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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边缘》:超越与澄明


结构上,虽然这部小说采用主人公“我”一个意识套着另一个意识的交叉流动展现故事,因而时空的切碎、打乱、重组一直处于一种永不停息的变动过程中,但整部小说读来仍然文气酣畅连贯,结构紧凑有序。作家成功的艺术经验主要来自两个方面:其一,对“回忆”结构功能的发掘和审美发现。回忆正如柏格森所指出的那样是一种复杂而深刻的生理和精神现实,它意味着内在化的强调。在回忆中客观对象被纳入主观的维度中来,被置于个人化的心理氛围中,过去的客观的公共经验仿佛转化为纯个人所有,有了个体性、亲历性和内在性。如此,“对象心灵化”的回忆就不但给主体带来了心灵解放的感觉,而且成为一种具有超越禀质的审美框架直接介入小说的结构。因为人们的心理活动一旦在小说中获得自己独立的时间和空间,就意味着一种新的小说时空观念的诞生,从而大大拓展了小说创作的自由天地。心理时间取代了恒常的自然时间能够把瞬间无限制地延展开去,也可以把几十年乃至几千年的历史聚集在一个瞬间。正由于《边缘》把一切的人生与故事乃至整个历史都纳入“我”的回忆之中,因而整部小说的时空和结构乃至小说本身都心理化了,这也就使得小说结构纯粹抽象为一种精神氛围的流动,破碎的情节和错乱的人生都在这条精神之河上结构性地统一起来。其二,对词语结构功能的发现。《边缘》一方面尽可能地扩展小说结构的心理内涵,另一方面又对词语本身的结构功能进行了开拓,并取得了引人注目的成功。作家在利用主人公的意识流动组接不同时空的人生片断时,终于找到了“共时态”呈现的物质媒介——语词。小说一共42节,每一节的标题都是一个名词或者短语,它们无疑是每一段的主题词,通常情况下每一个主题词都会以主人公的幻觉、对话、沉思、遐想等方式提前在上一节的末尾出现。比如第13节末尾战斗结束后,“我似乎听到了风筝的线桄骨碌碌滚动的声音,竹哨嗡嗡作响”,第14节主题词“风筝”就自然而然地接续上了。再比如第19节“我”受伤后,“一个女人的脸庞……像一束豁亮的光线突然闪动了一下”,第20节对“花儿”的回忆就开始了。显然,借助于主题词语的勾连,作者不仅指引了小说意识流动的方向,而且直接创造了小说结构的逻辑性和统一性。作为一种别具魅力的小说结构方式,语词的地位显然举足轻重。


而《边缘》在语言上也有新的探索。虽然小说叙述和描写的是充满灾难甚至丑恶意味的人生画面,但整部小说的语言却如散文诗一般自然流淌,充满古典美感的优雅比喻几乎镶嵌在小说的各个角落,给人以层出不穷的阅读快感。正是凭借“第二天的早晨,玉绣的尸体从鹰坊外的一块水塘里浮了起来,她的肚子像鼓面一样凸出,眼睛平睁着,依旧是往昔那副既腼腆又放荡的样子”“我的心脏的跳动渐渐跟不上它的节奏,它跳得非常慢,好像随时都会停下来,只是凭借一种惯性在跳动,我感觉到,它的发条也许被锈住了”“我仿佛听到了一种久远而空旷的声音,在一阵沉寂的喧响上,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和尚披着袈裟的孤单身影”这样典雅优美的语言,格非巩固了他在新潮小说作家中卓尔不群的语言风格,他的语言既不同于苏童的轻灵、余华的凝重,也不同于孙甘露、吕新的玄奥艰涩,而是呈现出一种梦幻般的纯净和透明。在格非这里语言不仅物化感极强,而且某种程度上直接成为一种物的存在,做到了抒情性与感觉化、装饰性与隐喻化、贵族气与写实性的完美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