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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屠夫十字镇出来,一路上他们都是沿着一排深绿色的灌木和树林前进的,现在这排灌木和树林开始缓缓地向南拐。在第六天行程的上午十点左右,这四个人在转弯处停了下来,凝视了一会儿斯莫基希尔河沿河的小路。从他们停下马来的地方开始,草原陡然下沉,因此在远处,透过灌木和树林,他们可以看到缓缓流淌的河流。远看,河流也不再是浑浊的绿色。阳光把河面照得一片银白,看上去清澈冰凉。三个骑马的人将马靠在一起,牛队把头转向河水,哞哞地叫着。查理·霍格让它们停了下来,将马车刹住,他离开弹簧座位,从马车上爬下来,迅速赶到其他三个人跟前。他仰头看着米勒。


“从这里开始,小路沿河蜿蜒向前,”米勒说,“一直到阿肯色。如果我们沿河走,就不怕没水,但要推迟一星期才能到达目的地。”


施奈德看着米勒,笑了笑。满脸尘土衬出他的牙齿雪白。


“我猜你是不打算沿河走的。”


“沿这条小路走会耽误一个星期,或者更长时间。”米勒说,“这片地方我以前走过。”他用手指着斯莫基希尔河沿河的小径以外西边的那片平坦草原说道:“了解那片地方的人会找到水的。”


施奈德笑着转向安德鲁斯,“你好像还从来没有过唇干舌燥的体验吧。我说的是令人煎熬的干渴,因此我想问你该怎么走也是白搭。”


安德鲁斯犹豫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我没有发言权。我对这片地方一无所知。”


“米勒了解这片地方,”施奈德说,“或者至少他是这么告诉我们的,所以我们都得听他的。”


米勒笑着点点头。“弗雷德,听起来你好像要得到一个星期的额外报酬。你不是怕走一段喝不上水的路程吧。”


“我以前经历过,”施奈德说,“看着马和牛饮水,而自己只能忍着干渴,差不多要晕过去,这种感觉一直让我胆战心惊。”


米勒咧嘴笑了。“确实够吓人的,”他说,“我曾遇到过。但再走一天的路程就会有水,那么糟糕的情况是不会发生的。”


“但还有一件事,”施奈德说,“你说你多长时间没有走过这片地方了?”


“有几年了,”米勒说,“但有些事情人是不会忘记的。”米勒虽然脸上微笑着,语气却强硬起来,“弗雷德,你没有什么强烈的反对意见吧?”


“没有,”施奈德说,“我只是想有些话应该说明白了。我说过我会和你一直在一起,直到返回屠夫十字镇。现在我们就走吧,走哪条路我是不在乎的。”


米勒点点头,转向查理·霍格。“我想我们最好让牲口好好歇一会儿,让它们饮足水,然后再上路。我们尽量多带些水在路上,以防万一。你照看牛队饮水,我们尽量多弄些水上车。”


查理·霍格牵着牛朝河边走去,其他人走到马车旁,凡是能盛水的器皿都找了出来。米勒找出一块盖物资的帆布,大致做成桶的样子,用刚才在河边砍的嫩绿树枝撑起来,口开着。他把另外两根树枝系在一起,弯成一个圈,再系起来,用皮带把这个枝条圈固定在方形帆布的四个角落附近。他把粗短的树枝削成一定长度,嵌入到枝条圈里,这样一个直径五英尺、高四英尺的容器就做成了。然后他们三人用查理·霍格做饭用的水桶、水壶和一个小木桶从河边打来水,用了将近一个小时,将那个帆布容器盛了四分之三满的水。


“差不多了,”米勒说,“再盛的话,水就要漫出了。”


