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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头歌


从我向护士询问自己名字开始,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超过一个小时,对方竟然拖着生病的身体,马上赶来问我是否已经想起自己的名字……这种热心真是令人费解啊……


只不过是我是否想起自己的名字而已,这么一点点小事,难道对这位博士来说如此重要吗?


我非常困惑地看看手上的名片,打量起若林博士的脸。


但是,很不可思议的是,若林博士同样也低头看着我的脸,好像等着我的回答似的紧抿着嘴。很明显,他紧张的表情里充分显示出对我的回答的重大期待。从他的这种表情里,我察觉到自己能否回想起名字以及过去的一切经历,应该与若林博士有相当深切的关系。因此,我的身体也就越发僵硬了。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盯视良久……若林博士终于发现我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失望地闭上眼。不过,他再度抬起眼皮时,从左边脸颊到唇边仿佛浮现出比方才更深邃的微笑,同时,他仿佛误以为我呆住不动是出于某种顾虑,轻轻点了两三下头之后,开始动起嘴唇来。


“当然……你会感到不可思议也是理所当然的。本来,我必须严格遵守医学上的立场,不应该介入精神病科的工作,可是,其中另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说到这儿,若林博士又摆出要咳嗽的动作,但这回顺利忍住了。他眨动着手帕上方的眼睛,很难过似的继续说道:


“事情是这样的……坦白说,这里的精神病科教学目前由声名远播的正木敬之教授担任主任教授。”


“正木……敬之?”


“没错。这位正木敬之教授不仅在国内,在世界精神医学界也是重量级的人物,他首创的新学说可能让过去遭遇瓶颈的精神病研究产生根本的变革,是‘精神科学’的伟大学者……话虽如此,这种新学说并非现在流行的所谓的心灵学或降神术之类的非科学性的研究,而是纯粹立足于科学基础的划时代理论。他借着在这个教室内创设的史无前例的精神病治疗室,一步一步证明自己的学说是真理。你也是接受这种新式治疗的患者之一……”


“我……精神病治疗?”


“是的……所以,专门研究法医学的我,实际上不该询问正在接受正木医生治疗的你的症状,也难怪你会产生怀疑了。但是非常遗憾,正木医生在一个月前突然把后事交托给我之后,就与世长辞了,而且……并未决定下一任教授的人选。再加上本来就没有副教授帮忙,结果在校长的命令之下,由我暂时兼任这个教室的工作……其中,正木医生特别委托我必须尽全力照顾的病患就是你,换句话说,本精神科的名誉,不,是整个九州帝国大学医学院的名誉,都维系在……你是否能够恢复过去的记忆,能否想起自己的名字。”


若林博士说到这里,我忽然觉得一阵眩目的光芒袭来,忍不住眨着眼睛。感觉上,似乎是我名字的幽灵散发着余光,正要从某处现身出来……


但在一瞬间,我感受到一股连头都抬不起来的难堪感觉,不自觉地低下头来。


这里绝对是九州帝国大学附设的精神科病房,而我一定也是被收容在这间七号房内的精神病患者。我的头从今天清晨醒来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一定是因为曾罹患某种精神疾病……不,是现在正在罹患……对了,我是疯子!


啊,我竟然是个可悲的疯子!


随着若林博士凝重的说明,我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难以忍受的羞耻,心跳急促到几乎喘不过气来。因为这种自己也无法了解,不知是恐惧还是悲伤的情绪,我感到全身就像针刺一般地痛楚,从耳朵到颈部一带像被火焰灼烧一般,两眼不自觉地发热。我突然很希望就这样双手掩面,趴倒在床上。


若林博士低头看着我,口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似乎在吞咽着唾液。然后,他像是面对着身份高贵的人一般,双手交握在身前,用比先前更亲切——几乎是谄媚——的声音安慰我。


“这是一定的,任何人发现自己被放在这个房间里,一定会受到一种绝望的打击……但请你不要担心,你住院这件事和这栋病房的其他病患相比有着完全不同的意义。”


“我……和……其他病患不同?”


“不错……因为你提供你的身体当做最宝贵的研究素材,这都是为了给在这个精神科教室创设的名为‘疯子解放治疗’〔1〕的划时代性精神病治疗法进行实验。”


“我……我是疯子解放治疗的实验素材?为了治疗并解放疯子……”


若林博士向前倾,点头,仿佛对于“疯子解放治疗”的名称表示敬意……


“正是这样。创立‘疯子解放治疗’实验的是正木医生。他所创立的学说具有怎样划时代的意义,世人应该很快就能了解,而且……你已经凭借着自己脑髓的正确运作,让正木博士崭新的精神科学实验完成了惊人的成绩,本大学的名字将会给全世界的精神医学界留下深刻印象……不仅如此,以实验的结果而论,你因为强烈的精神冲击造成本身意识完全丧失的状况,如今已经能够完全恢复了……所以,简单地说,你既是在解放治疗场内进行的惊异实验的中心代表,同时也是本大学荣誉的守护神。”


“我……为什么会是……如此可怕实验的……”我慌忙地问。


忽然被卷入这么奇怪的话题中心,自己都感到害怕了……


若林博士低头看着我,冷静地点头致意道:“你会怀疑是理所当然的,不过……很遗憾,关于这件事,现在没办法向你说明。除非在不久的将来,你自己想起了一切经过……”


