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源娱乐
首 页
购买会员
联系网站
会员中心
二 表象的存在与概念的存在

对于人的感性来说的人的存在,只能是一种什么存在?人的表象的存在。而对于人的理性来说的存在,则只能是一种概念性的存在。这就是由感性与理性的矛盾所构成的表象与概念的矛盾。表象与概念的矛盾,在认识论上具体化了人与世界的矛盾关系。


对于人的表象来说的那样一种存在,它是一种现象的存在。而对于人的概念把握来说,它的对象的存在是一种本质的存在。那么这样一种表象的存在,它构成的对象的现象的存在,它被我们把握为一种个别的存在。而对于人的概念来说的本质的存在,被我们把握为一种一般的存在。而任何个别的存在都被我们把握为一种偶然的存在,而对于概念所把握的一种本质的一般的存在,我们把它把握为一种必然的存在。我们只有在这个意义上,也就是在人的感性与理性的矛盾的意义上,才能够真实地去理解现象与本质、个别与一般、偶然与必然这样一些比较熟悉的成对的范畴。


什么是现象和本质呀?你看对于这个粉笔来说,什么是它的现象,什么是它的本质?啊?说我看到了它是现象,我把它掰断了,我将它做了物理化学实验,就知道它的本质了。但是你看到的不还是现象么?!你想知道树的本质,你把树从地里刨出来了,你看到的不还是树根的现象吗?琢磨琢磨,想过这个道理吗?我们不是常说,规律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吗?本质、共性、一般、普遍,你看到什么了?啊,你看见这只粉笔,你看见“粉笔”了吗?你看见这个同学、那个同学,你看见“人”了吗?你仔细想是不是这个道理?你能看见那个——“人”么?!你能看见那个——“粉笔”么?!你能看见那个——“水果”么?!你看不见!你看见的都是个别的存在么!所以,这就是从人的感性和理性的矛盾去把握那个经验的对象,从而把人的感性和理性的矛盾对象化给事物,从而我们把事物把握为现象与本质、个别与一般、偶然与必然的存在。


由此我们可以理解,所谓事物的现象与本质、个别与一般、偶然与必然,是同人的感性与理性的矛盾密不可分的,是对人来说才有意义的。那狼看见小羊就是小羊,还问问小羊的现象是我看到的小羊,小羊的本质是供我吃的?对狼来说没这个问题呀。它就是本能地看见小羊就吃,还什么现象、本质呀?那是我们人在看现象、本质呀!


主体具有感性和理性,所以当着主体去把握或者说去认识它的经验对象,或者说客体的时候,它就把客体把握为一种存在与非存在的矛盾的存在了。为什么呢?因为,对于我的感性来说的对象的存在,对于我的理性来说,它是非存在。反过来,对于我的理性来说的存在,对于我的感性来说,它也是非存在。因为我的感性只能把握到经验对象的形象的存在,从而构成我的关于对象的形象的“表象”;而我的理性呢,只能把握到对象的本质的存在,从而构成我的关于对象的本质的“概念”。这不就是“表象”与“概念”的矛盾了吗?正因为是这样,所以对感性、“表象”来说的存在,对理性是非存在;对理性、“概念”来说的存在,对感性来说是非存在。所以就在人的感性和理性、表象与概念的矛盾当中,我们把全部的经验对象都把握为一个存在与非存在的对立统一。这是从总体上说的。


我的感性的存在,实际上它必然表现为表象的存在。全部的感性的存在,它都构成“表象”的存在。而我的任何理性的存在,都构成一个什么的存在?“概念”的存在!所以人的感性和理性的矛盾,它在人的认识过程当中,在人的全部的活动的过程当中,它不是抽象的,它表现为人的表象的存在和概念的存在之间的关系。感性的存在都表现为表象的存在,理性的存在都表现为概念的存在。


在表象的存在当中,事物是什么样的存在?在表象当中,所有的事物的存在都是一种现象的、个别的、偶然的存在。与此相反,在人的概念的存在当中,全部的存在都变成了一种本质的、一般的、必然的存在了。这种表象的存在和概念的存在的矛盾,使得我们把对象把握为现象同本质对立的存在、个别同一般的对立的存在、偶然同必然的对立的存在。


理解“表象”与“概念”的矛盾关系,还需要首先理解“对象”与“表象”的关系。我们“看”到的、“听”到的、“嗅”到的、“尝”到的、“摸”到的一切一切,都是我们“看”、“听”、“嗅”、“尝”、“摸”的“对象”,即外在于我们的“意识”的存在。我们的“意识”的最基本的功能,就在于它把“看”、“听”、“嗅”、“尝”、“摸”的“对象”变成人的“脑海”中的存在——感觉和知觉形象的存在。


当着我们说某种事物在“脑海中浮现”或在“脑海中萦绕”的时候,那种“浮现”或“萦绕”的事物已经不是“当下”看、听、嗅、尝、摸所构成的感知觉形象,而是这种感知觉形象的再现——表象。


表象,按照通行的普通心理学的定义,就是“感知过的事物在头脑中的再现”。这种“再现”,首先是具有直观性的特点。例如,在唤起视觉记忆表象时,就仿佛在脑中看到这种事物一样;在唤起听觉记忆表象时,就仿佛在头脑中听到了那种声音一样。这种“再现”,还具有概括性的特点。例如,我们能够在头脑再现“马”的形象,“牛”的形象,“男人”的形象,“女人”的形象,而不必是某匹马或某头牛、某个男人或某个女人的形象。表象的直观性和概括性,给人提供了超越时空的世界——脱离特定的时间、地点和条件而“浮现”或“萦绕”在人的“脑海”中的各种各样的形象的世界。


