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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蓝玫瑰(III)

“被摆了一道。”


玛利亚站在一片黑红色血迹前,紧咬嘴唇。


她应该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并非不可能。多米尼克不可能心血来潮拜托她干那种事,可她为何没有多想想呢,为何没有掐着他脖子逼问详细信息呢?


调查刚刚开始,凶手动机尚不明确。可是,博士殒命难道不是因为她的怠慢吗——玛利亚迟迟无法抛开那种自责。


“叹息也没有用,当务之急是掌握案件全貌。”


至少在玛利亚看来,涟的表情还保持着平静。


十一月二十七日,F市郊外,弗兰基·坦尼尔博士的别墅。


犯罪现场在后院温室中。


玻璃围成的墙壁和窗户,同样由玻璃组成的屋顶和天窗。上面还残留着直到凌晨才停下的雨水。那些玻璃内侧覆盖着许多玫瑰藤蔓,上面还开着花——唯独进门右手边第一扇窗户周围的藤蔓被绳子分开,固定在两旁。


据说那是发现者进入现场的地方。现在,窗户内外都安放了踏板,用于玛利亚等一众调查人员进出。为保护现场,温室正门被封锁了。


温室地板没有铺水泥,全部裸露着泥土。可能因为地基稳固,墙角下并未发现雨水渗入。除门口之外的三面墙壁前都摆放着花盆,或是生长着植株。门口到正对面的玻璃墙之间有一条细长的通道兼作业空间,被周围的植被围住。


与C大学井井有条的温室不同,这里充满了私人温室的感觉。大小跟罗宾·克利夫兰牧师的温室相差无几,其中景观却截然不同。罗宾的温室几乎被“天界”的天蓝色完全覆盖,坦尼尔博士温室里的玫瑰,则大部分是随处可见(这个说法或许欠准确)的红色、黄色和白色花朵。盆栽、直栽、攀附墙壁的藤蔓,无论朝哪儿看,都色彩缤纷。


其中只有一盆,散发着异样的气息。


进门正面那个狭长空间的最深处,放着一株蓝玫瑰。


——是“深海”。


植株顶部开着三朵深蓝色的花,那似乎不是C大学的植株,而是弗兰基独自培育而成。花盆中央的粗壮花枝上分出许多小枝,有一根分枝前端被切断了。


在那盆“深海”前方——


滚落着弗兰基·坦尼尔的头部。


干涸的血液在裸露的泥土上弥漫开来,弗兰基的头部被横放在血迹边缘。


周围没有胴体。前几天还四肢健全,为他们讲解蓝玫瑰原理的大学教授,如今却只剩一个脑袋,变得惨不忍睹。


“身份确认了吗?”


这张脸无疑是弗兰基本人,可她还是忍不住要问。就算是玛利亚,也从未经历过初识之人以这种形式与她重逢。


图2 别墅温室 现场平面图


“警员正在寻找其家人的联系方式……至于身份确认,可能要等找到身体再说。”


与遗体的凄惨状况相反,弗兰基的双眼却如同睡眠般安详闭合着,双唇微张,嘴里好像被塞了貌似钥匙的物体。那是什么钥匙——玛利亚正疑惑,涟在旁边读起了笔记。


“昨天,坦尼尔博士为准备A州的学术研讨会,将一名研究室的学生从C大学带到了这座别墅。他们本来准备今天与研究室其他成员会合,一同游玩之后,再去参加下午的短期课程。”


所谓短期课程,是一种集中授课,经常会设在学术研讨会召开前一天或第一天。大星期天的还去上课,那些研究人员真够热心。


“可是今天早上,博士等人并没有出现在约定的酒店大堂,他们打电话给别墅,也无人接听。一名研究室成员因此起疑,马上联系了F警署。两名正巧在附近巡逻的警官接到报案后前往别墅查看,然后在这个后院温室里发现了坦尼尔博士的遗体——确切来说是头部,以及一名生还者。这就是大概经过。”


这里墙壁和窗户都是透明玻璃,虽然长满藤蔓,但可以从枝叶缝隙间窥见内部。不过——


“生还者?”


