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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多事多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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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完全没办法集中精神……


周建平正注视着自己手绘的《魏志·倭人传》地图,试图得到些研究上的启发,奈何频频走神,思绪不受自己控制。


看来要恢复到以前的状态,得下一番功夫了。这也不怪自己,眼下是多事之秋,手头上的研究还是暂且搁置的好。周建平只能这样为自己找借口。


且不提廖龙昇与西野锭助的惨死之谜亟待解决,周建平还从张天统那接到了个额外任务。


关于前日佐伯提出的合作,张天统给出的态度算是婉拒了,但他偏偏补充了一句:这笔买卖牵扯两国政治,太过敏感,敝公司的日本员工是肯定要避嫌的……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了:但我身边这位周翻译,便没有那么多顾忌。


就这样,周建平刚回到东京,便接到了佐伯的来电,说是要约出来详谈。佐伯相约见面,就是要拿出新的合作方案,他只管一五一十地传达给张天统就是了。然而,眼看着约谈之日就要到了,佐伯却来电说要推迟几日。


周建平对此却暗自庆幸。比起这个皮笑肉不笑的中年男人,周建平更在意与安原茂子的“合作”。自打回东京起,他可以说是日夜期盼着佳人来电。


就连律子也看出了周建平的异状,好奇道:“你最近遇上什么开心事儿了?”


周建平暗道不妙,打那儿起,就整日摆着一张扑克脸。当然了,他心中还有另一个牵挂,想到无音讯的程纪铭,他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了。这数件烦心事搅在一块儿,叫周建平如何专注搞研究?


抵京后的第三晚,三件事不约而同地袭来,搞得周建平措手不及。


首先,是佐伯的来电,想要再约见:


“那么,就明晚七点见面,地点还是那家餐厅。”


周建平心想是你失信改约在先,自己有权拒邀。但数番纠结,“我没空,改天再约”这句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佐伯似乎感觉到了周建平的不满,忙放低姿态:“莫非周先生您明晚不方便?是在下疏忽了,望见谅。”


“没关系,就明晚七点。”周建平的性子最见不得人为难,于是便应承了下来。


刚挂断电话不久,铃声再度响起,这次是心心念念的佳人来电了,但他马上就被浇了盆凉水:茂子还在京都。


“你还没有来东京啊……”周建平不掩饰自己的失望。


“嗯,我这些天忙着给祖父的朋友处理些琐事,怕是要耽搁几日才能动身了。确定了日子,我会提前告诉您的。”


周建平心想佳人来电必有急事相告,问及此事,茂子的答复却让他心花怒放:


“没有急事的,我就是数日没联系周先生了,今晚又得空,就想向您问声好。”


两人的共同话题有限,难免地会聊到周建平那晚接到的匿名来电。


说到此事,茂子怯怯的可爱模样仿佛在眼前:


“那女人是谁,您真的一点儿头绪都没有吗?她那天晚上一定全程躲在角落里监视我们,想想都后怕。”


“毫无头绪。”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便草草收尾了。


周建平依依不舍地放下话筒,还没来得及回味,电话铃声接踵而至。这次,话筒中传来的同样是周建平翘首以盼的嗓音:“小周,别来无恙呀!”


“老程,你终于肯联系我了,知道我等你这通电话等了多久?”


“抱歉抱歉,我要的东西呢?”


“那本《回忆之日》?我早给你借来了。”


“太感谢了!不过你这么急着找我有什么事儿?”


“一言难尽,电话里说不清楚。”


这趟关西之行发生的事儿太多,再加上之前在鹤冈商会了解到的情报,真不是三言两语能讲明的。


“那约在明晚吧,我悄悄到你宿舍去。”


“明晚吗?我明晚七点要去新桥赴约,咱们约在五点半左右可以吗?其实,我觉得你没必要再躲躲藏藏……对了,你打算怎么处理那购物袋?”


“哦,你说那个啊!这些日子劳你帮我照看了。”


周建平无语:“我不说,你不会不记得了吧?”


“抱歉抱歉,最近太忙,有些忘了。明天,明天见面后我顺便取走。”


“那就好,我明天下班,顺便到车站去把购物袋取回来吧!”


