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准雄选择让亚希继续以“下落不明”的身份活下去,将他从世人眼中抹杀。
香橙和初子是反对的。但是当他考虑到事情公开之后对自己、家人乃至整个园城寺家族所造成的社会损失,便觉得只能这么做。他甚至觉得如果让人发现自己的儿子是猎奇杀人案的犯人的话,倒不如自己亲手将儿子杀死的好。
他不顾香橙和初子的反对,毅然决然地将亚希关在阁楼里,并封住佐竹夫妇以及刚好来到这里并知晓全部事情的雅代的嘴。还严厉地告诫实矢和麻堵,不准将亚希的事情泄露出去。虽然两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能正确理解父亲为什么要把亚希幽禁起来,但他们还是听从父亲的命令,约好不对外人说。
他那时的选择果然是错误的吗?
那之后不到一个月,亚希就从窗户掉下来摔死了。尸体只能悄悄地埋在后院里。随后,从以前开始就情绪不稳的香橙,也因为那件事的打击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但是,不管怎样,原以为那一切都已结束。
没想到,那时候(原以为)已经死去的亚希实际上只是假死,在被“埋葬”的当天晚上就恢复意识——然后匿身于某处,一直活到现在。怎么会有如此荒唐离奇的事情?
总之,首先要找出亚希。然后,对,要让知道秘密的悠木拓也和龙川遥佳永远不能开口,不管使用什么手段。
快凌晨五点了。
将胆怯而憔悴的佣人夫妇遣回屋后,准雄走上二楼,朝香橙的房间走去。听说雅代出事之后,他们将受惊的香橙移到隔壁的房间休息了。
过分的父亲,过分的丈夫……
陷入昏迷状态中的她,心里一定在不停地咒骂他吧。“为什么老公你就不相信亚希呢?”
她说了好几次,用充满哀伤的眼睛微弱地说道。
但是,在她的心里,在疼爱孩子的同时,肯定也有相同程度的恐惧。亚希这孩子的身体里,有着某种别人无论如何都捉摸不透的东西——那东西隐藏着某种令人生厌的影子,以及某些非正常的因素。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准雄是爱香橙的。她也爱着准雄,爱着这片乌裂野的森林。两人惊喜于儿子的出生,并且深爱着这个孩子。但是……
到底是为什么,是从哪里开始出差错的?为什么亚希会成长成那样?为什么……
“因为你总是用那种眼光看他,那孩子才会渐渐闭塞内心。”
但实际上,亚希本来不就是“问题儿童”吗?
“你对孩子太严厉。”
如果不严厉点的话,都不知道亚希会做出些什么来。这样一想……
“对实矢和麻堵也是……”
他不想像对待亚希那样对他们。但他们与亚希流着相同的血(明明是我和香橙的血液,却为什么……),他不希望他们变成和亚希一样的“问题儿童”。
这一点准雄的态度是相当坚决的。虽然有时香橙也会指责他,但她基本上属于那种非常顺从丈夫的妻子。
他打开邦江告诉他的那间屋子的门。
对于不管对谁都一副冷冰冰模样的准雄来说,他只展示自己的软弱给一个人看,那就是他的妻子香橙。虽然对此她已没有任何反应……
“香橙——”
迈进屋里,准雄停住叫喊。房间里没有香橙的身影。
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自己是不是走错了房间。可是床上明显有人睡过的痕迹否定了他的猜想。
香橙不见了!
为什么她会不见?那究竟意味着什么?他无暇多想,径直蹿出走廊。
4
“龙川小姐!”
园城寺准雄顾不上敲门,径直闯进屋里。“龙川小姐,香橙她……”
遥佳没有睡着,正坐在床边入神地思考着事情。估计是听到这声不像自己熟悉的园城寺家主人的尖嗓子,她吓了一跳,立即站起来。
“夫人怎么了?”遥佳问道。
“你知道香橙去哪里了吗?她不在屋里。”
准雄面无血色,一个劲儿地往屋里张望。“屋子里没有?不可能啊……”
遥佳不明所以地摇摇头。
“房间不是夫人原来住的那间。因为雅代小姐的事情,夫人搬到隔壁去了。”
“就是不在隔壁那间!”准雄抬高声音。
“没去洗手间吗?”
