


被她这么一说,我发现少女看的并不是我磕到座椅上的后脑勺,而是太阳穴部分。那是我在大地震时受的旧伤,因为有点发黑,可能被看错了。


“欸,啊,哇哇……”


少女一看到比留子同学就目光游移,语无伦次。看来是被比留子同学的美丽惊艳到了。她梳理了好几下凌乱的刘海儿,低头偷眼看着我们说:“总……总之,真是对不起!”


话说回来,比留子同学看着我的目光好像有点湿漉漉的,这是幻觉吗?


“真是不好意思,没受伤吧?”


看上去五十多岁的司机一脸慌张地看着我们,确认乘客是否平安。得知我们都没受伤后,他再次为急刹车道了歉,然后朝着前进方向恶狠狠地说:


“刚才一头野猪冲出来了。”


接着,司机走下巴士,看着车头不远处倒在血泊中的野兽。那是一头体长约一米的野猪。


道路左侧是随处可见裸露岩层的陡峭斜坡,野猪好像就是从那里跑下来冲到路上的。


“这一带老早就经常有野兽出没,鹿啊野猪什么的,我还见过大熊带着熊崽横穿过去呢。就因为这个,我开起车来特别小心,但这家伙突然跳出来,实在刹不住。”


司机一直在道歉,不过山路弯弯曲曲视线不好,把这怪到他头上有点说不过去。比留子同学凝视着另一侧的峡谷嘀咕道:“我们应该感谢他没有下意识打方向盘啊。”一旦车子冲出了护栏,我们可能全都没命了。


“太棒了,前辈,你真厉害。”


我突然听到这句话,回头一看,发现刚才的少年在车门附近,兴奋地对少女说话。少女发现了我们的目光,慌忙责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