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源娱乐
首 页
购买会员
联系网站
会员中心
第15章


“肯尼特太太一如往常,早就把胶皮管连到自家厨房的水龙头上了,”卡萝尔·厄特仰头从手中的瓶子里喝了一大口啤酒,接着说,“去年两个孩子不小心把头发烧焦了,还有一辆车的漆被弄花了。”


“不知道那辆小奥斯汀是谁的?”维多利亚指着不远处树下一辆奥斯汀小轿车说,“那辆车总是停在这儿,但没见过任何一个邻居驾驶它。”


弗雷德丽卡端出一篮烤栗子,也受到邻居们的喜爱。利奥撒娇说想要吃一根香肠,弗雷德丽卡说:“别胡乱要东西。”


抬起头,天空像一块爬满了红色大蛇的金色草地;大蛇退去后,天空又被银色的蕨类植物的巨大叶片给遮挡住了;须臾间,具象的图案没有了,天空在靛蓝色、橘色、乌贼墨色、亮黄色和鲜红色之间更换着色彩。


人们啜饮的饮品也多种多样,有的喝热苹果酒,有的从一个有开关的酒桶里往塑料杯里倒红酒喝,有的喝瓶装麦芽酒,有的喝不含酒精的软性饮料,有的把可乐和朗姆酒掺着喝,有的喝甜雪利酒,有的喝荷兰蛋黄酒。克莱门特和萨内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串串的中国鞭炮,布赖恩·厄特把其中一串挂在一根树枝上,树底下停放着的就是那辆不知道主人是谁的小奥斯汀。鞭炮被点着了,噼里啪啦地轰炸、爆裂、巨响、扭动着,利奥一下子给吓哭了,人群中有一个蓄着两撇胡子的秃顶矮个男人大喊起来:“小心我的车!”


篝火冒出了滚滚浓烟,哈梅林广场烟雾密布,人们如果站在广场一端,根本看不清另一端。人们在广场边缘,牵起手来高唱《噢,我心爱的克莱芒蒂娜》[4],不知为什么,英国人时不时能从记忆中把这首歌翻出来唱一唱。烟雾渐渐消散了一点,透过烟雾,弗雷德丽卡看到了广场另一端的约翰·奥托卡尔,约翰·奥托卡尔之所以显眼,是因为他又穿上了那件色彩丰富的拼贴式羊毛衫;他正弯下腰来点燃什么东西。看到弗雷德丽卡正在看他,他直起身来,隔着灰蒙蒙的烟雾向弗雷德丽卡挥手。她不顾被熏疼了的眼睛,绕了一大圈,来到约翰·奥托卡尔身边。约翰·奥托卡尔点燃的东西没有立即在空气中烧得热烈奔放,也没有射出炸裂的光芒。那堆摞起来的东西烧得死气沉沉,围绕着边沿烧成一个圈,发出蓝色火苗,像一个蓝色的大兜帽。


“我在烧书。”约翰·奥托卡尔说。那是一个新的艺术形式,其实就是把书烧掉而已[5]。弗雷德丽卡厌恶烧书的行径,不过,约翰·奥托卡尔烧的都是俗艳的平装本。最顶上烧着的那本,封面上有个头颅渐渐消失的女郎,双乳挺立,冲破了身上的黑色蕾丝;下面垫着的一本,也快被烧着了,是保罗·田立克的《我们存在的根基》,这本书下面的是伍尔维奇主教的《坦对上帝》。


“我真的不赞成焚烧书籍。”弗雷德丽卡有点不悦。


“这就是烧书的意义所在啊,”约翰·奥托卡尔说,“没有必要烧别人毫不在意的东西。”


他举起一个盛满墨汁般饮料的玻璃杯,向篝火上的假人致敬。


“这杯酒是敬它的。它的主意再明智不过了,统统爆炸吧,从底炸到顶!然后就会有重新过上真实人生的机会!神在烈焰中浴火重生!”


“你喝醉了。”


“不不不,你才喝醉了呢。来,我们跳舞。”


他走入肩搭着肩跳舞的居民中,成为链接的一环,把另一只肩膀留给弗雷德丽卡,让她勾上自己那只肩,一起跳舞。弗雷德丽卡刚好能闻到他腋下的气味,呛鼻、发酸,还有另外的气味——浓重的熏香,是宗教仪式里使用的那种香,混合着麝香,还有甜腻到不行的香水味。弗雷德丽卡试着推开他,却被他越勾越紧。弗雷德丽卡仰头看着他的后脑勺,看着他篝火映照中红润可爱的面色。


“快,跳起来啊。”


烟雾弥漫,篝火熊熊,弗雷德丽卡惊见——广场另一边,也有一个约翰·奥托卡尔,穿着同样的多色羊毛衫。


弗雷德丽卡觉得没有通过对自己的一个测试,她可能一直期待着自己搞砸那个测试。


像小小的黑孩子一样,小小的白孩子的脸也熏得乌漆麻黑,像小恶魔一样逆时针方向横冲直撞着。约翰·奥托卡尔终于死死地钳制住弗雷德丽卡,把她拥在自己的左胸前,哈梅林广场的居民们喝得醉醺醺,一团和气,他们勾肩搭背地摇晃着、歌唱着——“我们一起真诚地举杯,友谊地久天长!”


[1] 盖伊·福克斯之夜是指每年11月5日在英国各地举行的庆祝活动。


[2] 战争指的是第二次世界大战。


[3] 《董贝父子》(Dombey and Son),是狄更斯的代表作之一。


[4] 《噢,我心爱的克莱芒蒂娜》(Oh My Darling Clementine),美国西部民歌。


[5] 烧书(skoob),为了表示对书籍泛滥的抗议和对书籍崇拜的讥讽,而将书籍焚烧掉的行为,“skoob”是“books”(书籍)的反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