“就是博士带来的学生。她当时跟脑袋一起被关在温室里。被发现时,那名学生不省人事,手脚被束缚,还被遮住双眼,堵住了嘴。那明显不是自导自演,而是他人所为——我们目前也在尝试联系她的家人。”


监禁可就有点吓人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还发现沾满血迹的大号刀具和锯子被扔在植被丛中,取证人员正在采集指纹,不过看他们的表情,应该没什么成果。


视线转向外部,藤蔓与玻璃的另一侧,离温室稍远的一角停放着疑似弗兰基的汽车。那是U国某大型汽车制造商的产品。身为完成世界第一伟业的科学家,那辆车显得过于平凡了。


再看向背后。


温室大门紧闭着——玻璃内侧有一排粗犷的黑红色字迹。


Sample-72 is Watching You


“七十二号样本在看着你”?


那是什么意思,莫非是警告吗?


她走过去,隔着手套抓住门把。大门纹丝不动,看来是被锁上了。


环视温室内部,墙面几乎被藤蔓覆盖,只有调查人员出入的那扇窗户开着,其他窗户,包括天窗全都紧紧关闭。


“涟,你动过周围窗户吗?”


“没动过,一直都是这样。根据两名警员的证词——发现现场时,这个温室的大门、窗户、天窗全都从内侧上了锁。”


赶到现场的两名警员从外部发现了血迹、脑袋和学生,便试图进入温室,但发现门和窗户全都锁着。


实在没办法,他们便把进门右手边第一扇窗打破了。为保护现场,他们并没有靠近写有血字的大门。


由于温室内部覆盖藤蔓,警员进入时,选择了藤蔓最稀疏的窗户。尽管如此,他们还是被缠住身体,花了好大功夫才来到温室内部。


窗户边长约为八十厘米,下端大约到成年人腰部那么高。窗扇是向上朝外翻开的形式,目前完全敞开,几乎与地面平行。这个状态足够容一个成年人通过,只是——


听完涟的说明,玛利亚用手指支着下巴,重新把温室看了一圈。


所有门窗都上了锁?


根据方才的说明,学生明显是被第三者捆绑,因此这并非室内生还者就是凶手如此简单。


从现场情况来看,凶手离开温室的路径大致有三个:窗户、天窗、正门。


窗户和天窗都一样,是向上朝外翻开的构造。窗框下端附有带柄的半圆形搭扣,是新月形锁。想从窗户缝隙间穿过丝线从外部上锁,似乎并非不可能。


可问题在于藤蔓。


玫瑰藤蔓覆盖了温室的墙壁和屋顶,把所有窗户都遮盖了。


虽说遮盖,还是留有能够看到另一侧的空隙。可是那些缝隙顶多能容一只手臂穿过,丝毫不存在成年人能够挤过肩膀的间隔。由于窗户是外开结构,若能穿过手臂,要从内侧推开应该不难,只是——


玛利亚穿过植被丛走到墙边。


支架纵横交错的天花板一侧,以及地面与天花板中间随处可见搭扣和木架。玫瑰藤蔓以那些为支点攀附在玻璃墙面,好像一幅窗帘。


她避开棘刺,握住一部分藤蔓拽了一下,发现稍有浮起。看来并非所有地方都固定在墙壁和窗户上。若一直将藤蔓提起,或许能钻到底下开窗出去。


不过——好重。


每一根藤蔓都很长,而且彼此纠缠,拽起一根就会带起一片。如果硬要抬起来,说不定会把藤蔓扯断。


她把脚下看了一遍,想寻找蛛丝马迹,但是正对窗户的土地都被踩实了,可能是平时开窗换气所致(看来这座温室有些年头了)。玛利亚并没有发现足迹。


其他窗户情况相似。虽然有几处泥土表面被抚平过的痕迹,但也仅此而已。


窗户不行——那就是大门吗。


可是,大门内侧写着血字。玻璃门为双开门,一部分血字横跨了两扇门的结合处。若门被打开过,应该会留下血液流淌或文字错开的痕迹。只是她并没有发现那种痕迹。


杀害坦尼尔博士,将其头部斩断,把学生关在里面,在门上留下血书——


然后凶手从什么地方,如何离开了温室?


“涟,你怎么想?”


