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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原型(III)


原来他有弟弟啊。我试着想象一番,但实在无法描绘出两个凶脸牧师站在一起是什么光景。


其后,远远称不上一团和气的对话又持续了一会儿。我由此知道了一些坦尼尔家搬来这里之前的事情。


博士上高中时离开了凯特家(虽然过程并不顺利),然后考上大学,获得博士学位后跟凯特结了婚。其后,两人离开家乡,与凯特娘家——麦考潘家断绝了关系。


麦考潘家资产雄厚,投资了许多大型产业,不过爱丽丝出生几年后,凯特母亲就去世了,不久之后,父亲也病倒了。凯特成了麦考潘家的继承人(虽然无人明言,但她父亲不久后就因病去世了),却没有继续家中产业的意愿。于是她将娘家的宅邸和土地,以及多余的别墅全部卖掉,又把产业经营权转让出去,只将一小部分贵重物品和充满回忆的东西搬到这座房子里,与家人住了进去。现在,一家人的生活费和博士的研究经费都由资产清算后得到的金钱来支撑。


“天谴,虽然这种话不能轻易挂在嘴边。”


牧师呢喃一句,垂下了目光。他好像也知道麦考潘家的内情。再加上他跟博士年龄相差不大(博士与凯特同龄,牧师则长他们五岁),一直很关心坦尼尔夫妇的情况。这里的地址是凯特给他写信时提到的。对话过程中,博士一直神情阴郁地吃着饭。


“对了,弗兰克。你还在继续研究吗?”牧师沉声问道。


博士瞥了他一眼,极为冷淡地回答:“虽然不知道你从哪儿听来的那些话,但我对你没什么好说的。”


凯特为难地对博士说:“怎么能这样说话呢。”


他们还提到了我。牧师问了两次关于我身世的问题,幸好有凯特在一旁帮腔,我才勉强糊弄过去了。


爱丽丝跟往常一样,只在被点名时回一句话,不过跟母亲聊了几句之后,她就开始频频窥视我,然后把头撇向一边。


晚餐结束时,牧师突然对我说:


“埃里克。”


“啊,干什么?”


“你今后能一直与爱丽丝小姐做好朋友吗?”


这个问题出乎我的意料。“嗯。”我点点头。


牧师满意地笑了。


博士他们回到房间后,起居室只剩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可能因为今天一天发生了不少事,我还是很兴奋。就算回到二楼客房,一想到牧师就在隔壁房间,我也放松不下来。


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连挂钟的声音都被雨声盖过了。窗外时不时亮起一片白光,随后是隆隆雷声。


就在那时——


门铃突然响起,打断了雷鸣。


我忍不住缩起身子。晚上九点半,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来。


是谁?为什么在这种天气里,这么晚了还跑来这里?


我走向门口,凑到猫眼上——闪电划过天空的瞬间,我的心脏仿佛冻结了。


是警察。


一个身穿制服的高个子男人。白天的那个警察正站在门外。


为什么——


为什么这家伙又来了?!


被恐怖淹没之后,我又听到背后传来开门声,吓得跳了起来。


原来是博士。


“你怎么还在这里——埃里克,怎么了?”他惊讶地看向我,我连话都回不上,穿过半开的门跑向走廊。


我根本听不见博士的叫声,只想尽快找地方藏身。当我躲在起居室与走廊连接的门背后瑟瑟发抖时,听见了大门开启的声音。


“又是你啊……有事吗……这个时间了。”


说话声混在雨声里很难听请,但博士的语气明显充满厌恶。


“啊……不好意思。其实白天……的事。”


警官回答道。他好像没发现我刚才还待在起居室里。


“署里……结果还是……少年应该……潜伏在附近……请让我进屋搜查……”


搜查?!


“现在?……太过分了……”


“杀了两个人的凶手……不会太麻烦您。马上就好——”


糟糕——


快,快藏起来。可是,该藏到哪儿——


我在慌乱中环视四周,看到昏暗走廊最深处,向右边拐进去的角落。博士吩咐我“不能打开”的,通往地下室大门的拐角。


我来不及思考,悄悄爬向走廊深处。


大门上着闩,右侧墙上有个钩子,钥匙就挂在上面。我拉开门闩,抓住钥匙插进锁孔。开锁声音大得让我心惊胆战。


拔出钥匙后,我跳了进去,反手把门关上。里面一片漆黑,我在内侧门把上摸到了貌似旋钮的东西。我把它一扭,再次听到上锁的声音。那声音——应该没有传到起居室。现在我只能如此祈祷了。


一股霉味扑鼻而来,房间左边有扇小窗。窗外划过闪电,瞬间照亮了周围。黑暗中浮现出一段通往地下的楼梯,随后消失了。


我感到全身战栗。


不,不能停下来。我鼓起勇气,摸索着走下楼梯。


楼梯尽头似乎连着一条短走廊。


双眼适应了黑暗,我看见左侧有两扇门。


前面那扇门敞开着,里面有张大书桌,上面摆满玻璃器具。这里就像一楼实验室的缩小版,没有可供藏身的地方。


后面那扇门关着,还插了根小门闩。


——又是门闩?


我来不及疑惑,着了魔似的拉开门闩,把门打开。


看见了怪物。


那家伙躺在房间里。


好大。几乎有两米高。脑袋、纤细的胴体——形似四肢的东西。那东西看起来像用黏土捏成的人偶……单从外形来看。


然而它的体表却与人偶相去甚远。


凹凸不平的脸,肿胀的手。


皮肉仿佛要被撑破的表面。


脸的一部分动了起来。那堆肉颤抖着裂开两道缝隙,每道缝隙间都能看到蠕动的眼球——


它的视线,瞬间聚焦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