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位于丹佛大街的小公寓里,前来应门的是一位年长的男仆,脸上还带有对于主人的去世感到无比悲伤的表情。他告诉来访者,芬迪曼少校正在家里,他一定很高兴见到彼得·温西勋爵。他正说着话时,一个大约四十五岁年纪、高个子、军人模样的男子从一个房间里走出来,热情地迎接他们的到来。
“这不是温西吗?莫伯斯跟我说过你可能会过来。快进来。我们也有些年头没见面了。听说你已经像模像样地干上福尔摩斯的活儿了。你哥哥上次碰到麻烦的时候,你可是干得非常漂亮啊。这是什么?照相机?上帝保佑,你们准备用专业的方式来处理我们这个小问题,是不是?伍德沃德,你去准备好彼得勋爵的手下需要的一切东西。你吃过午饭没有?啊,那么你喝点儿什么吧。我去倒,趁你还没开始到处量脚印。进来吧,我们这儿有点儿乱,但是你不会介意吧。”
他领着温西走进一间小小的、简朴的起居室。
“我在整理老人的东西,估计得在这儿住一阵子了。由于遗嘱惹出来的麻烦,还真有点儿活要干呢。但是,我是遗嘱执行人,这活儿不管怎样也得是我来干。你能够帮我们一把,实在是太好了。多默尔姑婆也够奇怪的,她一定也是出于好意,你知道,但是现在这事儿把每个人都弄得尴尬得要命。你那儿的进展如何?”
温西向他解释了在贝罗那俱乐部进行的调查不甚成功。
“我想可以在这里碰碰运气。”他补充道,“如果我们能够知道那天早上他是什么时候离开家里的,我们应该就可以推断出他到达俱乐部的准确时间了。”
芬迪曼嘬起嘴唇吹了一下口哨。
“可是,我说老兄,莫伯斯没有告诉你问题出在哪儿吗?”
“他什么都没说,让我自己去查。怎么了?”
“噢,你要知道,老头儿儿前一天晚上根本没回家啊。”
“没回家?——那么,他去哪儿了?”
“不知道。怪就怪在这儿呢。我们所知道的只是……你等等,这个故事还是应该让伍德沃德自己来跟你讲。伍德沃德!”
“来了,先生。”
“你把你告诉我的那个故事讲给彼得·温西勋爵听——就是关于那通电话的事。”
“好的,先生。那是在大约九点的时候——”
“稍等一下。”温西说,“我比较喜欢从头开始讲故事。让我们从十一月十日早晨的事情开始讲起吧。那天早晨将军一切都还好吗?身体状态和精神状态都正常吗?”
“完全正常,大人。芬迪曼将军通常很早就醒来了,大人。他睡觉不太安稳,以他的年纪来看这也很正常。他一般在七点四十五分坐在床上吃早餐——茶、奶油吐司,再加一个溏心鸡蛋,这一年来天天如此。吃完之后,大约是八点半的光景,他就起床了,我会帮他穿好衣服。接着,由于穿衣服造成的劳累,他会休息一会儿。到了九点四十五分,我就帮他取来帽子、外套、围巾和手杖,目送着他向俱乐部的方向走去。他的日常生活一般就是这样的。他那天看上去精神非常好——身体嘛,就还是老样子。当然,他的心脏非常衰弱,大人,但是那天看起来也同平常没什么两样。”
“我明白了。一般来说,他会在俱乐部里坐一整天,然后呢,准确地讲是几点回来?”
“我一般会在七点半准时为他准备好晚餐,大人。”
“他都会准时回家吗?”