他们在斯莫基希尔河旁边的阴影处歇了下来,那几头牛沿着河岸走来走去,吃着有充足水源滋润的肥草。因为天气炎热,还因为他们即将要走的地方干旱,米勒告诉他们,要晚一些才开始他们的第二段旅程。因此查理·霍格有时间蒸煮浸泡过的青豆、咸猪肉和咖啡。他们疲倦地躺在长满草的河岸边,直到下午的太阳把阴影推到别的地方。他们听着潺潺的流水平缓、清凉、自由自在地从他们身边流过,又流回到他们刚才跋涉过的大草原,流经屠夫十字镇,继续向前往东流。太阳照在安德鲁斯脸上的时候,他坐了起来。米勒说:“我们启程吧。”查理·霍格把牛赶到一起,给它们一对一对地上了轭,然后套在马车上。一队人马转向了平坦的草原,那里既无树木,也无小径引导,他们向前驶去。不久,标记斯莫基希尔河的那片绿树林就看不见了;在连绵平坦的大草原上,安德鲁斯只有紧盯着米勒的后背,才能找到前进的方向。


黄昏降临。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疲倦不堪,如果不是驮着人的马疲惫地蹒跚而行,安德鲁斯或许还以为黄昏来临,把他们留在了他们出发的地方——斯莫基希尔河的拐弯处。整个下午的行程都是连绵不断的草原,没有树木、没有峡谷、没有山头作为路标指示米勒他该往哪儿走。到晚上宿营的时候,他们也没有找到水。


他们从马上取下包裹,在草原上搭起帐篷,大家都没有说话。查理·霍格把牛一头一头牵到马车后面;米勒把那个帆布容器竖起来让牛饮水。借着提灯的光亮,他严密注视着水的高度:一头牛喝完了自己的份额,米勒就会立刻喝道“够了”,并且踢上一脚,然后由查理·霍格牵着走开。当所有的牛和马都饮过了,容器里还有四分之一的水。


过了好一会儿,查理·霍格用中午休息时捡拾的木柴生起营火,大家蹲在营火旁喝起咖啡。施奈德毫无表情的脸紧绷着,在闪烁的火光中不时抽搐一下。他冷淡地说:“宿营没有水喝,我不在乎。”


没有人搭话。


施奈德继续说:“我猜帆布容器里还有一点水。”


“大概还有四分之一。”米勒说道。


施奈德点点头。“我想,那点水够我们再走一天,虽然有点渴,但应该可以坚持一天。”


米勒说:“我想也是。”


“如果我们找不到水的话。”施奈德说。


“如果我们找不到水的话。”米勒表示赞同。


施奈德端起铁皮杯子,喝完最后一点咖啡。火光中,他抬起的下巴胡须倒竖,喉结颤动。他语气冷淡,慢吞吞地说道:“我想我们最好明天能找到水。”


“最好是这样。”米勒说,“水多得是,只等我们去找。”没有人回应。他继续说道:“我一定是在什么地方错过了标记,在附近应该有水。但没有多大关系,我们明天一定会找到水。”


其余三个人目不转睛地看着米勒。光线渐渐昏暗,米勒分别看了看他们三个,看施奈德的时候,目光冷淡,停留的时间要长一些。过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小心地把杯子放在查理·霍格面前的地上。


“我们睡一会儿吧,”米勒说,“明天我想起大早出发,趁天气还凉爽。”


安德鲁斯想入睡,尽管他十分疲劳,但就是睡不沉。帆布容器里还剩下一点水,敞开着放在马车上,由关闭的尾板挡着。拴在马车后面的牛队哞哞低声叫着,蹄子刨着地面,顶撞那块尾板。安德鲁斯不时被这些声音吵醒。


米勒的手拍在安德鲁斯的肩膀上,把他从不安稳的睡眠中惊醒。他睁开眼,黑暗中米勒模糊高大的身影站在面前,他听到其他人在周围走动着,在黎明前的黑暗中一边摸索,一边骂着粗话。


“如果我们让牲口早点出发,它们就不会想到要饮水。”米勒说。


东方要亮不亮的时候,牛队套上了轭,一队人马又开始西行。


“你们让马自己走,”米勒说,“它们想走多快就走多快。我们最好别催,直到我们找到水。”


气温越来越高,牛和马懒散地走着。太阳渐渐亮了起来。米勒一马当先,把大部队远远甩在后面。他在马鞍上坐得笔直,头不断转动,一会儿这边,一会儿那边。有时候他跳下马,仔细查看地面,好像地上隐藏着什么踪迹,他坐在马上会错过似的。他们这样继续着行程,一直到中午,又延续到下午。有一头牛绊了一跤,重新站起来的时候,它的钝角划了一下自己的同伴,米勒这才叫队伍停下来。