“没有。原先的房间我也看过,都没有。”
“怎么可能。”
“你不知道她去哪里了是吧?”准雄带着些责难的语气。
“没有线索吗?”
“没有。”遥佳又摇摇头。
“迄今为止她有没有自己出去过?”遥佳反问道。
“没有。这一年一次也没有。”
“不会是……”
遥佳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说道:“不会是因为昨晚亲眼看见那样的事故——受到打击……”
“你是说,病情恢复了?”
“夫人叫声很大。或许,对了,如果那时的脚步声是亚希的话,夫人……”
“脚步声?怎么回事?”
“雅代小姐从那里跌下来以后,我听见有脚步声从二楼跑下来。
“吧嗒吧嗒的声音,好像是小孩子的。悠木君说,那可能是亚希的脚步声,可能是亚希将雅代小姐推下去的。所以,夫人看见本应该死了的亚希君……”
“什么乱七八糟的!”准雄不高兴地说道。
“这样说的话,难道香橙是去找亚希——想见亚希才跑出去的?”遥佳也不知道该不该点头。
“园城寺老爷。”遥佳说道,“总之先在家里找一找吧。”
5
园城寺准雄往阁楼上找,遥佳则直接下楼,去找佐竹夫妇帮忙。但是,当她跑下楼梯,正要赶去佐竹夫妇的房间时,突然改变了方向。她想,要不先去实矢和麻堵的房间看看吧。
或许香橙是去了两个孩子的房间。而且,对了,追问一下那两个孩子不就知道亚希现在在哪里了?
在强烈的直觉驱使下,遥佳飞奔在长长的走廊上。
实矢和麻堵的房间并排在走廊尽头右手边。前面的是麻堵的房间,里面那间是实矢的。
现在是早上五点多,平常的话两人应该还在熟睡中。
这么早就把两人叫起来实在有些可怜,她脑海里闪过这样的念头。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遥佳敲敲麻堵的房门,没等他应声便打开门。
朝阳透过浅黄色的窗帘照进来,屋里比走廊里明快很多。
“麻堵君……”
遥佳吃了一惊,停住叫声,跑进屋里。
麻堵不在床上。屋里的家具除了床,只有书桌和衣柜,也没有其他可以躲藏的地方。
“麻堵君!”
遥佳仍然固执地叫着少年的名字。
(不在吗?麻堵君。)
(怎么会……)
是不是去卫生间了?还是……
遥佳慌忙跑出屋子,来到隔壁实矢的房间,这次她没有敲门就直接闯了进去。
(——不在!)
房间里也没有实矢的身影。
(到底怎么回事?)
(两人都去了哪里……)
遥佳呆呆地伫立着,徒然地环顾着空无一人的房间。
香橙不见了,实矢和麻堵也不在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抑或将要发生什么事?
不管怎样,得抓紧告诉园城寺准雄。佐竹夫妇也必须叫起来。
遥佳刚想往外走,视线突然停留在实矢的书桌上,书桌最下面的抽屉半开着。
为什么自己会如此在意,她也说不上来,只是隐约感觉那里可疑。只能这么解释了。
遥佳来到书桌前,往抽屉里看。里面放着一本只有八页纸的写生簿。看到灰色封面中间那行横写文字后,遥佳更加疑惑。
像是被吸引着一般,遥佳边注视着封面的那行字,边从抽屉里取出写生簿。
《魔法师与人偶王子》。
(——这是?)
似乎是书的名字。虽然写得不是很美观,但也算得上是黑体艺术字。在“魔法”这两个汉字上面,还注着小小的平假名。
是实矢画的吗?
最初她是这样想的。
她没见过两个孩子用这本写生簿,只是封面上的艺术字怎么看都像是手写……
她翻开看了看。当看见上面的画以及画上标注的文字时,遥佳终于明白这些画出自谁手了。
(不是实矢君的字。)
笔迹不一样。这密密麻麻排列着的隽秀的字也不像是麻堵写的。也就是说——
(亚希的?)