“分秒不差,大人。他做每件事都准时得像在阅兵。将军的行事风格一向都是这样。那天下午三点左右,我们的电话响了。我们这里装了一个电话,大人,考虑到将军的心脏不太好,如果有紧急情况我们就可以给医生打电话。”
“非常正确的做法。”罗伯特·芬迪曼插了一句。
“是的,先生。芬迪曼将军曾经说过,先生,他不想让我一个人来担负照顾他病患的重任。他真是一位非常好心、非常周到的绅士。”伍德沃德的声音有些颤抖了。
“一点儿也不错。”温西说道,“我相信失去他你一定感到非常难过,伍德沃德。但是事已至此,我们也无能为力了。我相信你一定把他照顾得非常好。在三点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是这样的,大人。多默尔夫人家打来电话,说老太太病得非常厉害,如果芬迪曼将军还想再见她一面,就得马上赶过去。所以我去俱乐部跑了一趟。您知道,我不太喜欢打电话,因为芬迪曼将军的耳朵不太好使——虽然以他的年龄而论,他的听力已经维持得相当不错了——而且他也一直都不喜欢电话。此外,我害怕这个消息可能会惊吓到他,因为他的心脏确实非常衰弱——当然,以他的年纪而论,我们也不能要求更多了——因此,我就亲自跑了一趟。”
“你想得确实非常周到。”
“谢谢,大人。后来,我见到了芬迪曼将军,很小心地向他报告了这个消息。我能看得出来他吃了一惊,但是他只是坐着考虑了几分钟,接着说:‘好吧,伍德沃德,我得去一次。我有责任去看看她。’于是我仔细地帮他穿戴好,并且叫了一辆出租车。他跟我说:‘你不用跟着去了,伍德沃德。我也不太清楚会在那儿待多久。他们会照顾我安全回家的。’于是我让司机把他送去之后,就回到了公寓这儿。大人,这就是我最后一次看见将军。”
温西同情地叹了一声。
“是的,大人。到了芬迪曼将军通常回家的时候,他还没有回来,我还以为他留在多默尔夫人家里用晚餐了,所以没太在意。但是,到了八点半,我开始担心夜晚的空气对他来说太冷了。如果您还记得的话,大人,那天非常冷。到了九点钟,我正准备打电话到多默尔夫人家去问问将军什么时候回家,这时,电话铃响了。”
“是九点整吗?”
“九点左右吧。可能要稍微迟一点儿,但是肯定不迟于九点十五分。打来电话的是一位先生,他说:‘这里是芬迪曼将军家吗?’我说:‘是的,请问您是哪位?’他说:‘你是伍德沃德吗?’他就这样直接说出了我的名字。我说:‘是的。’然后他说:‘噢,伍德沃德,芬迪曼将军让我转告你不用等他回家了,他今天住在我这里。’于是我说:‘对不起,先生,请问您是哪位?’他说:‘我是奥利弗先生。’我请他重复一下名字,因为我以前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他说:‘奥利弗。’——听上去平淡无奇。‘奥利弗先生,’他说,‘我是芬迪曼将军的一个老朋友,他今天晚上住在我这里,我们有些事情要谈。’于是我说:‘将军有没有什么吩咐,先生?’——您知道,我想他可能需要他的睡衣、牙刷之类的东西。但是那位先生说将军没有什么吩咐,所需要的东西他那儿都有,我不用费心了。嗯,大人,正如我向芬迪曼少校解释过的那样,我只是个仆人,不能随便问客人问题,这样是很无礼的。可是我当时非常担心将军过于激动,又要熬夜,他的身体可能会吃不消,所以我壮着胆子说我希望将军身体状况都好,不会太过劳累。奥利弗先生笑了起来,说他会照顾好他的,马上就安排他上床休息。我正要进一步问他住在哪儿,他已经把电话挂了。我知道的就是这么多了,接下来就是第二天听到了将军的死讯,大人。”
“好吧,”罗伯特·芬迪曼说,“你怎么想?”
“很奇怪。”温西说,“这可以说是最不幸的事了。将军经常会在外面过夜吗,伍德沃德?”
“从来没有过,大人。根据我的记忆,最近这五六年来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再早几年他可能会外出访友,但是从来不会留得很晚。”
“你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位奥利弗先生?”
“没有,大人。”
“他的声音听上去熟悉吗?”