翌日傍晚,周建平比往常早些到家,还未歇口气,门铃便响了起来。周建平看了一下时间,刚过五点半,程纪铭来得很准时。


时间有限,二人顾不上客套寒暄,直接进入交换信息的环节。其实两人不过是十日未见罢了,但一分享起这几日的所见所闻,却好似出海探险了数月归来的水手一般,说个不停歇。


首先,周建平将广桥提供的警方调查机密一五一十地告知程纪铭,包括指纹检出位置的蹊跷,与出现在室外的雕像碎屑。


“这确实不对劲儿……”程纪铭陷入沉思。


周建平不知老程相信与否,慎重地提醒道:“别高兴太早,这或许是警方抛出的诱饵,就等着你傻呵呵地去自投罗网。”


程纪铭点头:“有道理,确实不得不防。”


转眼间就要到赴约的时间,周建平得准备出门了,问道:“怎么样?我们一起走?”


程纪铭摇头拒绝:“不行,眼下还是得谨慎为上。我先走一步,你待会儿再出门。”


“喏,小小‘见面礼’,不成敬意。”周建平忍住笑意,把方才从车站取回的购物袋塞给老程,《回忆之日》也在里面。至于老程打算怎么处理这袋麻烦,周建平没有过问,也不想过问。老程多半也拿这袋麻烦没个主意,只不过不想再给自己添麻烦。


“那我先走一步了。”程纪铭起身,戴上褐色的鸭舌帽。


“怎么学起我的打扮了?”周建平好奇地问道。他是个日常帽子不离身之人,而程纪铭先前从不戴的。可见,鸭舌帽真是潜逃者之友,能遮住半张脸,又不至于引人侧目。


程纪铭笑道:“这帽子真方便,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言罢,他将袋子往肩上一搭,潇洒而去。


程纪铭离了周建平的宿舍,刚欲进电梯,却变了主意,改走楼梯。


放在十天前的这个时间点,他还正在二楼的宿舍内休息呢。说起来,舟冈律子住在三楼,不知眼下她是否在房内……


就在这时,忽地不知从哪儿传来扑哧的一声,紧接着啪一声,几乎同时发出的两声怪异声响,将程纪铭拉回现实。之后又传出橡胶鞋底撞击地面的闷响,显然有人步履匆忙地下楼。伴随脚步声的,还有近似喘息的人声,声音很低,只能隐约听见一个“错”字。


程纪铭深觉此处不可久留,便乘坐电梯下楼,拦了辆计程车,往银座去了。他漫步在有乐町的街道上,时候尚早,卖花姑娘还未出来讨营生。程纪铭记有敏子的联系电话,她住在三十平不到的单身公寓,单间没配电话,他还得先拨给公寓管理员室,再让管理员喊敏子来接电话。


“哎呀,寺内叔,这几天上哪儿去了?可想死我了。”


敏子心直口快,不懂算计,她这句想念程纪铭多半不是讨好,这也是程纪铭最中意她之处。可笑他年过半百,方才体会到这类直爽姑娘的妙处。这次的案件虽让程纪铭蒙冤,但如今看来,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我刚想出门工作呢,但既然你来了,我今晚就给自己放个假!咱在哪儿碰头?”


敏子语气雀跃,看来是由衷地开心。程纪铭心情也瞬间明朗起来,是时候切换成寺内吾郎了。


二十分钟后,两人在约定的地点碰头。程纪铭指了指手头上的购物袋,道:“提个这玩意儿怪不方便的,我刚从关西回来,先陪我去开个房间吧?”


“嗯,先把落脚处定下,晚饭才吃得安稳嘛!”敏子点头。


卖花姑娘多以清纯气质见长,通常不施粉黛,敏子也不例外。故此,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地投宿正经的宾馆。


两人安顿完行李,略生倦意。敏子赖进柔软的沙发里,将购物袋扯到身边,好奇道:“这里面装得什么?”


