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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长假最后一天的晚上,在本案中身亡的仓桥与志彦的守夜在户泽殡仪馆肃穆地结束。仪式前家属接受了媒体的采访,坦率陈述了他们对凶手的看法。


“‘杀了人,还逃跑,再没有比这更卑鄙的了。说什么未成年,那又怎么样?我们家与志彦也是未成年人。他本来可以拥有几十年的未来,就这样被蛮横地剥夺了。我想说的只有一句,把与志彦还给我。’


“参加了仪式的年级同学和校方人员也表示,希望案子早日破解。


“‘到现在我都不敢相信。明天就开学了,他却再也不能来学校,我无法相信。’


“‘听说还有人逍遥法外,希望他们快点被抓住。就这些。’


“此外,今晨找到的少年目前正在户泽警察局接受调查。有消息称,少年的某些言论暗示他和案件有直接关联,正式审讯安排在明天。被认为与案件相关的另一名少年的去向,包括各种真相的破解,该少年明天的供述将成为关键。”


夜间的新闻节目围绕户泽杀人案主要报道了仓桥与志彦的守夜仪式,还有上午找到的少年的相关消息。


在守夜的现场,仓桥与志彦的外祖父接受一众媒体采访的片段被播了出来。画面只到身着礼服的他的脖颈部分,从说话的架势来看,是花冢涂装的老板没错。他那沉痛的模样和对凶手无法抑制的怒火,感觉都完全符合高山的转述,即便画面里没出现他的表情,一登在看到一半时都无法直视荧屏了。


高山应该也去参加守夜了吧。按理说,这种事情他们招呼一下自己也很正常,一登也一定会出现在现场。可现实是什么都没有。仿佛撇开自己是理所当然的,是心知肚明的约定,这让一登无法接受。


盐山被捕了,他在网上被当作主犯议论,警方的调查应该已朝着破案迈出了一大步。


明天或者后天,总之不会太久,另一名少年的去向即将查清,真相大白的时刻终会来临。而作为只能等待这一切发生的人,一登感觉如坐针毡,痛苦无法言喻。


逃跑的少年们,为何在半路各自行动了呢?也许理由很简单,只因为分头跑更容易躲避搜捕的大网。而当思绪集中到这一点上后,这些细节似乎又有了各自的深意。


参考网络论坛上纷乱的流言和传闻,一登认为规士和盐山之间的关系算不上好。规士曾跟饭冢杏奈提及仓桥与志彦,至少和他相比,盐山并不是一个容易相处的伙伴,这应该没错。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逃窜的两个人在半路选择各奔东西,这一事实也算是印证了两人之间的不和,而且是完美地印证,完美得让人感觉不舒服。案发当晚,现场的争斗趋于白热化,虽非出自本意,规士还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参与了行凶——如果事实的确如此,那么他也可能在逃亡之初被迫与另一人共同行动,而在中途选择分道扬镳,这一变化也就不显得突兀了。


在这样一件恶性案件里,不应该将规士看作一名加害者而应是一名受害者,这样才更接近真实。这一想法在一登心里到现在也都没有改变。


人不能全凭道理做出判断。无论你多么相信一个人,都有可能遭到背叛。在刀子这件事上,规士就背叛了一登。这就等于消解了所有信赖的根基,一登再也不能断言规士就应该是什么样子。


“规士那小子,身上一直带着我们没收的那把刀。”


贵代美因昨天熬夜而睡眠紊乱,进卧室时已过了凌晨两点。一登十一点多就上了床,他以为自己睡着了,其实不过是短暂且极浅的睡眠。贵代美进屋时,他的脑袋昏昏沉沉,可所有动静又都听得清晰。


