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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文遇袭


“呜……”真知子的泪水决堤而出。这若是演的,她真的可以冲击奥斯卡了。情感一旦得到宣泄,便一发不可收拾,她像孩童一般放声哭泣了起来。


“我这是……”哭声戛然而止,女孩忽然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环顾四周。陶展文也不插话,只在一旁观察。女孩懵懵懂懂地愣了半晌,似乎对周边环境放下了戒备,再度号啕大哭起来。


陶展文从未见过泪水也可以有“中场休息”,但这异于常态的举动,反倒证名了女孩此时的悲痛不掺杂一丝做作。陶展文的视线,不由得被女孩那双修长的美腿所吸引,仿佛还能看到莱伊那张粗糙的手在女孩的大腿上摩挲……他暗骂自己下流,急忙把这奇怪的念头从脑海中驱赶出去。


恸哭过后,真知子三两下就将陶展文盛上来的麻婆豆腐与蚂蚁上树消灭干净了,悲伤与食欲是两回事儿啊。


4


陶展文向来睡眠浅,只有在天气清爽的日子,他才能睡得安稳。但今天是个例外,兴许是白天忙活了一整天,又是麻婆豆腐,又是蚂蚁上树的,累着了,陶展文晚上连梦也未做,一觉睡到了天亮。


时间倒回到这天傍晚,真知子品尝这两道美味的时候,电话铃响了。小岛径直走过去拿起话筒,他知道,这通电话多半是东京的老同学打来的。


“嗯,果然如此……嗯,看见刀光一闪?……嗯,好吧。”听语气,小岛是托了东京方面确认新线索的真伪。


转眼便是桃源亭的打烊时分,陶展文送众人到街上乘车,小岛刻意放缓脚步,走在其余三人的后头,陶展文会意,留在原地等候。等其余三人先后上车离开后,小岛走到陶展文身边,汇报今天的收获。


在东京的岩本专程跑了趟北青山,与席瓦兰·辛格见了一面,确认了莱伊遇袭之事属实,事发时间是去年的11月10日。


“嗯,不出所料。”陶展文的反应和小岛接到电话时一样。


“陶师傅,您莫非早有耳闻?”小岛惊奇的问道。


陶展文长长地舒了口气,道:“我起初便有所怀疑了,只是苦于没有确证罢了,若我没猜错,莱伊遇袭,可能不止这一次。”


陶展文当晚之所以能安睡,全得归功于小岛带来的确证。翌日,陶展文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自然醒,他爬下床,舒展了一通筋骨,苦笑道:“别把事情给耽误了。”


穿戴完毕,陶展文的视线落在了放置在床头柜的一张纸条儿上,上头写着今儿的计划:拜访火大辰。昨晚,陶展文向谢禄呈要了原辰三的联系方式,众人离开后,他当即打电话联系了这位火大辰,说明日会上门拜访。火大辰闻知有位素未谋面的同行有事要请教自己,也很热情,当即便约好十点左右,在大阪南部会面。


今儿是周日,店里休息,眼下刚过了八点,家人还在睡。陶展文梳洗罢,简单地对付了早餐,也不和家人打声招呼,便匆匆出了门。再不快些,十点前可赶不到大阪南部。陶展文途经加纳町的陆桥附近时,撞见了外出闲晃的秋野。两人没什么交情,放在平时,如果在街上偶遇了,陶展文会当没看见。但如今情况不同,他主动上前去搭话:“秋野老板,我看了前几日的报纸了……您这几日可忙坏了吧?”


秋野与陶展文年龄相仿,今儿穿了一身红色的衬衫,头戴一顶黄色的登山帽,脚上穿着一双越野鞋,瞧这行头,多半是要去登山。


“可不是嘛,真是倒霉透顶了,好在没损失什么贵重物品,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秋野的语气不咸不淡。也对,那把火烧的是他的临时办公室,应该没造成多少损失,否则,他也不会有心思去登山。


“火灾原因查明了吗?”


陶展文这一问,秋野面露愤愤之色:“说起这个我就来气……警察那帮饭桶,火因查不出,竟怀疑是我公司的内部人员纵火!还好那只是临时办公室,没买保险,否则,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咦,报纸上不是说是事故吗?怎么成了纵火了?”


