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没搭理她,直勾勾地盯着贵代美:“是不让我考东京的学校,还是不让我考私立?”
“你不用操心。”一登这样对雅说,但并无法帮她拭去心中不安的阴影。孩子们上学的事情一直都是贵代美负责的,雅也清楚自己升学问题的决定权掌握在谁手里。
“你倒是说句话呀!”雅起身逼问贵代美道。
“行了,你的金锷饼要是吃完了,就带曲奇散步去吧。”贵代美如此回答道。
“哼……凭什么呀?”雅被岔开了话题,轻轻跺了跺脚后发出粗重的鼻息,似乎在表示心中不满,“我才不呢,媒体的人还在外头等着呢。”
“等着又怎么样?”贵代美面无表情地反问道。
“行了,我去。”
一登的这句话贵代美并未理会。
“你爸爸带狗去散步,说不定又有人会觉得,现在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家长居然还有心思遛狗,所以我才让你去的。你看曲奇现在正想出去呢。你不带它去,它就得忍着大便,多可怜!”
听到“散步”这个字眼,曲奇有些亢奋起来。
“媒体的人把我围住了怎么办?”雅仍在抵触,看来她根本没那个意思。
“我看刚才那些人应该已经回去了,”聪美插嘴道,“要不我替你们去吧?”
“你就让雅去,”贵代美强硬地说道,“趁天还亮,也没有什么危险,赶紧去。”
“那我带曲奇去散步,你就能答应我去考丰岛女院吗?”
这样的交换条件也只有孩子能说出口,若不考虑别的,她其实没有任何错,可贵代美却将铅笔啪的一声拍到茶几上,她叹气的声音连一登都听得清清楚楚。
“雅……你打算这样撒娇撒到什么时候?”
见贵代美冷冷地盯着自己,雅愣住了,一动不动。
“你真觉得,只要你做了点什么,就一定得有回报?”
“可……”
“这世上,不是你想要什么就都能得到的。你说那间房好就要别人让给你,你说想养狗就让人给你买狗,你说想要笛子就要给你买,说想去补习班就得让你去……将来不可能永远都这样。就算你再怎么想,也总会有做不到的事情。”
“为什么呀……”雅的语调已被压抑成了哭腔。她双肩颤抖,喉头泄出了无法控制的呜咽。
“凭什么我就得为我哥牺牲?”
“什么叫牺牲?不许那么想。”贵代美说。
“本来就是啊……跟我又没关系。”
“我们是一家人,怎么能没关系?”
“爸爸说过,跟我没关系。”
“你爸拿你当小孩才那样讲。现在妈告诉你,那一套今后行不通了。”
“够了,”一登忍不住插嘴道,“你跟雅讲那些干什么?”
“所以我才说你总拿她当小孩,”贵代美的矛头又指向了一登,“想要知道这个家里每个人接下来该怎么办,你不让她面对现实怎么行?”
“什么现实?现实是现在还一点眉目都没有。你现在就一个劲儿地想今后今后,能有什么用?”
“可能我哥不是凶手呢?”雅哭着道,“可能他已经在什么地方让人给杀了呢?”
“住嘴,”贵代美压低了些声音道,“不可以盼着那种事。”
“我不是盼着,”雅说,“本来就有可能嘛。”
“我让你住嘴!”
“凭什么我要挨骂?”雅并没有住嘴,“还不是因为妈妈只看重我哥,才这样讲我。”
“你这是什么话?”
“本来就是。”
“妈妈什么时候那样过?”贵代美挺直腰板瞪着雅,“你倒是说说看……我哪里把规士看得比你重?妈妈什么时候那样偏袒过?”
“反正我心里明白。”雅哭诉着算不上理由的理由。
贵代美质问雅自己何曾有过偏袒时,脸上仿佛带着身为母亲的骄傲。
正如她自己所说,至少迄今为止,贵代美并没有撇下雅而只顾着规士过。雅从小就比规士难带得多,她后来甚至后悔当初没有更多地去抱抱规士。
但是孩子的心灵很敏感。既然雅这么想,那么也可以认为,确实发生过什么才使她有那种感觉。若从这个角度考虑,贵代美现在的态度像是那么回事的地方就更多了。
当然,一登并不打算因此就指责贵代美。他明白父母和子女之间也存在性格上的匹配,同时他也明白,性格上的不合并不影响坚定不移的爱。
他也觉得,现在想让雅理解这些恐怕还有些困难。
“阿雅,那怎么可能呢?”扶美子看着雅哭泣的背影叹息道,“你妈只是担心小规而已。她是太担心了,不知怎么办才好。她不是在比较你们两个。阿雅,你体谅一下妈妈。”
扶美子的话雅有没有听进去,并不清楚。雅没有回应,啜泣着低下头,上二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