“我听雅说了。”旁边那张床上,贵代美安静地应道。


“哦……”一登嘀咕着,那声音几乎难以听清。


自己的失望无法获得贵代美的共鸣,多么无奈。


而此时的贵代美或许也是同样的心思。她从雅嘴里得知真相,表情却并不像是拥有了无限希望。当然,仅凭这个并不能确保规士的存活,她心里或许有着更为复杂的思虑。


两个人的希望完全朝向了不同的方向。但无论哪一边,都是无望的希望。他们都处在崩溃的边缘,为了保全自己才选择了相信某种可能性,而这种相信也全无耀眼的光芒。其实,不管二人各自有着怎样的执着,都不意味着非得责难对方,或者全面否定对方。


一登也是在无法继续否认规士就是凶手的可能性之后,才想通了这一点。同时他也觉得,必须做好事实的确如此的心理准备了。


“顺其自然吧……”


这一声低语也听不大清,不过贵代美仍然轻轻“嗯”了一声,像是给对方的回应。


翌日清晨,一登一下床就去清理门口,这两天都是这样。


今天一样有生鸡蛋砸到门口。是不是同一个人呢?一登觉得这太讨厌,不过很不可思议,心里再没有了昨天和前天那般的怒火。一种觉悟已开始在他头脑的某处萌芽,那就是自己迟早要面对外界的反应,到时候就不是这种程度了。他不再强势地试图报警,也不再拍照,只默默清扫。


他取了报纸,回到客厅。


“少年承认谋杀”“被害少年还有一名?”这些标题让一登瞬间止住了呼吸。之前他就充分意识到了这种可能,而当这一切从被捕的盐山嘴里说出来,更带有了紧迫的意味。


不一会儿雅就下来了,她比贵代美更早地起了床。她在一登身旁扫了一眼报纸,发出了叹息。长假结束,开学第一天的早晨,这一声叹息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给你烤点面包?”一登说着便起身走向厨房。


“我还能去学校吗?”雅试探似的问道。


“当然了。你正常上学就行。”


“万一出什么事……”


“能出什么事?”


“因为我哥他……”


“真到了那一步再说。如果真有什么要紧情况我会给你打电话,现在就提心吊胆也没用。”


“嗯……”雅轻声附和。


“在学校如果有人说你什么,你就去找老师。”


一登的这句话,也不知雅是否听了进去,她的头只是极其轻微地动了动。


吐司面包加上火腿肉和芝士,搭配豆奶一起吃。昨天贵代美出门购物,现在冰箱里塞满了食材,但一登也没那个心情做什么别出心裁的早餐。


早饭过后,雅上二楼换上校服,拎着书包又下来。


“路上小心。”


面对一登的招呼,雅也没好好回应便出了家门。她的心情看起来是那样沉重。


规士就是加害者之一的可能性已无法忽视,一登昨天就委婉地跟雅提及了此事。因为他知道,雅一直惧怕这一可能成为现实,于是决定还是让她事先做好一定的心理准备。


当然,他告诉女儿这些,并不是以一种十分绝对的态度,但雅似乎仍然受到了打击。面对这种会影响自身前途的事情,她那样反应也是无可厚非的。万幸她骨子里是个性格爽朗的孩子,所以到晚饭时,从她所表现出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在一定程度上她已经决定顺其自然了。


只是现在要去学校了,包括班级同学的反应在内,新的麻烦恐怕还会不断涌现。一登也觉得她很可怜,可惜现在这个时候也无法为她做些什么。一登已经想好了,如果规士被警方抓获,雅受此影响表示不愿再去学校,自己一定会理解她的。


快九点时贵代美起来了。她看到摆在餐桌上的报纸,翻到社会版面,盯着户泽杀人案的后续报道看了一会儿,没有做出任何评论。


“雅去学校了?”


“嗯。”


二人之间的对话也到此为止。


一登换上工装裤和纽扣领衬衫来到工作室。不一会儿助手梅本克彦也来上班了。


“早上好。”


“早。”


“工具刀找到了吗?”梅本将桌上做了一半的建筑模型往身前拉了拉,向一登问了这么一句。


“啊,哦……谢了。”一登含糊其词地应道。


“还真是规士拿走了?”