“目前没什么想法。我一度认为凶手可能从天窗垂下一根绳子进出,但如你所见。”


涟抬头看向天花板。虽然不似墙壁那般密集,但上面依旧纵横交错着许多藤蔓。


“想不弄断藤蔓离开温室,实在太困难了。而且周围也不存在有人穿过的痕迹。可我更不能理解的是,为何会形成这种情况。”


头部被切断,就不可能伪装自杀。


那是为了拖延尸体被发现时间吗?可是温室全由玻璃组成,虽然爬满藤蔓,但外部还是能清楚看到室内。


那么——


“博士的学生也被关在了现场吧。难道是为了嫁祸?”


“如果是为了嫁祸罪名,就没必要捆绑手脚,而应该直接把她扔在里面,或至少捆绑得很松垮,让现场状况看起来像伪装。然而根据两名警官的说法,学生双手被紧紧反绑在背后,很难认为是伪装。”


凶手为何浪费了如此绝妙的替罪羊?另外,博士被切断了头部,学生却毫发无伤,这也太奇怪了——


玛利亚再次看向门口。


——“七十二号样品在看着你”。


粗犷跳跃的红黑色文字。身份未知的凶手,在警告身份未知的“你”。


信息?


弗兰基被切断的头部,温室的情况,莫非这些都不是合理生成,而是凶手给某个人的信息吗——


玛利亚摇摇头。不行,她的思路开始乱套了。


她叫上涟,穿过窗户来到室外。这种时候最好转换一下心情。


以现场勘测——为口实的散步,顺便在后院转上一圈。


周围土地被雨淋湿,有好几处形成了积水。后院中央靠别墅一侧有一小片长方形的泥泞,看起来像被拆除的花坛。北侧树林前方有一块土色与周围相异的圆形痕迹,那里应该是被填平的旧井。井口似乎很早以前就被填平,平整的土地上只生着一片稀疏的青苔。


“涟,你知道下雨的时间段吗?”


“A州北部观测数据显示为昨晚十一时前后到今晨五时前后。F市郊外可能有一到两个小时的误差——不过现场被发现时,周边没有任何足迹和车辙。”


图3 别墅 现场周边图


被雨水冲掉了吗?


本来除那片泥泞之外,大部分土地都很坚硬。就算雨早点儿停了,只需装桶水一冲便能将痕迹彻底冲掉。目前现场有大批调查人员穿行,他们也只留下了非常模糊的足迹。


泥潭旁停着一辆失去主人的汽车,往里一看,油表已经接近下限,仿佛刚跑完长途。目光依次转向驾驶席、副驾驶席和后座,并没有发现貌似线索的东西。他们还把后备厢翻开看了,里面空无一物。


两人又开始顺着别墅外墙行走。


离开汽车朝温室方向走,拐过别墅墙角,面朝别墅正门右手边的墙壁一侧杂乱摆放着他们在温室中见过的花盆和支架。那好像是堆放杂物的地方。花盆有的开口朝上,有的倒扣着,支架有的靠在墙上,有的倒在地上,看不出平时有人整理的样子。


此时,一名调查人员朝玛利亚两人挥了挥手。涟小跑到那人身边,又小跑回来,表情略带紧迫。


“玛利亚,鲍勃刚才联系我们,说博士的身体找到了。”


弗兰基·坦尼尔的身体被埋在别墅后面的树林一隅。


他们跨过划分别墅住地的矮栅栏,朝林子里走了一会儿,博士的身体就埋在土中,还穿着衣服鞋子,仿佛婴儿般蜷成一团。苍白的皮肤与颈部黑红色的断面显得莫名不搭。


调查人员抬出遗体,安置在蓝色垫布上。洞穴底部还留有血迹。


“鲍勃,你怎么看?”


“死亡时间为十到十二小时,具体还需要慢慢分析。”


鲍勃·杰拉德验尸官戴着手套轻触尸体。


这位有点年纪的验尸官褐色眸子、花白头发,微胖的身材,乍一看就像邻居家老爸,正用抚摸午睡小狗的手势检查尸体。


“死后僵硬程度已经很高,尸斑都集中在遗体右侧——朝下的部位。详情需要尸检才能判明,但我的推断也差不离了。另外,死者并没有淋到多少雨。”