“那群草包专家说火源在抽屉里,抽屉里全是资料,一根火柴杆儿都没有,能烧得起来?”


“搞不好,纵火之人的目标就是烧掉这些资料呢?”


“一堆签合同时打的草稿,又不是什么商业机密,值得这样大动干戈吗?是不是脑袋进水了?告诉你也无妨,就是些替莱伊先生购置宅子时留下的笔记。我早就想处理掉了,留着也就是以备不时之需罢了。”


“哦,我到那栋宅子里做过客呢。对了,当时可是莱伊先生本人和你们签的合同?”


“他本人在场,但涉及费用计算,却是由他夫人出面。印度人算数那叫一个慢啊,倒是那位夫人,看上去文文弱弱的,拿起算盘,却像换了个人似的。”


两人闲聊了一阵,陶展文便告辞了,还是赴约要紧。


5


在前往大阪的列车中,陶展文翻开了鲍斯人物传记。他现在上哪儿都要带上这本书,一来,是被钱德拉·鲍斯的传奇经历所吸引;二来,是希望得到些与案件相关的启发。


日本支援下的印度独立运动,一言蔽之,便是两个字:内讧。


先前也提及过,印度独立运动东南亚组织收编了马来西亚、新加坡的五万降日印籍将士,建立了印度国民军,委任莫汉·辛格上尉为全军总司令,因组织上恐上尉不能服众,将其军衔提拔为少将。


与此同时,日本政府推举了一名留日印侨出任印度独立联盟的主席。此人全名为赖斯·哈比利·布斯,早年在印度组织过暴恐行动,被英政府通缉,逃亡到日本,入赘了新宿某大户人家。这位新主席刚上任,印度国民军中便炸开了锅。


哈比利·布斯连姓都改了,还有脸说自己是印度人?他就是日本人派来的傀儡!


还叫什么印度国民军啊,日本人只把我们当炮灰!


印度国民军内人心不稳,消极怠战。愈发严峻的形势,让哈比利·布斯主席和莫汉·辛格少将之间的矛盾也日益激化。终于,哈比利·布斯在日军的支持下,解除了印度国民军的武装,并将辛格少将关押在了圣乔治岛。他大放厥词道:“我若是日本政府的傀儡,你们又是什么?一群英国人养的看门犬罢了!”


政敌落马并未给哈比利·布斯带来官运亨通,他根本没有指引独立运动全局的才干。就在印度独立运动东南亚阵线濒临崩溃之际,苏巴斯·钱德拉·鲍斯从德国赶来救场。


有这位前印度国大党的主席主持大局,才数月的工夫,印度国民军就重振旗鼓,组织中的内讧也得到平息,凭此一件,钱德拉·鲍斯的政治才干可见一斑。但说句实话,鲍斯单枪匹马,只带秘书哈桑一人,真能这么轻松地平定内乱,统一阵营?其中,会不会有其他幕后推手呢?很有可能,马尼拉·莱伊就是其一。


想到这里,陶展文不禁摸了摸上衣口袋,里头装着马尼拉·莱伊的照片。这时,列车报站,马上就要经过淀川区了,眼看着便要抵达目的地了,陶展文赶忙继续往下阅读。


印度国民军为何会突然仇视曾视为倚仗的日本政府呢?相传,起因是日方不支持独立联盟提出的六十条决议。此决议提议印度独立后,与日本地位平等。然而日政府对此给出的答复却很是暧昧。


“莫非,日本企图取英国而代之,继续侵略印度?”印度人饱受压迫,有此疑问完全在情理之中。迄今未受过异族欺凌的日本,又怎会懂得?陶展文能体会,这就是为何,时隔三十年,钱德拉·鲍斯的故事仍能令他感同身受。