“嗯……”


面对一登的回答,梅本像是表示理解似的点了点头,然后像往常一样默默开始做起了模型。


看起来梅本好像对一登家所处的境况一无所知。今天外面也没有媒体的人在。他或许知道户泽发生了杀人案,但除非他总盯着电视看,否则至今尚未发觉也并非不可思议。


接下来是一如既往的工作时间。沉默包围了房间,甚至让一登感到痛苦。不过以梅本的性格,他本就不会因为安静就多说废话,而是醉心于手头的工作。这一点一登也习惯了,实际上,他感觉梅本似乎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没过多久,一登也开始专注地做起眼前的工作来。不管外面正发生什么,此时自己所置身的是一处静谧空间。既然如此,倒不如顺势好好做完手头的工作。


一登摆出照片,那是在种村家的宅地拍的,然后他翻看起画有草图的记事本。站在那块地前方的大路上仰望,住宅应该呈现怎样的景观?什么样的客厅,能让他们夫妇共处时心情安乐?当他们邀请父母、兄弟、朋友时,什么样的玄关能给人留下好印象?一登不断丰富着草图的细节,将设计构思逐一落实。


那对夫妇还年轻,豪华质感很重要;同时考虑到要长期居住,稳重感也必不可少。可以尝试日式和西式相结合的现代风格,但一定不能是那种简单的拼凑。有一些创意是本打算用在秋田家的,但很可惜没用上,现在正好拿出来。一登想好了,他要做出一个让人耳目一新又由衷感动的设计。


种种创意交会到一起,一个崭新的家庭住宅正呈现出全貌。


细节上的丰富还需要时间,但现在一登已经能感觉到,这将是一件高质量的作品。


做建筑设计得有丰富的灵感,通过灵感催生创意,同时,还必须有扎实的理论基础,这要靠经验的累积。


一登认为自己现在的状态属于两者皆有一定储备,不存在过于欠缺的问题。换句话说,自己正处在日趋成熟的时期。建筑这一行也分许多种,在定制住宅这一块,尤其是不靠花哨噱头,而是依据土地和预算情况施工,兼顾实用性和设计性的定制住宅,一登有自信,即便在为数众多的同行当中,他出的活儿也绝不输旁人。特别是像现在这样推敲设计方案,构思各种好的创意时,这份自信尤为强烈。


不知不觉,杀人案的事已被抛到了脑海里某个角落。时间在流逝,一登再次体会到这份工作的魅力,享受着毫不吝啬地将自身才华倾注于工作时的充实感。


这时,电话响了。梅本接起后又转给一登道:“是种村先生。”


“我是石川。”一登拿起自己桌上的听筒。


“哦,石川先生……我是种村。”


“种村先生,前些日子多谢您了。”


“哪里哪里……我现在人在外面,声音可能不大清楚,不好意思。”


“没事的,”一登道,“我现在正在精修设计方案呢。可能还需要些时日才能成形拿给您过目。我感觉,这次的设计效果很不错。”


“哦,那个,我正想跟您商议这事……”


面对种村这种含混不清的态度,一登皱起了眉头。种村的声音并没有像他一开始说的那样难以听清,但听起来却比以往阴沉许多,并且一登才意识到,种村这个时候竟然主动给自己打电话,确实有些不正常。


“是关于哪方面的?”一登问。


“这……真是非常抱歉,”种村以颇为难以启齿的口吻道,“这次盖房子的事,我在家跟我妻子还有父母商量了,他们当中有人觉得,其实还可以选择找其他设计师做设计……”


“什么?”


“我们也商量了很久,这次还是不请您做了,希望您能理解……”


种村的合同还没有签,只要他想反悔,一登也无可奈何。一般来说,交出设计初稿并给出大致预算之后才是签约环节。偶尔也有在这个环节没签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