“我说不出以前有没有听到过他的声音,大人,可是我觉得在电话里很难辨认出人的声音。但是我当时觉得他可能是俱乐部里的哪位先生。”
“你知道这个人吗,芬迪曼?”
“噢,是的——我见过他。至少,我猜,可能是那个人。但是我对他毫无了解。我觉得我可能碰巧遇见过他,可能是在外面吃饭或者诸如此类的场合下。他说他认识我祖父。我好像是在嘉提饭店吃饭的时候见到过他。但是我对他住在哪里、做什么工作则一无所知。”
“他是军人吗?”
“不是——好像是做工程学方面的工作。”
“他长得什么样?”
“噢,又高又瘦,灰色头发,戴着眼镜。看起来大概有六十五岁左右,也可能年纪更大些——如果他是祖父的朋友的话,应该更大些。我估计他已经退休了,住在市郊什么地方,但是我实在不记得具体是哪里了。”
“这些情况帮助不大啊。”温西说,“你知道吗,有的时候我觉得女人还是颇有一些优点的。”
“这跟我们说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嗯,我的意思是说,男人们在和人打交道的时候,他们这种轻松的、不追根究底的谈话方式虽然很好,很令人愉悦——但是你看看对我来说多么不方便!就说你吧,你也承认见过这个家伙两三次,而你所知道的无非只是他是个瘦高个儿,退休之后住在某个不知名的郊区。若是一个女人碰到这样的事情,一定早就已经了解到他的住址、工作,有没有结婚,有几个孩子,孩子的名字都是什么,他们各以什么为生,他最喜欢的作家是谁,他最喜欢的食物是什么,他的裁缝、牙医、鞋匠都叫什么名字,他什么时候认识你的祖父的,他对你祖父的评价如何——都是有用的东西啊!”
“确实如此。”芬迪曼大笑起来,“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至今没有结婚。”
“我非常赞同这一点。”温西说,“但是这个事实还是说明了你根本就不懂得如何搜集情报。看在老天的分上,你一定要好好回忆一下,最好能想起一些关于他的详细情况。要是能弄清楚你祖父那天早晨是从土町贝还是芬其利还是别的什么地方出发的,对你来说这可能意味着能得到五十万英镑呢。如果是远郊,则可能说明他那天到达俱乐部的时间比较晚——这对你而言可是相当有利的。”
“我想是吧。我会尽力回忆的,但是我不敢确定我知道这些。”
“真是尴尬的情形。”温西说,“警察肯定能帮我们找到这个人,但是这件事跟警方没关系。我想你应该也不是特别愿意登个广告吧?”
“嗯——实在不行的话,可能也有这个必要。但是只要有可能,我们自然是希望不要弄得人尽皆知。我要是能记得他说他干的是哪一行就好啦。”
“是的——或者能记起你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是在哪里吃饭的,或者别的什么场合也行。我们说不定能弄到一份客人的名单。”
“我亲爱的温西——那可是两三年前的事了!”
“或者,嘉提饭店的人也许认识那家伙呢。”
“这倒有可能。我在那儿见到过他几次。这么办吧,我会过去一趟问问他们;如果他们不认识他,我也可以隔三差五地去那里吃午饭,他迟早会出现的。”
“好的,你就这么办吧。此外,你不介意我在公寓里四处看一下吧?”
“当然不会。需要我陪着你吗?还是你想要伍德沃德陪着?他对这地方很熟悉。”
“谢谢,那就麻烦一下伍德沃德吧。你不用管我,我自己忙就行了。”
“那么,请随便查看吧。我那儿还有一两个装满文件的抽屉需要整理。如果我找到了什么跟那个叫奥利弗的家伙有关的东西,我会告诉你的。”
“好的。”
温西离开了起居室,让他在一边忙着,自己则来到了隔壁房间,伍德沃德和本特正在那里聊天。温西向屋里扫了一眼,便知道这就是将军的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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