“表象”与“对象”的关系,是以“映象”为中介的。如果说“映象”是把“对象”“移入人的头脑”,“表象”则是在人的脑海中不断地“唤醒”已经“移入人的头脑”的种种关于“对象”的“映象”。因此,要理解“表象”的“超越性”,首先需要探讨“对象”与“映象”的关系。


如果我们把世界上的一切存在区分为“物质”和“意识”这两大类存在,我们也可以把这两大类存在称做“意识外的存在”和“意识界的存在”。这样,我们就可以清楚地理解“对象”与“映象”的关系:其一,“映象”不是“对象”,“对象”是“意识外的存在”,而“映象”则是“意识界的存在”;其二,“映象”是关于“对象”的“映象”,是把“意识外的存在”变成“意识界的存在”。由此我们就会提出两个问题:其一,人的意识如何把“意识外的存在”变成“意识界的存在”?其二,人的意识活动所构成的“意识界的存在”与“意识外的存在”是何关系?


关于第一个问题,即“对象”变成“映象”的问题,需要高级神经生理学、脑科学和心理学以及信息论等实证科学来回答;关于第二个问题,即“映象”与“对象”的关系问题,则是我们所关注的问题,它会帮助我们思考“表象”及其与“概念”的关系问题。


“映象”是把“意识外的存在”变成“意识界的存在”,因此,“映象”总是关于“对象”的“映象”。对此,马克思有两句人们广为引证的名言:其一,“意识在任何时候都只能是被意识到了的存在”;[1]其二,“观念的东西不外是移入人的头脑并在人的头脑中改造过的物质的东西而已”。[2]马克思的这两句名言,是值得我们深长思之的。


客观世界是不依赖于人的意识而存在的。“在我们之外有一个巨大的世界,它离开我们人类而独立存在。”[3]在它未成为人的意识的“对象”之前,它是纯粹的“自在之物”;当它一旦成为人的意识的“对象”,它就构成了人的“意识界的存在”——“映象”。


“映象”不是“对象”,而是“被意识到了”的“对象”、“在人的头脑中改造过”的“对象”,这意味着,作为“意识界的存在”,“映象”并不是纯粹“客观”的存在。所谓“意识的内容是客观的”,只能是指“映象”来源于客观的“对象”,而不能把“映象”本身说成是“客观的”。


人类意识以“映象”和“表象”的方式而使“对象”得以“映现”和“再现”为意识的内容,这首先是在生理和心理的意义上体现了人类意识的超越性——人类的意识活动把外在的“对象”变成了内在的“映象”和“表象”。进一步看,作为人的“意识形式”的感觉、知觉和表象,它们又在社会遗传的意义上体现了意识的超越性——人类的意识活动把自在的“对象”变成了人所理解的即具有文化内涵的“映象”和“表象”。


“表象”,它既是再现“映象”的形式,又是“映象”在人的头脑中再现的内容,因而是再现“映象”的内容与形式的统一。人的再现“映象”的“表象”,不仅是一般地超越特定的时间与空间而再现“映象”,而且特别地表现在下述三个方面:一是以语词“呼唤”、“调遣”各种表象;二是以语词“重组”、“构建”各种表象;三是以语词“创造”、“创建”各种表象。表象同语词是密不可分的。把这二者联系起来,才能真正理解人的表象。


语词,不仅对使用它的每个个体而言是超时空的,而且它还以“历史文化的水库”的形式而实现其社会性的历史遗传。如果我们把人视为历史文化的存在,而不是“超历史”、“非文化”的存在,那么我们就会更为深切地懂得以语言为存在方式的人的表象的超越性。在人的意识活动中,任何“映象”的“再现”,都是同“语言”密不可分的。著名的语言学家索绪尔告诉我们:“语言符号连结的不是事物和名称,而是概念和音响形象。后者不是物质的声音,纯粹物理的东西,而是这声音的心理印迹,我们的感觉给我们证明的声音表象。”由此索绪尔“把概念和音响形象的结合叫做符号”,并“用能指和所指分别代替概念和音响形象”。[4]在人的意识活动中,再现“映象”的“表象”,是由人的语词“招之即来”、“挥之则去”的。这更为深刻地表现了“表象”之于“对象”和“映象”的超越性。


人的意识活动不仅仅是以语词“呼唤”或“调遣”表象,而且是以语词“重组”表象。“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断肠人在天涯”。这一个个相互独立的表象,在词人马致远的笔下,被组合为一种超越纯粹表象组合的表达人生况味的艺术意境。作为这首作品的读者,如果只是孤零零地“再现”关于“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的“映象”,就会成为一组互不相干、毫无意义、索然无味的“表象”。然而,正是人的“历史文化的水库”——语词——以其文化的内涵“重组”了表象、照亮了表象,这一首由诸种“表象”构成的“图景”,才引发了人的情感的共鸣和无尽的遐想。


人的意识以语词“重组表象”,也以语词“创造”表象。人的意识之所以能够“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正是由于人的意识以语词而构建了人的表象的“小宇宙”。语词使表象得以千变万化、千姿百态地“组合”与“重组”,也使表象获得“意义”与“意境”。这正如陆机所说,“石蕴玉而山辉,水怀珠而川媚”。语词使表象获得了远远大于表象、远远超出表象的文化内涵。正是凭借这种文化内涵,人的表象实现了自我超越——不仅仅是“再现”“映象”,而且是“创造”“形象”,从而使人给自己构成自己所要求的“世界图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