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惨叫突然停息。
帕利亚内查从里屋走出来,没对已经抓住门把手的萨洛梅加瞧一眼,就叫住他:
“别进去了,她断气了。我用枕头压得她太紧了点。”说着,跨过佩萨赫的尸体,一脚踩在暗红色、黏糊糊的血泊中。
“开头就不怎么顺利。”他嘟哝着,朝街上走去。
手下的人默默地跟着他往外走。他们的脚在地板上、在台阶上留下一个个血印。
城里已经大乱。匪徒之间为分赃不均而发生一阵阵短促、凶残的争斗。各处不时看见挥舞的军刀。几乎到处都在扭打。
一个个装有十维德罗【10】啤酒的橡木酒桶被他们推着滚出酒馆。
后来他们又挨家挨户地搜刮。
没有人起来反抗。匪兵们闯进各家各户,在角角落落里乱翻乱寻,临走时手提肩扛,身后留下一堆堆破烂衣物和枕头、褥垫被扯破后散落的绒毛。头一个白天只有两个牺牲者:丽娃和她的父亲,接踵而至的黑夜却带来了无法逃避的杀戮。
傍晚,成群的豺狼都喝得酩酊大醉,彼得留拉匪兵一个个迷迷糊糊的,只盼着黑夜来临。
黑夜使他们可以放开手脚,更无顾忌。夜色深沉,他们杀起人来更痛快。连豺狼也喜欢黑夜,因为豺狼也是袭击无辜的无助者的。
这可怕的三天两夜,许多人永难忘却。多少生灵遭摧残、被消灭。在这鲜血迸溅的时刻,多少亲人泪如雨,多少青年白了头。谁又能说,活下来的人比死者幸运呢?他们的心被掏空,他们的亲人被永远地夺走,难以洗雪的奇耻大辱和无法言喻的哀思,使他们痛不欲生。受折磨被糟蹋的少女们陈尸小巷,躯体蜷缩,双手怪异地向后伸着,对一切都无所谓了。
只是在紧靠河岸的小屋里,豺狼扑向铁匠纳乌姆年轻的妻子萨拉的时候,遭到拼命的反击。这个二十四岁的大力士铁匠血气方刚,抡铁锤练就了一身强壮的肌肉,他绝不愿让自己的妻子受辱。
小屋里的搏斗凶猛而短促。两个彼得留拉匪兵的脑袋被砸得像烂西瓜一样。铁匠义愤填膺,狂怒地护卫着两条生命。戈卢布的士兵发觉这边遇到顽抗,便蜂拥而来。于是,河边响起密集而经久不息的枪声。纳乌姆子弹快要打完,他用最后一颗打死了妻子,自己端着刺刀冲出去拼命。刚跨下第一级台阶,就被密集的枪弹击中,他那沉重的躯体訇然倒地。
邻近各村有实力的农民,赶着肥壮的马匹进城,把瞧上的东西装满大车,让他们在戈卢布部队里当兵的儿子或亲戚护送着运回村去。他们匆匆忙忙,来来回回,这样运上两三趟。
谢廖扎·布鲁扎克和父亲一起,把印刷厂的一半工友藏在地窖里和阁楼上,然后穿过菜园走向庭院。忽然,他看见有个人顺着公路奔跑。那是个犹太老人,穿着打满补丁的长外衣,没戴帽子,吓得面无人色,边跑边喘粗气,还挥舞着双手。后面是一个彼得留拉匪兵,骑着灰马,飞速地追赶。匪兵弯着腰,随时准备猛砍。老人听到背后马蹄声,不由得举起双手,像要护住脑袋似的。谢廖扎冲上大路,让过老人,扑到战马跟前。
“住手,土匪,狗东西!”
骑马的匪兵并不想收回往前砍的马刀,顺势用刀背朝这小伙子的浅发头颅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