程纪铭强装镇定道:“我的外套,上回受了点儿小伤沾上血了,正打算拿去洗衣店处理呢。”


“血?哎呀,这儿开了个口子,不会是被枪打了吧?”敏子指了指购物袋的下半部,那儿确实有个指径大小的圆洞。购物袋的表面覆有一层强韧的塑料膜,这样整整齐齐的口子,可不是寻常力道能捅得开。


程纪铭没有在意,还开玩笑道:“是啊,我昨天被人追杀。”


敏子自然不信,淘气地吐吐舌头,随手往袋里摸了摸。


“哎!真的是子弹……”


2


敏子将摸到的异物拈了出来,愣了半晌才惊叫出声,触电似的将这玩意儿摔在地上。


程纪铭定睛一看,是一粒浅灰色的铁块,发出令人不舒服的金属暗光。毋庸置疑,这就是颗子弹头。


程纪铭拾起弹头,心中无比惊诧,表面却佯装镇定道:“点45的口径……”因有朋友是射击运动员,程纪铭对枪械还是有所了解的。


程纪铭转而观察购物袋,正如敏子所言,弹眼在购物袋下半部。据说,若人体在远距离下受枪伤,伤口口径要小于子弹口径。若换作塑料或纸,中弹处又会如何呢?购物袋上的整齐洞口,与其说是弹眼,更像是人为剪出来的。


程纪铭从购物袋中取出《回忆之日》,所幸,书本没受损。他继而取出外套与衬衫,仔细检查后发现外套的肩部有类似弹痕的痕迹,固定皮带的金属薄板被射了个通透,纽扣也隐有裂痕。他拎起外套领口抖了抖,纽扣裂成三瓣落在地毯上。他犹记得在香港购买这件外套时,店家的吹嘘:“这外套的纽扣可是用兽骨制成的,寻常力道伤不了它分毫!”


眼下这纽扣碎了一地,十有八九是枪弹所为了。


敏子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语无伦次道:“你,你到底……”


“嗯?怎么了?”程纪铭明知故问。他又何尝不震惊。若换作是普通人早就方寸大乱。所幸他作为学者,必备素质就是随时随地保持冷静客观,此时才不至于慌乱。


敏子如受惊的小动物一般瑟瑟发抖,榨干浑身力气抬手指向程纪铭手中的外套。


程纪铭见状,明了道:“你说这个呀?我方才不是说了吗?我受伤了。”


在瘆人的污黑血迹面前,这个理由毫无说服力。敏子勉强从喉咙里挤出一丝声响:“但是,有血,还有子弹……”


“都说世道艰险,我常年在外漂泊,这点儿事不足道哉。”程纪铭嘴角一翘。


这颗子弹究竟从何而来?眼下看来,只有一种可能性。没错,就是今天傍晚在四谷公寓的走廊上听见的怪异声响!


当时,程纪铭来回甩着购物袋,扑哧、啪两声怪异声响后,是急促的下楼脚步声。可惜子弹正好击中移动中的购物袋,故而无从得知是从哪个方向射来。但反过来想,若程纪铭那时老老实实地提着购物袋,子弹最终会落在哪里……


如此看来,得到的结论只有一个——子弹是冲程纪铭而来,只不过凑巧被购物袋挡个正着。更为凑巧的是,子弹没能穿透购物袋,反倒是接二连三地撞上了金属薄板和兽骨纽扣,彻彻底底被留在了购物袋之中。


想到这里,程纪铭不由地打了个寒战。自己所面对的敌人绝非泛泛之辈,而且有备而来。如今是和平世道,持枪械者定非善类,再者,行凶的枪支显然经过消音改造,对方可谓装备精良。


程纪铭用手帕将子弹包裹住,信手塞入胸前口袋,佯装轻松地对敏子说道:“这事儿先这样吧,你饿坏了吧?走,咱吃东西去。”


“嗯,等我去上个妆。”敏子见程纪铭浑然不以为意,便也重现往常的豁达。


敏子吃不惯优雅的西餐,在她看来,身后站个白衣小哥眼也不眨地盯着自己,嘴里再美味的菜肴,也味同嚼蜡了。还有,数寄屋桥周边的餐厅也不行,她的小姊妹们多集中在那一块,万一撞见,难免尴尬。没办法,程纪铭只能带着敏子到新桥地界,店铺由她来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