对了,这一定是亚希画的。亚希写的字,亚希画的画……
“……人狼在月圆之夜会变身成毛发浓密的狼,专门袭击年轻女子。”
遥佳翻开的那一页写着这样的文字。下面画着正在变身的“人狼”。歪曲的鲜红色嘴里龇出尖锐的獠牙,全身长满浓密黝黑的体毛,一副让人恐怖的怪兽画像。
画基本上是用蜡笔和彩笔描绘,从画技上看绝对不占优势。但正因为技术的拙劣,才生出一股异样的气势。
邦江说过,亚希经常会自娱自乐地画一些毛骨悚然的画。这些画面确实令人恶心。但是这种形式——添加故事的这种形式,更像是亚希画的“图画书”。
遥佳屏住呼吸,匆忙地往下翻。
——人狼和年轻人战斗的画面。
——人狼倒下的画面。击败人狼的年轻人从尸体上将人狼眼睛挖出的画面。
(什么啊,这是?)
面对这些幼稚而拙劣的笔法画出来的残忍画面,遥佳不禁皱起眉头。
她没有工夫再追寻故事看下去,又往下翻了好几页。
下一篇出现的是一个丑陋的老太婆。全身上下都是黑色,拄着拐杖的手指伸着长长的红指甲,眼角上挑的眼睛和极度夸张的鹰勾鼻……
这应该是“魔女”吧。
(……这张脸。)
遥佳吃了一惊,屏住呼吸。
(这个红色指甲。)
(指甲……)
她感觉自己脑海里正噼里啪啦地火花四溅。
(到底这是……)
仍然是刚才的年轻人,正在和“魔女”对决。然后——然后……
“啊!”
再翻到下一页时,遥佳喘息着发出低吼声,全身都在战栗。
“果然……”
——魔女倒下了。鲜红的指甲被年轻人剥落的画面。就是这个,遥佳心想。
亚希按照自己画里的做法,将指甲从雅代尸体上剥落。
这样说来,或许刚才看到的“人狼”画面,也和这一连串的事件有关。不,不止是那幅画,或许整个画册都……
她当即决定通知拓也,要是不赶紧把这些事情告诉他的话……遥佳将写生簿夹在腋下,飞快地跑出屋子。
6
“不好了!”
拓也拿起听筒,便听见遥佳在那边滔滔不绝的声音。“实矢君、麻堵君,还有香橙夫人都不在房间。而且,我在实矢君的房间里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喂?喂?悠木君,你有没有在听?喂?”
“——啊,在听呢。”拓也低着头回答道。
(那两个孩子和香橙夫人都不见了?)
(——是吗,已经开始行动了吗?)
“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抽屉当中有本写生簿。”
遥佳有些兴奋地说道。
“可能是亚希画的画册。里面有将女人尸体指甲剥落的画面,而且我……”
“啊!”
拓也深深地叹了口气。
“画册吗?这样啊。”
“这样啊?悠木君你怎么了?是有什么线索吗?”
遥佳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拓也慢慢地摇着昏沉沉的脑袋,说道:“我发现克之的尸体了。”
“什么?”
遥佳惊叫着。
“在哪里?怎么发现的?”
“在湖上漂着,正好被冲到别墅前面的岸边。”
“怎么会?那个人果然已经……”
“前天晚上你离开那里之后,他的头又被用石头砸过,然后尸体就被抛在湖里。”拓也淡淡地说道。
“克之的一只眼珠被挖了出来。”
“眼珠?啊!”
“那本画册上也有对吗?被挖出眼珠的人狼的画。”
“——你怎么知道?”
“果然有啊。”
“嗯。”
“故事从头到尾都读完了吗?”
“啊,没有。没有时间读,刚刚才发现的。”
“是吗——我猜,画册最开始是主人公将雪女的头发剪掉的画面吧。”
“雪女的头发?”
“对。模仿那个的就是朝仓香里的案件。”
“香里的……喂,悠木君。”
遥佳问道:“你怎么了?怎么感觉声音怪怪的,到底怎么了?”
“我全都明白了。”拓也答道。
“明白?”
“对。我以前忘记了,那是十年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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