“我自己想起来?那……要如何想起……”我结结巴巴地问道。因为若林博士的口气让我想起了精神病患的可悲之处……


若林博士静静地举起手来制止了我。“请你耐心等待!这其中另有原因。坦白说,关于你进入解放治疗场的经过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说明的,其中的缘故深刻复杂,而且极端不可思议。如果凭我一个人想要完整说明,可能有虚构的嫌疑。所以……如果不是由亲身体验整个过程的你自行回忆这一段深刻而不可思议的体验,没有人会相信这是事实。


“另外,在你过去的记忆中存在着极端奇幻、惊异的事情。不过,为了让你放心,我想稍微说明一下还是无关紧要的……也就是说,所谓的‘疯子解放治疗’是今年二月正木博士赴本大学任教后不久,立刻着手设计的治疗场,今年七月完成。经过仅仅四个月的实验后,在距离现在一个月前的十月二十日——正木博士亡故的同时封闭。正木博士在这段期间所进行的实验主要就是为了让你恢复过去的记忆。结果,正木博士清清楚楚地预言说,从很久以前就陷入一种特异精神状态的你,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恢复到像今天这样的状态。”


“已故的正木博士,预言我今天的情形?”


“不错,就是这样。正木先生断然宣称,你是本大学的至宝,在仔细并且妥善的照顾之下,一定能够恢复原来的精神意识,由此证明他所提出的伟大学说的原理,以及由该原理所产生的实验效果……不止这样,他还深信不疑地表示,如果你确实能够恢复过去的全部记忆,必然也能想起那桩与你的过去有关,几乎可以被称为空前绝后,并且极尽怪异、凄怆的犯罪事件的真相。当然,对这一点,现在我也一样完全相信。”


“空前绝后的……空前绝后的犯罪事件……与我有关?”


“是的。只能称之为空前绝后的异常事件。”


“那、那是什么样……的事件?”我探出床铺外,小心地问道。


若林博士非常冷静,用他那苍白的眼神静静地望着我说:“那一桩事件就是……我还是告诉你好了。不过,关于刚才所说的有关正木博士与精神科学的研究——很久以前我也曾接受他的指导,所以现在仍旧持续进行着名为‘应用精神科学的犯罪’的研究……”


“应用精神科学……的……犯罪?”


“不错……由于是崭新的主题,只提及名称的话,或许无法让你了解内容,但如果稍加解释,你应该就能明白。也就是说,我会开始研究这样的主题,是因为知道正木博士所提出的‘精神科学’的内容里充满太多恐怖的原理和原则。比如说,在他的精神科学的一个门类‘精神病理学’中,包括借着一种暗示作用,将一个人目前的精神状态突然转变成另一个人;或者是一瞬间消除某个人现在的精神生活,将其改换为潜藏在这个人精神深处的几代以前的祖先的个性等令人战栗的理论和实例……


“而且,该理论的应用以及实验的效果,尽管具有科学上的正确性与深奥性,但对其作用的说明和实行的方法却异常平凡……依说明方式的不同,甚至连妇孺都会觉得非常简单,以至于会觉得有趣可笑,因此也算是非常危险的研究和实验……当然,详细内容在不久的将来应该就会在你眼前一一展开,在此没有必要说明……”


“这……那样可怕的研究内容,将会展现在我眼前?”


若林博士严肃地点头说道:“没错,正是这样。你能够亲身证明这项学说的真理,不仅能培养出针对这种原理所描绘的恐怖、战栗的免疫力,同时,当不久的将来,你完全恢复过去的记忆时,必然会具有参加这项新学理研究的权利和资格。但是,如果把这个秘密的研究内容泄漏给外人,到底会发生什么样的异变,将是完全无法预料的……比如,发现某人心理深处潜藏着一种可怕的遗传心理时,如果给予他一个相对应的暗示,就能够瞬间让对方发狂,同时让他对使自己发狂的人的记忆完全消失,那将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其危害将不逊于诺贝尔发明的无烟火药!


“正因如此,基于法医学的立场,我认为这样的精神科学理论如果像现代的唯物科学理论那样普及为一般社会常识,情况将会非常糟糕。届时,就像我们认识到目前应用唯物科学的犯罪已经肆虐横行一样,也必须觉悟到应用精神科学的犯罪也会大肆流行。一旦演变到这个地步,就再也无法挽回了。因为这种应用精神科学的犯罪将与既往应用唯物科学的犯罪不同,全世界绝对会陆续出现无法侦查、不可能实现的犯罪事件。正因这样,所以正木博士的新学说绝对不能泄漏出去……同时,很抱歉,但为了预防万一,我们需要尽可能周全地研究出这种犯罪的预防方法和探索检测方法,因此才会在正木博士的指导下,基于‘应用精神科学的犯罪及其证迹’的主题,极度秘密地从各方面进行调查,这就好像我和正木博士两人的共同事业……


“但是,正木博士和我竟然出现了严重疏忽……虽然这样小心慎重,却不知道被人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方法,把该精神科学中最强烈且最具效果的理论盗窃出去,并且还被灵活地实际应用了。那也就是在距离本大学不远处突然发生的一桩不可思议的犯罪事件……


“从表面上看,该犯罪事件主要是具有某富豪家庭血统的几个人,在毫无理由的情况下互相残杀,或者互相让对方疯狂,构成无比残忍血腥的凶行。而且,之所以认为该行凶手段与我们研究的精神科学有关,在于同样属于该富豪家庭血统的一位温柔善良、头脑清晰的青年,为了防止自己家的血统灭绝,打算和恋慕自己的美丽表妹举行婚礼,但是在当晚午夜过后,青年却出乎意料地梦游起来,勒死了作为结婚对象的少女,而且面对少女的尸体,还非常冷静地在纸上描绘现场情景……这件非常特异离奇的事实曝光后,引起社会大众广泛的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