列车放缓,不久便要停靠在目的地梅田站了,陶展文不得不收齐书本,心中微叹。波澜壮阔的历史虽令人心驰神往,但说到底,平平淡淡的日常,才是自己最终的归宿。


6


“你找我是想打听大辅的事儿?哼!那可说来话长了。”原辰三轻轻摇了摇头说道。


达伊托瓦拉,也就是大辅,当年操着一口蹩脚的英文,时不时还会蹦出几个法语单词。但凡是与大辅走得近的人都知晓,这口音是他刻意为之的。那时,西贡是法国的殖民地,会说几句法语,上哪儿都吃得开。而原辰三因长年跑船,练就了一口地道的英文。战时,他被临时调派至西贡,负责教导随军中国、印度大厨的英语,他与大辅也是因此结缘。


听到这里,陶展文从手提包中取出了那本传记,翻到讲述大辅的片段说:“这本书里有写到达伊托瓦拉,里头有提到他编造了自己的经历,不知是真是假……”


原辰三接过书本,略扫了一眼,便递还给陶展文:“我眼睛不行了,尤其是洋鬼子的横版文字,看着就让人火大。”


陶展文也不强求,为对方简述了书中的内容:“书里说,达伊托瓦拉谎称自己曾是五星级酒店的大厨,钱德拉·鲍斯知情后,却不予追究。”


“哼,那小子病得不轻。”原辰三冷笑,耸了耸肩。


“生病?什么病?”


“不吹牛就会死的病!他不仅对上头说自己在泰姬陵酒店掌过勺,还对咱这些同事说自己出生富贵,有一大笔财产等着他继承。”


“全部是吹牛?”


“哼,他这牛吹的可大了,还煞有介事地整出一堆证据,咱们起初全让他给耍了!”


“然后呢?你们是怎么揭穿他的?”


“要不是队伍里来了他的一个老乡,我到现在恐怕还被蒙在鼓里!”


“您说他伪造了许多证据?”


“可不是吗?大辅说自己的父亲是富豪,生母早逝,自己与继母不对付,便离家出走了。他有一次拿出一封信,说是他的父亲从新加坡的分店寄来的,信上说若他肯回家,立马给他几百万美元。”


“谎言被揭穿后呢?怕是没人待见他了吧?”


“那还用说?自那以后,厨房里便没人愿意和他说话了。只有我好心,看他怪可怜的,愿意搭理他。呵呵,算我蠢,好心被猪啃了,前些天在街上碰见他了,他倒好,当我是陌生人,什么玩意儿!看他人模狗样的,怕是早已忘了当初对我是如何摇尾乞怜的了。不、不,正因为记忆犹新,才没脸与我相认吧!”


“摇尾乞怜?怎么个摇尾乞怜法儿?”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呗!说句实话,他的生平确实凄惨。”


据原辰三所知,大辅的身世很是卑微。印度社会自古以来便奉行种姓制,这一制度将人分为四个等级,即婆罗门、刹帝利、吠舍和首陀罗,四个等级还各有细分。贱民则被排除在上述四个等级之外。大辅多半是贱民出身,自小被轻视,所以才会不遗余力地掩藏自己的身世。久而久之,便养成了吹牛的毛病。


战争年代,通信闭塞,大辅便趁此良机,自导自演了这出父亲来信劝归的好戏。另外,大辅还时常拿出一张照片炫耀,上面是他站在一栋豪宅前。后经照相馆老板证实,这张照片是伪造的。吹个牛也能这般有理有据,在某些层面上来说大辅也算是个人才。


“谎言被揭穿后,他就向我哭诉,说我们这些没经历过不平等待遇的人,不会懂他心里的苦楚。唉,我当时心软了,想着泪水总不至于也是假的,便原谅了他。”火大辰连连叹息,他也曾在异乡,受尽委屈,多少能感同身受。


种姓制是阻碍印度发展的毒瘤,此毒瘤不除,就无法实现独立。甘地深明此理,所以将种族平等视为重中之重。一直以来,贱民被称作“不可触民”。甘地上台后,给了他们一个新的称谓——“哈里真”,意为“神之子”。


“不可触民”生活极其苦楚。举个例子,贱民若路遇普通庶民,应主动避离其视野,否则便会被视作不敬,可见其地位是何等卑贱。


说到这里,原辰三摘下了老花镜,揉了揉酸胀的眉心,叹道:“若连这泪水都是演戏,那就真的是无药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