“把你们的水壶灌满水,”米勒说,“我们得给牲口饮水了,饮完了就没有水剩下了。”


几个人按照吩咐,默默地把水灌进水壶。施奈德最后一个走向帆布容器。他先把水壶灌满,大口地喝了几口,然后再把壶灌满。


接着牛一头头地被牵到马车后面敞开的帆布容器旁边,施奈德帮助查理·霍格控制着牛队。牛队饮完水,就被拴在离马车较远的地方,这时再让马喝完剩下的水。当马把自己所能喝到的水喝完时,米勒拆散了撑住帆布容器的枝条。在查理·霍格的帮助下,他把残留在帆布缝里的水一滴不剩地倒入自己的水壶里。


查理·霍格解开牛队,让它们在淡黄的矮草上吃草。然后他回到马车前,拿下一包饼干。“别吃太多,”米勒说,“否则会让你口干舌燥。”


几个人蹲在马车前的狭长阴影里。施奈德细嚼慢咽地吃着饼干,吃一块喝一口水。


最后他叹了口气,直截了当地问米勒:“米勒,怎么回事?你真知道哪里有水吗?”


米勒说:“一堆石头过去一点,我想我没有记错。再走半天,我们应该会碰到一条小溪。”


施奈德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嘲弄。然后他挺起身子,深吸了一口气,轻声说道:“米勒,我们现在在什么方位?”


“别担心,”米勒说,“我离开这儿以后,有些标记已经改变了,但再过半天,我会确定我们的方位的。”


施奈德咧嘴笑了笑,然后摇摇头。他轻轻笑出了声,然后摇着头坐在地上。


“我的天,”他说,“我们迷路了。”


“只要我们沿着这条线路往前走,”米勒从他们马车的阴影处指着落日方向,“我们没有迷路。今晚或者明天黎明一定会找到水。”


“这片地方广阔无边,”施奈德说,“没有什么东西是确定的。”


“不用担心。”米勒说。


施奈德看着安德鲁斯,脸上仍然挂着笑。“安德鲁斯先生你觉得怎么样?想想也会让你口干舌燥,对吧?”


安德鲁斯迅速把视线从他身边移开,皱着眉头,但施奈德说得没错。他吃着饼干,突然觉得干得难以下咽,像晒干的沙子一样。他一直在干咽着饼干。他看到查理·霍格把吃了一半的饼干放进衬衫口袋里。


“我们现在还可以向南穿过去,”施奈德说,“一天,至多一天半,我们可以到达阿肯色。牲口可以再支撑一天半。”


“这样我们就要耽搁一个星期,”米勒说,“再说,也没有必要。我们只是口干一点,但我们可以挺过去,我了解这片地方。”


“了解得还不够,否则我们就不会迷路了,”施奈德说,“我说,我们改变方向,到阿肯色去,那里肯定有水。”他拔起他们身旁的一束枯干的黄草。“看看,这地方一直干旱,我们怎么知道那条小溪没有干枯呢?如果池塘没有水怎么办?”


“这地方有水。”米勒说。


“有没有看到野牛的踪迹?”施奈德看看他们每个人,“没有一点踪迹。没有水,就没有野牛。我说,我们应该到阿肯色去。”


米勒叹了口气,冷冷地朝施奈德笑了笑。“我们永远到不了阿肯色,弗雷德。”


“什么?”


“我们永远到不了阿肯色。我们离开斯莫基希尔河后,一直沿偏斜的方向往前走。即便牲口饮足了水,也要走两天半才能到达阿肯色——差不多和回到斯莫基希尔河一样糟糕。没有水,这些牲口永远到不了。”


“该死,”施奈德轻声说道,“你应该早告诉我们。”


米勒说:“不用担心。我会让你喝上水的,哪怕是挖口井。”


“该死,”施奈德说,“你这个混蛋。我真想一个人一走了之。或许我会到达阿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