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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保尔打断了他:


“沃利梅尔同志,我需要的是人,活生生的人!我不能离群索居。现在我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接触人。派些青年来吧,年轻一些的。在农村里,小青年总想搞得左一点。搞集体农庄不满足,要搞公社。这些年轻的共青团员,你稍不注意,他们就想往前冲,冒进。我心里有数,因为自己以前也这样。”


沃利梅尔停下了脚步。


“你怎么知道的?这个情况也是今天才从区里报上来。”


保尔笑了。


“你或许还记得我的爱人吧?昨天她刚被吸收入党。是她说的。”


“啊,柯察金娜,洗碗女工?她是你的爱人?哈哈,我还不知道呢!”沃利梅尔考虑了一下,伸手拍拍前额,说:“那我们就让列夫·别尔谢涅夫来看看你吧。这个同志最合适。你们两个,连性格脾气也差不多。你们有点儿像两只高频变压器。你未必知道,我当过电工,所以这种名词、这种比方,张口就来。对了,别尔谢涅夫会帮你装个收音机。他可是无线电专家。我在他家里常常戴着耳机坐到半夜两点钟。连我妻子也疑神疑鬼,问我:你这老东西,黑灯瞎火的,跑到哪儿去啦?”


保尔笑着问他:


“别尔谢涅夫是个什么人呢?”


沃利梅尔来回走累了,坐到椅子上,说:


“他是咱们区的公证人。不过,他当公证人,就像我跳芭蕾舞一样,是大外行。不久前,他还是个大干部。一九一二年投身于革命运动,十月革命那会儿入党。国内战争时期担任军级干部,在第二骑兵集团军革命军事法庭工作。在高加索,他和日洛巴【22】一起消灭过白虱子。去过察里津,去过南方战线,在远东领导过一个共和国的最高军事法庭。他吃大苦耐大劳,年纪还轻,就被肺结核撂倒了。他从远东来到这儿。在高加索这儿,他当过省法院院长、边区法院副院长。终于,肺病严重起来,有生命危险了,才硬把他调到我们这个区。这个特殊的公证人来头不小吧,现在的职务挺清闲,所以还活着。来这里后,先是悄悄地交给他一个支部,接着把他拉进区委会,然后塞给他一所政治学校,又请他参加监察委员会。他是所有处理棘手问题的专门委员会的常任委员。此外,他喜欢打猎,还是个无线电迷。他虽然缺了一叶肺,但很难相信他是个病人。劲头儿足着呢。他即使死,恐怕也要倒在从区委到法院的路上……”


保尔打断他的话,提出尖锐的问题:


“你们为什么压给他那么多任务?他在这儿比以前更忙了。”


沃利梅尔眯缝着眼睛,瞟了柯察金一下。


“喏,要是让你抓一个小组,再加点儿别的工作,那么别尔谢涅夫也会说:‘你们为什么压给他那么多任务?’而对自己却这样说:‘宁可轰轰烈烈干一年,也不窝窝囊囊拖五年。’看来,要到社会主义建成以后,才能真正做到爱惜人才。”


“说得好。我也赞成干一年,反对拖五年。不过我们有时候确实在犯罪般地浪费精力。我现在才明白,这样做根本算不上英雄行为,而是自我失控和不负责任。我现在才开始明白,无权这样糟蹋自身的健康。原来这决不是什么英雄行为。我要是不那么蛮干,也许还能多坚持几年呢。总之,就我的情况而言,‘左派幼稚病’是一个主要的危险。”


“这不过是说说而已,真要站得起来,准会不顾一切地猛干,”沃利梅尔心里想,但没作声。


第二天晚上,别尔谢涅夫来看望保尔,两个人一直谈到深夜才分手。别尔谢涅夫离开新朋友的时候,有一种感觉——他仿佛遇到了失散多年的弟弟。


早晨,几个人爬上屋顶架天线。别尔谢涅夫在房间里安装收音机,一边说着自己最有意思的经历。保尔看不见他,不过根据塔娅的描述,知道他长着一头浅黄头发、两只淡蓝眼睛,身材匀称,动作敏捷,也就是说,正是保尔跟他一见面便想象到的那种模样。


薄暮时分,三只“小灯”亮了。别尔谢涅夫郑重其事地把耳机交给保尔。太空中鸣响着杂乱的声音。港口的莫尔斯电报机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地叫唤,轮船上的无线电台正在某处(显然是在近海)发报。就在这片嘈杂的声音中,可变电感器的线圈捕捉到了一个沉稳而自信的嗓音:


“请注意,请注意,这是莫斯科广播电台在播音……”


小小的收音机,通过天线能收听世界各地六十个电台。重残切断了保尔同生活的联系,但此刻,生活通过耳机中铁的膜片冲了进来。保尔感触到了生活强劲的脉搏。


劳累的别尔谢涅夫看见保尔眉飞色舞,不由得笑了。


全家人都睡了。塔娅在不安地说着梦话。她总是很晚才回家,又累又冷。保尔不大遇到她了。她工作得越积极,空闲的晚上就越少。保尔不禁想起别尔谢涅夫的话:


“一个布尔什维克,如果爱人也是党员,两个人就难得碰面。这有两大好处:不会互相厌烦,没有时间吵架!”


他怎么能拖爱人的后腿呢?这正是原先所盼望的。过去塔娅把每个晚上都给了他。那时候有更多的温存体贴。可当时,塔娅仅仅是伴侣而已,现在呢,她已经是自己带领出来的学生和党内同志了。


他心里清楚,塔娅成长得越快,能陪伴他的时间就越少。他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保尔接到任务,抓一个小组的学习。


每天晚上,家里又热热闹闹。和一群年轻人共同度过几个小时,保尔就像充了一次电,变得精神焕发。


其余的时间,保尔用来听广播。母亲要喂他吃饭,得费点劲儿才能摘下他的耳机。


失明夺走的东西,收音机又给了他,他可以学习了。于是,他凭着一往无前的精神如饥似渴地学习,忘记了全身不断的发热和剧痛,忘记了两眼火烧火燎的炎症,忘记了生活对他的严酷无情。


马格尼托戈尔斯克钢铁联合企业建筑工地上的年轻人从柯察金那一代共青团员手中接过青年共产国际的旗帜,建立了功勋——这个消息由电波传来,使保尔打心眼儿里感到幸福。


他的想象中出现了暴风雪——犹如狼群般凶猛的暴风雪,再加上乌拉尔的天寒地冻。在狂风怒号、大雪扑面的夜晚,第二代共青团员组成突击队在耀眼的弧光灯下、在高大的建筑物顶上安装玻璃。他们战胜冰雪严寒,挽救了大型联合企业刚建成的第一批车间。当年,基辅的第一代共青团员在筑路工地上勇斗暴风雪,那个工地和这个企业相比,显得很小很小。国家壮大了,人也成长了。


在第聂伯河上,汹涌的波涛冲破钢闸,淹没机器和人。又是共青团员们迎着天灾上,不睡觉,不休息,奋战两天两夜,终于把横冲直撞的大水赶进了闸门。在这场气势磅礴的斗争中,又是新一代的共青团员冲锋在前。在英雄人物的名单中,保尔欣喜地听到了一个亲切的名字——伊格纳特·潘克拉托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